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裡克說,寶貝的名字他早就想好了。
雨悸說,鍾離尹竹,很好聽的名字。尹竹尹竹,她好像看到了以後小寶貝純潔可愛的模樣。
然後她說,爸爸,我懷孕的事,別告訴別人。
德裡克深沉著眸打量她,應了句好。
金浩霖醒了,他眨巴著眼睛看雨悸,看得雨悸一不留神眼淚又要掉下來了嫘。
他暫時說不了話,只能對她做著口型,傻瓜,哭什麼。
她辯解道,以為你醒不過來了呢。
他就笑她,爺我太鬧騰了,閻羅王不想收我檗。
說著說著他又睡過去了。
她一個肩傷就虛弱得不行,更何況他身上三處彈傷,兩處還在腹部。
一說話,一微笑,腹部就會疼。
郁宥宸、遲軒宇、藍嘉果全趕來了,央求了德裡克好一會兒才吮許探視。
藍嘉果上來對雨悸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四年不見,你老爸還是這麼拽!」
雨悸一笑,他一直都拽。
郁宥宸有了一股鋼琴大師的風範,看著雨悸受傷的肩膀,思忖著。
他知道,她,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樣流暢地彈琴了。
還有那個被稱之為鋼琴神子的yan,如今,也在鋼琴界消失匿跡了。
遲軒宇給雨悸帶來了消息,莫言他,已經正式回歸e集團,同時幫她洗清了當年的冤屈。尹光耀,已遭到全面通緝。
她一笑,重新把目光投在金浩霖快要結束的葡萄糖瓶上,淡淡地說,「是嘛,挺好的。」
鹽水瓶上僅剩的那點液體,倒映不出她微動的神情。
走之前,藍嘉果一直拉著她的手喋喋不休地說道,「雨悸,以前是同學,每天見面,對方有什麼問題一下就能察覺,現在不一樣了,大家工作了,不在身邊,是好是壞也不能知道,好比這次,這麼大的事情,我們也是通過媒體才知道的。雨悸,你要記得,我們是朋友,我們永遠站你身後!」
雨悸朝他們微笑,努力微笑。她這一生,除了不欠自己,誰都欠。
德裡克在他們離開後還准許了妮晴的探視。
旁人不理解他為何意,可雨悸是局中人,尚且清楚他的想法。
她不動聲色。每天按時起床,按時吃飯,聽著醫生的囑咐,然後在太陽照進房間的時候,就坐在床邊,手輕輕地放在肚子上,和寶寶一起細細感受這難得的安寧。
那一天,金浩霖還在昏睡。他每天都會醒,可史密斯卻會給他打麻醉,又讓他睡過去。
史密斯說,如若不打針,腹部上的傷,會讓他疼痛難熬。
她靜靜地坐在床邊,看他安睡的容顏。
他是娛樂界的寵兒,他憑著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登上今天的位置。
可是炫目的他,卻因為她,而被困在這滿是酒精味的白色空間裡。
不自責,是不可能的。
他是天空,他嚮往自由。
妮晴開門進來。她來這裡兩天了,今天,是她和雨悸在醫院裡的第一次碰面。
她和雨悸第一次見到的模樣有點差異。
那時的她,一聲晚禮服,梳著最時髦的髮型,唇上抹著的是最亮麗的色彩,那時候,她是星光熠熠的大明星。而今,站在她身側的女子,穿著某個品牌的休閒服,波浪般的長髮隨意散下,不再是當夜的淡妝濃抹,雨悸突然覺得,她會是個賢惠的妻子。
她朝她友好地點頭。
她知道,妮晴一定深愛著金浩霖。世上沒有哪個女子,會平白無故地追求一個男子十年,甚至不在意結果。
她按護士的指示,拿出已消毒過的毛巾,給他擦未受傷的臂腕,動作熟練而溫婉。
雨悸在一旁看著,竟顯得有些突兀。
「十年前,我在酒吧旁的一個小巷子裡遇到幾個色狼非禮,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是他出現救了我。」
雨悸靜靜聽著,這個讓她喜歡的女人,突然打開了話匣子。她說著話,可目光裡只有金浩霖。
「是他將我從骯髒的小巷子裡帶出去,然後幫助了我獲得全新的身份。慢慢地,我獲得了今天的成就。他對我來說,是永遠的追隨。我本以為,我會有機會,可是四年前出現了你。我一直好奇並嫉妒著,究竟是怎樣的女孩會讓他喜歡不已。」
「前不久那場珠寶慈善晚宴,我終於見到了你,也明白為什麼你讓他傾心了。雨小姐,謝謝你的出現。或許你不知道,在演藝圈生活太久,會逐漸迷失自己。而你的出現,也讓我恍然清醒。請吮許我照顧他一陣子,等他康復了,我就離開。對不起,我實在放心不下。」
她說了滿滿的一堆話,雨悸張了張嘴,卻也無話可答。
這樣一個真誠低姿態的女孩,讓她又能以何種身份拒絕?
「你想留多久,便留多久吧。」良久,她淡淡地憋出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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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的回歸,讓原本驚慌錯亂的e集團重新凝聚力量。
他將自己親手打造的m集團和帝燦分別歸於隸屬於e集團的伊尚和伊莎貝爾旗下。聽聞此舉,雨悸委託彼得,將perla與伊尚合併,從此perla不再有alice,只有莫總裁。
舉世嘩然。各媒體爭相報道,爭論不斷。e集團,正在重新開創屬於它的王者時代。
金浩霖正一天天好轉,不論妮晴在與否,雨悸都會過來看看他。偶爾陪他曬曬太陽,又或者,給他講些小時候的故事。
肚子不見長,可雨悸的嘴角,始終噙著若有若無的微笑。
每當站在太陽下,她的臉上,總會洋溢著某種光輝。
金浩霖想不出那是屬於怎樣的色彩,可是他知道,他看到了溫暖。
德裡克總會在她的病房裡呆很久。她的肩傷還未好。
德裡克會在某個時間點放些舒緩的音樂,又在另一個時間點拿著小本念一兩篇小故事。
雨悸笑他,寶寶聽不懂。
他會嫌棄地看她一眼,你懂什麼,育兒在於早,不能讓我的孫女輸在起跑線上。
他愛極了她肚子裡的小寶貝。
有時候她午覺醒來,發現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腹部做鬼臉。
那一刻,雨悸覺得足夠了。平平淡淡的,沒有喧囂,沒有嘈雜。就這樣,父親,孩子,夠矣。
黑羽的粉絲,在擔心祈禱之餘,還逐漸地將矛頭指向了雨悸。
如果沒有她,黑羽就不會受傷至此。
安靜的醫院,又被人群圍繞了一層又一層。
德裡克從上望下去,冷了眸色。
他由著史密斯推下樓,即使坐在輪椅上,他渾身散發著的強悍氣場讓人望而卻步。
他冷冷地環顧四周,目光掃過眾人猙獰而驚愕的表情。
他是我遺落在人間的瑰寶,你們罵她,就是在罵我,罵黑手黨,罵意大利和英國。
一張聲明呈現在眾人的眼前。
如若再有對她的誹謗,那麼,我們法庭上見。
他是德裡克·泰勒,是黑手黨現任之父,是歐洲人人懼怕的戰神。
他挺身,用犀利的舉動,維護他的女兒。
金浩霖也命人錄了段視屏。屏幕上的他,依舊還帶著憔悴,連講話的聲音都顯得薄弱,但他的眼神,魅惑而明亮。
這是我願意為她受的,如果重來,我依舊願意。她是我在世上最想要保護的人。如果你們愛我,那麼也請愛她。
雷馳站在辦公室裡,聽著身側電視上傳來黑羽磁性的聲音,皺了皺眉看向落地窗前的那個身影。
尹光耀已經生不如死了,這本是個完美的結局。
他背對著他,沒人知道那個身影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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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後,雨悸的話便少了。平時她也不愛多說,現下更是如此。
她依舊會每天定時地從自己病房出發,然後去看金浩霖。
微笑依舊掛在嘴邊,可時間一長,那微笑,竟越來越不由衷。
她命人給他搬來了很多花。她說她記得他很愛風信子,各種顏色。
更多的時候,她都躲在自己的病房裡,除了德裡克,沒人知道她在幹些什麼。
金浩霖每每看著她的側臉,若有所思。
誰也沒有提起莫言。
像是約定好的那般。
八月伊始,金浩霖正式被批准出院。
這是他頭一次來到雨悸的病房。
他住院多久,她就在這個醫院呆了多久,德裡克也陪了她多久。
房間內放著舒緩容易讓人冥想的音樂,那悠長的聲音裡,混著海浪拍打著沙岸的清脆。
他坐在輪椅上,看她背對著他,細細弄著可愛的花骨朵。
歲月,如此靜好。
聽到細微的聲響,她沒轉過頭,以為是德裡克。
「爸爸,今天史密斯跟我說,寶寶很健康。」她的語氣裡,帶著前所未有的滿足和溫柔。
身後,久久沒有回音。
她轉頭,對上他的眸,微微有些詫異。
「你,懷孕了?」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腹部。
她穿著白裙子,看不太出肚子的跡象。
她走上前,在床邊坐下,伸手摸了摸胎兒的位置。
「嗯,快三個月了。」
屋內,只有緩緩流淌著的純淨音樂。
「祝賀你。」他的笑容掛在嘴邊。
她也回他了他一個微笑。「本來想等它再大一點告訴你的,只是沒想到被你發現了。」
他嘴角上揚,細想著,她的寶寶,要麼和她一樣精緻美麗,要麼,和那個人一樣,尊貴冷峻。
可是這麼久,他都沒看到過那個人。
他其實是知道的,她在他身邊,更多的是抱歉。
思忖著,他還是問了那句話,「雨悸,他知道了嗎?」
果然,他看到了她微動的神情,就算她掩飾地再好,機敏如他,還是不留餘地地發現了。
他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怎麼來了,明明好好地,怎麼就變得如此沉默了。
莫言和雨悸,都是太有責任心的人。如果他的受傷成為兩個人矛盾的開始,那麼最難過的,或許是他。
「他是孩子的父親,他應當被知道。」
他拉過雨悸,認真地看著她。
「雨悸,你該告訴他,這份喜悅,你該和他一起分享。他會比任何人都愛這個孩子。雨悸,他愛你,比誰都愛你,你們經歷過生生死死,難道到了最後關頭,反而要退縮嗎?」
她靜默著看他,她好像看到了漫天的風信子,白的,粉的,藍的,還有他最愛的紫。
「聽著,我不想成為你們愛情上的負擔。雨悸,受傷是我情願的,我不要你覺得欠我什麼,如果你這樣覺得,那對我來說才是種打擊。」
「我希望你幸福,雨悸。」
舒緩的音樂裡突然傳出一陣海鷗的低鳴。
她的眼眶有些發紅,良久,她反握住他的手,輕聲說,「謝謝你,浩霖。」
謝謝你,浩霖,我的朋友。
他再度朝她揚起最燦爛的微笑,然後由著護士將他推開。
雨悸,愛是痛的,痛著痛著便甜了。
天空能讓蝴蝶在它的臂膀下飛翔,可它永遠無法觸摸到它,無法擁抱它。可海不一樣,海蝶戀雖苦痛,雖萬般無奈,可至少,蝶折翼時,跌落在的,是海的懷抱。
雨悸,來世,我還是天空,還是看著你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