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國』皇宮,觥籌交錯的宴會上。舒蝤梟裻
宮宸戔左等右等,卻始終不見雲止回來。不覺,輕微皺了皺眉,黑眸半瞇。
「馬上出宮,吩咐影衛,即便是翻遍整一個皇宮,也定要將左相給本相找到,去吧。」喚來後方的侍衛,小聲吩咐幾句。
侍衛得令後,立即躬身下去。
這時,只見四皇子兆——北景兆,獨自一人慢步而來。
北堂帝不經意抬頭的那一眼,恰見到北景兆。神色中,不覺閃過一絲明顯的喜悅。
「兒臣,參見父皇。」北景兆走上前來後,對上方的北堂帝躬身一禮。低垂著的頭,讓人看不清面上神色。
宮宸戔淡淡抬眸望去。對於『北堂國』的皇宮,還是有所瞭解的。四皇子兆與六皇子硫,一母同胞,都乃北堂帝青梅竹馬的的皇后所生。聽說,兩個人從小跟著皇后在冷宮長大。五年前,皇后突然病逝在冷宮,四皇子兆與六皇子硫,才被北堂帝親自接出了冷宮。
「無需多禮,硫兒才剛剛走,兆兒若早來一步,便可見到,坐吧。」
「兒臣的府邸,與六弟近。每日可見,今夜錯過也沒什麼。」北景兆再一拱手後,去到位置落座。
文武百官,見到北景兆,立即爭先恐後的紛紛抬酒杯相敬。這些年來,皇帝對四皇子與六皇子的寵愛,人人看在眼裡。以後,『北堂國』的皇位,也定是面前之人的,如何能不溜鬚拍馬?
北景兆目光環視一圈,端起酒杯,回以一飲。最後,視線落向對面那一襲金絲繡邊的白衣。
宮宸戔在北景兆的注視下,淡淡道,「早就聽聞四皇子的大名,今夜有幸一見,實在榮幸。」說著,端起面前的茶盞代酒,半抿一口。
「本皇子也早就聽聞了右相與左相的大名,今夜一見,亦是榮幸。」
北景兆端起重新斟滿的酒杯,對著宮宸戔一示,一飲而盡。而,對於宮宸戔身側的位置空著沒人、沒有見到左相雲止,似乎一點也意外,更沒好奇問上一問。
宮宸戔濃睫緩斂下來,頃刻間,已然可以肯定,那一個人她出事了。
北堂帝望著下方那一個自己的親生兒子,多年來,他對他,實在虧欠太多,只想好好的彌補。
北景兆似乎察覺到了北堂帝的目光,於是,抬頭向著首位之人望去。黑眸,在宮燈的光芒與月光下,似籠罩了一層朦朧薄紗,看不清晰。
多年的冷宮生涯,什麼都可以忍受,但獨獨親生母親之死,卻斷不能忍。
漸漸的,端著酒盞的手,不自覺一寸寸收緊起來。脆弱的陶瓷,一時間,在那過重的力道之下,無聲無息裂開一條又一條細長的縫。
北堂帝見北景兆望著自己,不由關切問起北景兆近況。
北景兆收回視線,一一作答。聲音,不冷不淡,平靜無波。而,無人看到的眸底深處,殺氣早已一閃而過。儘管,上方之人,乃是親生父親。
與此同時,六皇子硫的府邸,那涼亭之下的燈火通明密室內,北景硫一杯接著一杯的飲酒,屏住耐心的等待著石床上昏迷之人醒來。
許久許久,只見,石床上之人,長睫忽然顫動了一下。
雲止悠悠轉醒,首先入眼的,是上方那一石壁。頭,還隱隱存著一絲抽絲剝繭般的疼痛。
「左相,你醒了!」北景硫見雲止睜開眼醒來,不覺笑著關切說道。而,望著雲止的目光,再不掩那一絲欲佔為己有的**。
雲止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是你?」
「左相很意外?」北景硫指尖有一下無一下的把玩著手中那一杯酒,笑意冉冉。
雲止動了動身子,卻是渾身無力。而,任她再怎麼的運功,就是連起身都沒辦法。同時,餘光瞥見四壁之上密密麻麻懸掛著的那些『刑具』。
「左相,從今以後,乖乖留在這裡陪本皇子,如何?」
北景硫在雲止乍一眼望見那些刑具而呆愣時,端著酒盞起身,就向著前方的石床走去。
雲止在『東清國』的刑部待過一段時間,所有的刑具基本上都見過。而,四國的刑具,雖不盡相同,可也都相差無幾。像眼前這些,倒是從不曾見。
「左相,你還沒有回答本皇子的問題。以後,乖乖留下陪本皇子,如何?」
北景硫一拂衣擺,在石床的邊沿落座。手中的酒杯,杯中的酒,在石壁四角燃燒的燭燈、灑落的光芒下,泛著一絲琉璃的剔透光澤。
「留在這裡陪六皇子?恕本相愚鈍,聽不懂六皇子話中的意思。」
雲止皺了皺眉,隱約中,自然不可能不明白北景硫的意思,也聽說過北景硫有喜歡男伶的『嗜好』。只是,她乃堂堂的『東清國』左相,他怎麼敢?
「本皇子的意思,是要左相留在這裡。從今往後,乖乖做本皇子的禁臠。」
北景硫心情似乎不錯,耐心的解釋了一遍。話落,一手捏住雲止的下顎,一手直接將自己飲了一半的酒給灌入雲止的口中。
雲止搖頭掙扎,想要避開。
最後,那半杯酒,酒水全都灑落在了雲止的頸脖間。
北景硫看著,一剎那,原本和潤含笑的面色,儼然如夏日之天氣,驟然轉為陰沉。
「本皇子餵你酒,是看得起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捏著雲止下顎的手,伴隨著話語,猛然一下子用力收緊。似乎,想要狠狠的懲罰一番雲止剛才的所為。
雲止惱怒,「六皇子,別忘了,本相可是『東清國』的左相,你若敢動本相一下……」
「你不說,本皇子差一點還忘了。」北景硫聽著,俊美的臉龐,陰沉的面色一下子又轉陰為晴。變化之快,恍若翻書。隨即,唇角勾起,慢慢的俯下身去,在雲止的耳畔落下『溫柔』一吻,音出陰聲,「可是,本皇子今夜費盡心機想要的,就是你——『東清國』聲名顯赫的堂堂左相,雲止。」
「六皇子,本相與右相為兩國和平,親自前來致歉。你這麼做,是成心想挑起兩國戰爭麼?」
雲止面色冷沉,話語儘是冷冽。同時,衣袖下的手,在這一過程中,始終暗暗運功,企圖壓制住體內那一股不熟悉的毒素、提起一絲力氣來。
「左相這話,算是說對了。本皇子,就是要挑起兩國戰爭。」
北景硫依然貼著雲止的耳畔,說話間,舌尖有意無意的舔舐上雲止的耳垂。氣氛,不覺染上魅色。
雲止對於北景硫的觸碰,只覺說不出的厭惡。但奈何,動彈不得,只能任由著他……一瞬間,一雙睜大望著上方石壁的眼眸,眸底閃過一絲冷翳的殺氣。而,北景硫剛才那話,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一直以來韜光養晦、閉關自守的『北堂國』,竟有意向外宣戰了麼?
「左相,喜歡本皇子的這間密室麼?為了左相,本皇子還特意重新佈置了一番。」
北景硫並不急著馬上佔有雲止,在細細的舔舐了一番雲止的耳垂後,不徐不疾抬起頭來,示意雲止望向四周懸掛著的那些刑具。相信,有同等嗜好的她,應該不會陌生才是。
雲止一點也不想看,冷靜道,「『北堂國』此次要本相與右相親自前來,是早有預謀?」
「是。」北景硫坦然應承。隨之,放開雲止站起身來,去石壁邊挑選刑具,「聽說,『北峰寨』內,邱霸天因為拿左相來要挾右相,右相一氣之下便滅了整一座『北峰寨』。如今,若是本皇子囚禁了左相,四哥再以父皇之名拿左相來要挾右相,左相,你說右相會怎麼做呢?」
言外之音,右相宮宸戔會不會一氣之下,如在『北峰寨』時一樣,動手殺機呢?
雲止一怔後,眉宇緊鎖,竟是完全拿不準宮宸戔會怎麼做。畢竟,兩國發不發生戰亂,對宮宸戔而言,都有些無所謂。到時候,若宮宸戔真的先動了手,傷了北堂帝,那麼,所有的事情前後加在一起,『北堂國』只要遮掩了擄她威脅這一件事,完全可以名正言順的對『東清國』出兵。
火光電時間,忽的,雲止驀然想到什麼,忍不住脫口道,「你們,想要篡位?」
正在挑選刑具的北景硫,聞言,轉回頭去。片刻,笑道,「你很聰明,隻言片語便被你給猜出來了。」
母后之死,是一生難以磨滅之痛。那一個人,他以為,他只要施捨的補償補償,一切就可以不復存在了麼?笑話,絕不可能。當年的仇恨,始終銘記於心。篡位?那還是輕的。
想到此,北景硫的面色,徒的再次轉為了陰沉。甚至,週身都散發出一股駭人的森陰之氣。
雲止明顯感覺到北景硫週身氣息的變化,不覺微微一驚。對於北景硫與四皇子北景兆的身世,也略知、早聽說了一二。看來,所有的事情,都是四皇子北景兆與面前的北景硫在暗中搞鬼。最後,四皇子兆,更是可以名正言順登基為帝。
好一個一石二鳥之計!
北景硫在雲止思忖間,已經取下一條短鞭折身返回。
陰翳的面色,展現在俊美的容顏之上。在明亮的燭光下,尤顯得可怕,還帶著一絲扭曲。
皇宮內,北堂帝雖不算太年邁,可多年來一心操勞政務國事,身體一直不是很好。再坐了一會兒後,對著下方的宮宸戔表示了一聲歉意,便起身先一步離去。同時,吩咐四皇子兆,好生款待,不得有誤。
北景兆抬頭,冷眼看著北堂帝離去,復再望向對面的宮宸戔。
宮宸戔的心底,隱起一絲不好的預感,擔憂著雲止。這些天來,雖有些氣她的所為,可……
「右相,這麼久也不見左相,可是左相先出宮、回去了?」就在宮宸戔擔心之際,北景兆不緊不慢開口。飲酒的薄唇,似乎閃過一絲輕微的弧度。
宮宸戔淡笑以回,將北景兆的神色,絲毫不漏盡收眼底。
這時,只見一名小太監,快步而來,在北景兆的身側對著北景兆小聲的說了些什麼。
隻言片語的斷字,宮宸戔隱約聽到『雲止』、『左相』幾個字。看得出來,這些字,是對方有意讓他聽到的。
北景兆在聽完小太監的稟告後,對著宮宸戔歉意一聲,表示失陪,有事要先離開。離去之際,吩咐在場的文武百官要好生款待,不得有誤。
宮宸戔眉宇半蹙,面上卻未露半分,等著派出去的影衛查探消息回來。
燈火通明的御書房內,北堂帝粗粗的翻閱了幾本奏折。酒勁上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額,感歎自己真的是老了。眾多兒女之中,被貶的被貶,被殺的被殺,病逝的病逝,留下的,也不過就那麼屈指可數的幾個而已。當年,他對不起皇后。可,想要彌補之時,人卻已不在,他甚至沒有機會見她最後一面。
不知道別人是不是如此,而他,在失去之後,夜夜難以入眠,腦海中全都是那一個人的音容笑貌。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那麼,他一定不會再犯當年的錯誤。當年,他只是被蒙蔽了而已,他只是一時錯信他人誤會了她而已。
「皇上,夜已深,是否早些休息?」
伺候北堂帝多年的老太監,見北堂帝面露疲倦,不由小聲開口。
北堂帝揮了揮手,示意老太監退下,道,「朕沒事,朕再批閱一會奏折,莫要打擾。」
老太監領命,去到軟榻上取了一件厚衣袍回來給北堂帝披上後,便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回身,合上房門。
北景兆站在御書房外,漆黑的夜空之下。也不知,已經來了多久?又站了多久?老太監在合好房門回頭時,一眼看到,險些嚇了一跳,急忙迎上前去,行禮詢問道,「四皇子,你可是要見皇上?」
「退下吧,本皇子想一個人在這裡站一會兒。」
揮手讓老太監退下。音聲中,含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還有複雜,一如臉上的神色。
老太監猶豫了一下後,躬身退下。在漸漸走遠之時,忍不住回頭望去。那一扇緊閉的門,嚴嚴實實阻擋住了那一對血脈相連的父子。這麼多年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北堂帝是何等的思念已逝的皇后,又是何等的悔恨?而北堂帝的身體,也是從那個時候一點點垮下來的。
書房內,北堂帝翻著奏折,卻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抬頭,望向那緊閉的房門。
書房外,北景兆獨自一個人孤身站著,望向前方緊閉的房門,又像是透過那房門望向遙遠的他處。腦海中,全都是那一個已逝之人的身影。
一句被蒙蔽、一句誤信他人,難道,一切就可以磨滅了麼?
母后的絕望,母后癡呆呆坐在冷宮門口的等待,母后空洞的笑容,母后無力垂落的手、閉上的雙眼……
不,他沒有父皇,也沒有父親。此刻御書房內的那一個人,他不是他的父皇,更不是他的父親,不是……一遍又一遍的對自己說,然後,眼底如火苗助長、愈演愈烈的那一絲殺意,若烏雲籠罩天空,慢慢吞噬殆盡眸底深處最後殘留的那一絲不忍。
書房內,望著緊閉的房門發了一會兒呆的北堂帝,最後,忍不住黯然一歎。悔這一字,腐心蝕骨。
六皇子府的密室內,面色陰翳的北景硫,週身攜帶著一股仇怨。那仇怨,顯然不是針對雲止的。可是,揚起又落下的鞭子,確是一鞭更重一鞭的落在了雲止身上。
「要不是你,母后也不會死。」
「要不是你,母后也不會常常一個人偷偷的哭。」
「你以為,我那麼想叫你『父皇』麼?你以為,你配麼?你配麼……」
剛才那一番對話之下,徒的讓北景硫陷入了仇怨的瘋狂之中,不可自拔。而,眼下的這一切,雲止並不是第一個殘遭對待的。幾乎,北景硫先前的所有男寵,都遭遇過這般不盡相同的經歷。很多,更是在這樣的蹂躪之下,最終喪命。
雲止咬牙,衣袖下的手,緊握成拳。
北景硫一鞭又一鞭的揮打著,不知疲倦,儼然在發洩著心中那一股沉壓的怨恨。
密室之上的涼亭內,將寫好的信函放入信封的那一襲妖冶紅衣,悠然落座在石凳上,慢慢品起茶來。已經,不知有多少年沒有這般喝茶、望月了。
冰冷的冰棺,她一睡便睡了那麼多年。冷卻的,不僅是身,還有心。
三年,她用了整整三年的時間,布下了眼下這一切。早在三年前,她便已經醒了。只是,那個時候,醒來的時間,少得可憐,不如現在這般可以長時間的醒著。好戲,從邱霸天的那一試探後,正式拉開帷幕。她等這一天,等很久很久了……
皇宮內,夜漸深,文武百官都有了離去之意。以往的宴會,也從不沒有到如此晚的。只是,那一襲端坐的金絲繡邊白衣,絲毫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右相,『北堂國』皇城夜晚的街道,甚是熱鬧,不知,一起前去看看,如何?」
官員之中,許久許久,終有一人率先一步、婉言開了口。而,雖是婉言,話外之音卻很是清楚,那就是——可以出宮離去了。
宮宸戔坐著,似未聽出那一層意思。
官員們看著,不免有些尷尬,可又不好直接起身、丟下『客人』自己走了。
又一片刻,只見一名侍衛急匆匆快步而來,對著宮宸戔小聲稟告了幾句,「右相,左相他,被北堂帝給扣押住了。如今,下落不明。」
音落,宮宸戔端著茶盞的手,倏的一緊。
下一刻,放下手中的茶盞,不理會在場的所有官員,便起身往御書房的方向而去。
文武百官怔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要追上前去。畢竟,夜已深,皇宮不留男人,宮宸戔沒有得到宣召便自己一個人前往御書房,不合禮數。
「各位大人,是皇上要召見右相,你們都且先回吧。」
就在文武百官要抬步一起追時,一名小太監突然走出來攔道,面不改色開口。
文武百官聽著,不疑有他,紛紛轉身離去。
御書房外。
北景兆站在那裡,聽到腳步聲,回頭望去。臉上的所有神色,早在腳步聲傳來的那一刻,完美的掩藏。
宮宸戔到來,夜空下,白色的衣袍隨風揚動在身後,丰神俊美的容顏緊繃成一片,面無表情。
「右相,你來了。」
北景兆先一步開口,聲音神色中,似在特意等著宮宸戔一樣。
密室內,雲止咬緊牙,惱怒不已。今日的一切,終有一日,她會加倍的還回去。到時候,北景硫最好祈禱自己有九條命。
北景硫漸漸的打累了,手中的鞭子一丟,俯身挑起雲止下顎。
那遍體鱗傷的柔弱感,能帶起人憐惜的同時,也能越髮帶起人蹂躪的成就感。而,對於北景硫而言,更偏重後一種,「左相,今夜,本皇子讓你嘗嘗在下面的滋味……」
「北景硫,有本事,你就動本相一下試試。本相,定將你剁碎了餵狗。」疼痛席捲全身,卻始終未脫口一聲痛呼。冷厲的明眸,眸光寒如冰箭。
「那就要看你,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了。本相先前餵你喝的藥,可以讓你在十天之內連捏死一隻螞蟻的力氣都沒有。」說著話,手上的動作也沒停著,利落的解開雲止腰間的那一條腰帶。手一揚,便揮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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