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逸年紀已不小,可卻是小孩子心性。舒殘顎副見東玄緒閃躲自己,不覺越發想看看那一張銀質面具下的小臉。
下一刻,一邊在亭子內追著小小的東玄緒圍著石桌繞圈,一邊就著自己剛才找錯地方之事說起來,「剛才,我進了皇城,卻一不小心去了左相府,」
風逸來此,只知宮宸戔是『東清國』的右相,卻並不知左相就是雲止。
「說起這左相府,這讓我突然想起來,管家說左相進宮去了,於是,就帶著我前去大廳等候。一路上,我聽到有幾個下人在小聲的交頭接耳。說什麼『沒有胃口』、『不想吃東西』、還有什麼好像『有些噁心』之類的話,說是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於是,我就停下來好心的插嘴說了一句『那一個人一定是有喜了』。」話語一頓,風逸忽然停下腳步望向宮宸戔,「結果,你猜,他們是怎麼說的?」
宮宸戔原本並未專心聽,不過,那其中的幾個字,卻在不經意間牢牢抓住了他的心。
宮宸戔側頭望向一副等著自己追問神色的風逸,看著停下腳步的他輕而易舉將還繞著圓桌不停跑的、直接衝入了他懷中的東玄緒給抱了起來,淡淡隨口問道,「怎麼說的?」
「他們說,他們在說的那一個人,是左相。左相一個堂堂的男子,怎麼可能會有喜?」
風逸說起這些,神色中免不得有些懊惱。明明部落內有這種現象的人,一把脈後,不出意外全都是喜脈,沒聽說過男子還會有這一種現象的。說著,風逸一手抱著東玄緒,將東玄緒牢牢的攬在自己懷中,一手就去掀東玄緒臉上的那一張小面具。
東玄緒不斷的搖頭、扭身閃躲,不想給風逸看。
宮宸戔聽著,目光重新落向亭子圍廊外的那一湖泊,落向那湖中成群結隊的魚兒。
『難道,她真的有喜了?有了他的……骨肉?』眉宇間,拂過一層若有還無的凝沉。在此之前,至少在那一日之前,他還一直希望她能為他生一個孩子。可如今,她會嗎?恐怕,她只恨不得……不想再去多想,宮宸戔繼續漫不經心的喂起魚來。在這一座府院內一住便是多年,卻還還從不曾如此刻這般閒適、更不曾認真看過湖中的那些魚兒。
……
皇宮。
雲止與東方卜就著眼下的局勢,繼續談論著。
不知不覺,沿著御花園的廊道走出了頭。最後,又折身返回,在御花園的亭子內落座。
「沒想到宮伊顏竟會那麼大膽的對東申澤下毒。」東方卜在太監送上茶盞、退下去後,淡笑著開口說道。眼下這樣的局面,其實,早在意料之中。所以,當初在還沒能夠剷除宮宸戔、沒能剷除宮宸戔的勢力之下,他一直按兵不動、甚至不惜親自入朝。可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東申澤竟會在這個時候死。如此一來,幾乎一夕間打破了所有人的全盤計劃。其中,更是打破了他的計劃,讓他此刻徒的陷入這樣的境地。
雲止聞言,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隨即,再慢慢飲一口茶,將那一絲異樣完美的掩蓋過去。
從不曾用心去想東申澤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以至於,當他拖著帶病的身體,單槍匹馬獨自一個人在漫無邊際的沙漠中追拿林思畫五天五夜不止,最後帶著林思畫的首級回來,會這般的……震動。
她真的不想他死,真的。
那一刻,他閉著眼,她甚至有些害怕查探他的鼻息。
東方卜並未察覺到雲止稍縱即逝的細微異樣,同樣端起茶盞,不緊不慢的抿了一口。
「到底怎麼做,你最好盡快做決斷。如此繼續拖著,只會百害而無一利。」雲止收回思緒,平靜的說道。無形中,也是在給東方卜一點小小的壓力,讓東方卜能夠盡快應予她出征。一旦出征,一來,東方卜暫時絕不會再對宮宸戔出手。二來,她便可以暫時離開這個令人喘不過氣來的皇城。三來,也可以去驗證驗證,自己之前的猜測到底是不是真。
是的,那些都只是猜測而已,是真是假只有驗證了才知。
如此一來,她目前還不能與東方卜翻臉。而『東清國』,在這個時候,也已經斷經不起第二次政亂了。
雲止說完,接著慢慢的品茶,氣定神閒、泰然自若。好似東方卜的任何決定對她而言都無所謂,而她也絕對會聽從他的命令。恍若一個稱職的臣子,提著自己的建議,但採納不採納、又如何決斷,那是帝王的事。
東方卜做事,一貫乾脆果決,絕對拖泥帶水。可這一次,委實有些難以下決定。
雲止也不急,待一盞茶喝盡,起身告辭道,「皇上,時間不早了,本相也該回去了。你若是決定好了,直接派人通知本相便是。」
話落,雲止一拱手作禮,轉身便走。
「如果,朕要你去殺了宮宸戔呢?」忽然,東方卜對著雲止的背影開口。
雲止聞言,頓時停了下來。眉宇輕微一皺後,轉回身去,淡然無波道,「皇上,本相並不是右相的對手,你的這個命令,恐本相做不到。」
「左相又何必這般急著拒絕朕?朕相信,左相你一定做得到的。」
東方卜起身,緩步走出亭子。一步一步,最後,在雲止的面前站定腳步,近距離的望著雲止。一襲明黃色的龍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眸含犀利,「除非,你不想殺他。」
「宮宸戔的武功究竟如何,你該清楚知道,本相實在沒這個能力。」雲止淡然依舊。
「那左相你也應該很清楚的知道,如今這樣的局面,宮宸戔留著對朕而言始終是一個禍害。不除他,朕寢食難安。」
四目相對,皆是面肅嚴然,各不退讓。
半響,雲止深蹙的眉宇鬆開,一拱手離去道,「這一件事,容本相考慮考慮。」
右相府,忽來一白鴿落在亭中、一襲金絲繡邊白袍之側。
宮宸戔伸手,取下鴿腳信條,打開。
……
信條上,寥寥數語將宮內一切事務悉數稟上。自然,也包括雲止答應考慮幫東方卜殺他之事。
宮宸戔看完,指尖不緊不慢的輕輕一鬆,任由輕飄飄的紙條隨風逝去。最後,落入亭外的那一湖中,在浸透了水漬後,悠悠蕩蕩的往湖底沉去。明媚的陽光,映照著波光粼粼的湖面。閃爍的支離星點,跳躍的灑落在那一張淡漠如水的容顏之上,讓人有些難以看清其中情緒。
風逸逗弄著東玄緒,一時間,跟東玄緒臉上的那一張小面具較上勁了。
宮伊顏端著清洗乾淨的水果過來,看著這一幕,皺眉快步走近,就從風逸的懷中搶下東玄緒。
風逸未見過宮伊顏,聽東玄緒叫宮伊顏『母妃』,頓時,似恍然大悟般的一拍腦袋道,「你不是宸宸與小族長的兒子。我就說嘛,哪有一下子就生出這麼大一個兒子的。」
宮伊顏自然知道風逸說的是雲止,面色閃過一絲不悅後,禮貌的喚了一聲,「風叔叔。」
風逸思量著這個稱呼,摸了摸下顎道,「我有那麼老嗎?再說,我似乎與你不熟。你一喚我『風叔叔』,這讓我突然想起來……」
宮宸戔聽著風逸就要滔滔不絕說開,起身不發一言的就離去。
宮伊顏顧不得風逸,連忙一個側身,在宮宸戔自自己身前擦身而過之際快速道,「剛剛洗了一些水果,我還讓廚房準備了一些你喜歡吃的糕點,待會就送上來。你這幾天都沒怎麼吃東西,今天更是早飯都不曾用,多多少少吃一點吧。」
宮宸戔腳步微頓,但也只是微頓而已,直接頭也不回離去。
風逸看著那離去的背影,很是不解道,「怎麼才一個月不見,他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明明在部落內時,他可不是這樣的。說起部落,這讓我突然想起,小族長呢?怎麼來了這麼久,還不見小族長?」說著,風逸連忙對著宮伊顏問道,「小族長在哪裡?」
……
雲止告辭了東方卜後出宮,坐上回左相府的馬車。
馬車內,雲止一手支著頭,靠在矮几上閉目養憩。眉宇眼梢間,浮現一絲淡淡倦色。
看來,東方卜是想要先除去宮宸戔了。如果她是東方卜,也會這麼做。畢竟,被三國佔領的城池,還可以一座一座的取回來。宮宸戔不除,皇位難以安穩。只是,她畢竟不是東方卜。那一個人,腦海中影像一閃,她怎麼可能會出手殺他?其實,那一日在皇宮,他是有機會殺了她的。而那時,他若是全力一搏,此刻坐在皇位上的人或許就不是東方卜了。
馬車,緩緩的在府門口停下。
直到車外的侍衛喚了好幾聲,雲止才慢慢反應過來。
第二日,雲止稱病,未早朝、未出府,謝絕見客。第三日、第四日亦是如此。
邊境處的加急折子,一天之內從早送到晚,就連深夜也是馬蹄聲聲。每一封,都在無形中催促著東方卜。
東清國並不缺大將,可是,三國合作,來勢洶洶,彷彿不一局殲滅了東清國就誓不罷休。而三國,也是看準了東清國眼下的局勢。看準了宮宸戔雖敗,東清國依舊割分為兩股不相上下的敵對勢力。看準了東清國國內依然僵持不下的局面……
整個皇宮,黑夜如同白晝,氣氛凝沉的御書房中。
東方卜看著各地折子,再聽著雲止稱病的消息,惱怒的一把掃落了案桌上的所有奏折。
左相府內,同樣的黑夜如同白晝,書房中。雲止穩若泰山、冷靜的審視著桌面上鋪開的那一張地形圖,指尖在幾處輕輕滑過。最後,停留在『東言城』之上。
一名黑衣人,在這個時候悄無聲息出現,跪在案桌前的書房中央。
雲止沒有抬頭,一邊繼續審視地形圖,一邊將手側的那一份信函往前一遞,吩咐道,「去吧。」
黑衣人離開後,又有數個黑衣人相繼出現,一一領命下去。
五日後。
邊境傳來『東言城』被破的消息。
東言城,東清國的一座屏障。東言城一破,東清國已岌岌可危。
一夕間,朝堂上,以及整個東清國,都人心惶惶。所有大臣一致請命,請『皇上下令,命左相帶兵出征』。
東方卜坐在龍椅之上,握著奏折的手,一寸寸收緊。半響,終應,「傳左相。」
雲止進宮,面色略蒼白,表示無大礙,願領兵出征。
東方卜望著雲止,許久未語。
下午。
因戰事緊急,刻不容緩,雲止帶著一行侍衛便馬不停蹄出城,趕往邊境。
風逸在那一日後,知道左相便是雲止。於是,數次登門,想見雲止一面。但由於雲止有令在先,謝絕見客,遂管家一律拒之。
「小族長,小族長……」
街道上,又一次準備前往左相府、想見一見雲止的風逸,驀然一眼看到雲止策馬出城,連忙開口喚。然,聲音淹沒在馬蹄聲中,並未傳入雲止耳內。
右相府。
宮宸戔閒來無事,繼續坐在亭子中餵著魚。
自從那一日後,他好像就開始喜歡上了餵魚,常可看見其單獨一個人坐在亭中。
風逸回來,將街道上看到的那一幕告訴宮宸戔,催促著宮宸戔也一道去。見宮宸戔神色淡漠、不予理會,便忍不住一邊在宮宸戔的面前走來走去,一邊嘮嘮叨叨的在宮宸戔面前說個不停,「宸宸,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小族長都已經有了你的孩子,你怎麼能不去保護她呢?她一個人上戰場,要是不小心傷了怎麼辦?要是不小心動了胎氣怎麼辦?要是身體又不適了怎麼辦?你這樣不管不問,這讓我突然想起來,在部落的時候,你說過要好好照顧小族長的,你現在說話不算數,你不守承諾,你……」
宮宸戔對雲止出征之事,自然是知道的。雖不出府,可外面的一切卻依舊瞭如指掌。
「風叔叔,你亂說什麼?哥哥與那雲止,沒有任何關係,她出征是她的事。」宮伊顏到來,聽到風逸的那一番話,柳眉蹙起,略怒道。
「怎麼沒關係,宸宸已經娶了小族長,小族長都已經有宸宸的孩子了。」風逸立即反駁。
宮伊顏最聽不得的,便是那『娶』與『孩子』幾個字,語氣摻冷道,「風叔叔,你別亂說。雲止有喜了,這是你親眼看到的?還是你去為她把過脈了?」
風逸聞言,立即吹鬍子瞪眼,他自然是沒有親眼看到,也沒有去把脈,更是連人都沒見到。
下一刻,眸中閃過一絲狡黠,計上心來,對著宮宸戔就道,「說起這親眼看到,這讓我突然想起來,宸宸,那一日我去左相府,發現管家竟手中竟拎著一包『安胎藥』。再三詢問,管家說是左相用的,但絕不是什麼安胎藥。但是我怎麼會聞錯?我只要用鼻子聞一聞,就知道那裡面都是些什麼。」
宮宸戔聽著,眸中閃過一絲波動。雖然很細微很細微,但映襯著前方的湖光,確實是波動了。
宮伊顏面色一變,她是知道宮宸戔與雲止在部落內已成親之事的。可是,她一直不相信宮宸戔碰了雲止。一時間,腳步不受控制的後退了一步。
宮宸戔望著前方的湖面,她竟然服用安胎藥?真的有孩子了,還想保住?
風逸想著法子的想將宮宸戔騙去找雲止,他出來之時,可是保證了會請宮宸戔與雲止一道回去參加祭祀的,「宸宸,小族長都這麼愛護孩子,你不能這麼小氣,生氣也不該生這麼久,要有氣度一點麼。說不定小族長現在正等著你去找她呢。」
宮宸戔沒有說話,許久,輕輕的閉了閉眼。
雲止馬不停蹄的趕往東言城,她用這一步來逼東方卜下決定,冒著一定的風險。東言城乃是東清國的一道屏障,若不能盡快取回來,後果將不堪設想。另外,她約了花千葉。若是花千葉不在百花宮,那麼,花千色就很有可能出現。那一個猜測,她一定要盡快驗證。
------題外話------
關於那個視頻,是當初皇孓親親為風華做的時候,風華有些透劇,貌似現在看剛剛好。裡面的字是風華給寫的,風華也很喜歡那一句『別與本相說天下,天下不及一個她。』很開心第一次收到視頻,很多親親相信都已經看了,留言區置頂留言有地址。另,過些天會建個qq群,下次審核不通過的內容放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