打發了晴雲跟蘇雨下去休息,秦菁獨自一人跨進乾和宮的大門往自己的寢殿走去。
偌大的寢殿裡到處都是金碧輝煌的琉璃或者色彩明艷的幔帳,可是這裡的擺設越多越華麗秦菁身處其中就越發覺得冷清荒蕪。
她邁過高高的門檻跨進門去,蘇晉陽果然是回來了,正一個人坐在臥房的圓桌前提著個酒壺面無表情的自斟自酌,琉璃的燈罩將燭火的顏色渲染的很通透,映在他的臉上,勾勒出他臉部幾近完美的輪廓。
事實上他確實是個非常俊美脫俗的男子,最起碼在初見他時秦菁是這樣覺得,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像是一縷明亮的陽光就那麼猝不及防的照進她的心裡,然後就生了根的瘋長。
而現在——
雖然容貌未曾改變,秦菁覺得自己已經很難在他身上再找到當初那種安定而美好的感覺了,不知何時起他的性格開始變得孤僻,整個人也都跟著陰鬱起來,現在讓秦菁每次看到他都會有一種森森的寒意從心底裡冒出來。
他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其實秦菁一直記得,就是在秦寧死掉的那個夜裡。
她知道他一直就不喜歡她,而在那一夜他看她的眼神突然之間就徹底從冷漠變成仇恨,他說是她殺了他心愛的女人,神情暴戾完全不肯聽她一個字的辯解。
這座偌大的宮殿建的富麗堂皇,秦菁抬頭四下看了看,雖然他回來了,可她依然覺得很冷。
她站在門口靜靜的看他一眼然後就默默轉身往後殿的浴房走去。
蘇晉陽冷眼旁觀看著她如遊魂般輕飄飄的背影突然嗤笑一聲,「你就不問我為什麼回來?或者怎麼回來的?」
他怎麼回來的?所有的宮門都被秦洛跟藍太妃的人封死了,只有他可以來去自如,其中藏了怎樣的貓膩不是很明白麼?
很多的事她都不是不知道,只是因為愛他所以她願意裝作什麼都知道,然後他就覺得她很蠢,不可理喻。
而事實上她真的很蠢,明知道他不愛她也永遠都不可能愛她,還要這麼死心塌地的守著盼著這不是愚蠢是什麼?
蘇晉陽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重重砸在秦菁的胸口上,頃刻間她覺得自己的四肢百骸像是被什麼狠狠碾壓過一般疼到骨髓裡。
秦菁身子劇烈一顫,下意識的抬手抓住胸口的衣服回轉身澀澀的笑了,「十年夫妻,這就是你要給我結局?」
「這場夫妻不是我要與你做的,你有怎樣的結局也是自找,與我無關。」
蘇晉陽冷冷的看著她,他也覺出了這個女人在他眼裡的陌生,她已經不若當年那般驕傲輕狂,以前若是遇到這樣的事她鐵定是會抓著他的手臂歇斯底里的尖叫或者哭泣的。
想到之前種種,蘇晉陽厭惡的皺了下眉,然後仰頭灌了一口酒。
他抬手取過放在旁邊的酒壺想要再倒,秦菁不知何時已經到了桌前毫無預兆的伸手擋住了杯口。
因為始料未及,蘇晉陽壺裡的酒就傾到了她的手背上。
她的手指枯瘦,關節處有些明顯的凸出來,再加上慘白的膚色映襯著十分的礙眼。
酒水滑過秦菁的指縫汩汩流到鋪著紅色緞子桌布的圓桌上,蘇晉陽看著眼前與他記憶裡完全不同的那隻手有些微愣,過了會兒他才抬眸看向她。
她整個人都藏在那件華麗的鳳袍下面,下巴尖尖的瘦的甚至有些可憐。
蘇晉陽這才恍然記起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認真的看過她一次了,他搜腸刮肚的試著想了下她以前的樣子,可是他想不起來。
秦菁的臉色慘白,死死的咬著唇看他,良久之後才似是妥協了認真問道,「你們會要宣兒的命麼?」
提到秦宣她的眼睛裡終於有了一絲光彩,蘇晉陽也終於找到了一絲報復的快感,他面無表情的從她臉上移開目光,「那是你們之間的事,與我無關!」
誰的江山誰的皇位對他而言其實真的都沒有關係,他只是想要擺脫這個可惡的女人,僅此而已。
蘇晉陽的話冰冷絕情,秦菁的理智潰散,突然一把握住掌下的酒杯瘋了似的用力甩了出去,杯子砸在牆壁上,碎瓷片濺的到處都是。
她用一種近乎絕望的痛苦眼神死死的盯著他,歇斯底里的大聲的吼,「蘇晉陽,我到底欠了你什麼了你要這樣對我?」
嚴格說來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撒潑耍狠,蘇晉陽的眸子瞇成一條線緩緩由桌旁站起來,把她瘦弱的身體完全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
他的眸子冰冷不帶情緒,冷靜的反問,「你說呢?」語氣出人意料的溫柔,像是情人間的耳語。
秦菁打了個寒戰,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她一直以為自己足夠愛他給了他所有的愛就可以彌補,可是她用了整整十年時間卻發現賠了夫人又折兵,他不領情,也從來就沒打算原諒她。
她欠了他什麼?不管他信與不信,關於秦寧的死秦菁都覺得是有必要再跟他解釋一次,可是這一天她真的很累,累到連多說一個字的力氣都沒有。
況且三年前蘇晉陽自請離京到現在沒有隻言片語,一場夫妻做到這個份上還有什麼可說的?
身體裡面緊繃的神經就在那一瞬間完全的鬆懈下來,秦菁嘲諷牽了牽嘴角,然後往後幾步從他的陰影籠罩下退出來轉身進了後面的浴房。
浴房跟寢殿是連著的,中間只隔了一條光線晦暗的走廊,沿路沒有點燈根本看不清路,但卻絲毫沒能阻礙到秦菁的腳步,她目不斜視一步步走到迴廊的盡頭。
浴房裡的熱水是蘇雨提前準備好的,秦菁推門進去,水霧繚繞頃刻間撲面而來,終於讓她在這冰冷的冬夜裡找到一絲溫暖,身子一軟的同時後背虛弱的抵到身後的牆壁上。
閉著眼緩了好一會兒,等到覺得身上又恢復了些力氣秦菁才又重新睜眼,雙手撐著身後的牆壁站起身來,一件一件除掉身上繁複的鳳袍。
浴房的地面是用黑色的大理石砌成的,被溫水氤氳著暖暖的透過腳心一點一點的攀爬上身體,秦菁下到池子裡,雙手抱著膝蓋把自己埋進溫熱的池水裡,溫熱的水浸染到皮膚上融入血液,身上也跟著慢慢的暖和起來,可是她依然覺得冷,跟周圍的環境都無關,就是心裡的某個角落結了冰,那種森森的寒意透出來她猛地打了個寒戰就癡癡的笑了。
睜開眼,蘇晉陽不知何時已經跟了進來,正蹲在水池邊上目光深沉的看著她藏在水下的身子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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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清,自己打個滾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