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無光線的山洞內,回應雲止那一聲輕喚的,是幾聲連續而起的壓抑咳嗽。
雲止聽著,幾不可查的微微凝了凝眉。從中,明顯感覺到宮宸戔是受傷了。並且,還傷得不輕。只是,花千色怎麼會選擇突然動手?剛剛,花千色一直沒有帶面紗,是一時粗心大意忘記了?還是動手前的徵兆、不想再掩飾自己的性別?花千色明明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可卻對外界廣泛傳『他是一個女人』與傳『他鍾情宮宸戔』而置之不理,更甚者一切很有可能是他在背後有意為之。這到底,又是為什麼呢?
心中,一時百思不得其解。
雲止冷漠的收回視線,伸手用力拍了拍嚴嚴實實堵住洞口的積雪。
幾步之遙的不遠處,宮宸戔後背抵著僵硬冰冷的洞壁,一手捂著悶痛的左胸口。都已經不知有多少年沒有受過傷了。當初,真該直接徹底剷除了百花宮,以絕後患。
雲止在用手拍了拍積雪後,忍不住又用腳踹了踹。眉宇,漸漸的越發皺起。如今,被困在此處,這究竟該怎麼出去?景夕一個人在外面,她有些不放心。
外面。
雪崩,是任何人也沒有想到的突發意外。
花千色在一切靜止下來後,負手望向前方堆積如山的大雪。濃眉,若有還無半蹙。
破廟內,在那一地震般的劇烈震盪下,險些跌倒的景夕,心底忽起一絲說不出的不安。隨後,雙手扶著破廟牆壁、一步一步異常艱難的摸索著往外走。繼而,扶著簡陋的廟門站在破廟門口,神色不安的對著破廟外寒風蕭蕭的空氣喚道,「小姐?小姐……小姐,你在哪裡?」
花千色聽到後方傳來的那一道聲音,淡淡的回頭望去。
薄唇,因那一而再再而三的『小姐』二字而輕微彎起。旋即,眸光示意一行百花宮婢女上前去照顧。
官道上,一輛奢華馬車,在這個時候悠悠蕩蕩駛來。車內,軟榻上,東錦瑜面色潮紅而躺,眉宇眼梢明顯殘留著一絲歡愛過後的媚態。
「公主,這是右相馬車上懸掛的宮鈴。」
忽然,馬車前方開路的一行侍衛中,有一人示意馬車停下。在雪地裡撿了一隻散落的宮鈴折身返回,就恭敬的對著馬車內的東錦瑜稟報。
東錦瑜看到熟悉的宮鈴,面色倏然一變,就掀開車簾步履虛乏走了出來。
首先入眼的,是正前方倒在地面上那四匹奄奄一息的白馬。然後,只見白馬的四周,佈滿了碎裂的木塊與縷縷裂斷的絲綢。一襲妖冶紅衣的男子,負手站在一座偌大的雪山前,好像是百花宮的宮主,但又不太像。順著那一個方向望去,可看見面朝這邊的那一大片陡峭山峰光禿禿一片。顯然,這一座雪山是雪崩造成的。破廟的門口,還站著景夕與一行百花宮婢女。另一邊,立著兩名擔憂、神色焦急的車伕。
「怎麼回事?」
一剎那,東錦瑜怒目瞪向那兩名受傷的車伕。
兩名車伕相視一眼後,一道快步走上前去。繼而,將之前發生的事,一一稟告給東錦瑜。
東錦瑜聽著,立即下了馬車。潮紅一片的臉上,滿是焦慮與擔憂,忍不住對著前方的雪山大聲喊了喊,「宸哥哥,你沒事吧?宸哥哥,你聽得到瑜兒的聲音嗎?」
沁心的寒風,一陣陣自週身呼嘯而過。可除了帶起瑟瑟蕭蕭的回音,再無其他。
花千色側頭,淡漠的瞥了一眼走上前來的東錦瑜。銳利的星眸,一眼看出什麼。只是,宮宸戔還能與自己打成平手,就決不可能碰了女人。那東錦瑜……再看她擔憂的神色……眸光閃動間,倒忽然將被困的兩人先置於了一旁,似笑非笑對著東錦瑜隨口道,「六公主,這一路回東清國,怎麼不與宮相同行?」
音落,東錦瑜俏麗美艷的臉龐猛然發燙,又是明顯一紅。繼而,惱羞成怒瞪眼看回去,喝聲道,「要你管!」就在不久之前,那一個人,將她叫上了馬車。之後……之後……可等她醒來,侍衛卻在車外稟告,說那一個人已經先行一步走了。想來,那一個人或許是因為不知該怎麼再面對她。又或者,是他知道了她在藥中做了手腳。可是,不管是因為什麼,至少那一個人沒有生氣。能成為那一個人的人,是她此生最渴望之事。相信,等回了東清國,她馬上就能風風光光的嫁給他了。
從東錦瑜的神色變化中,花千色更加肯定了什麼。看來,宮宸戔是準備開始好好利用東錦瑜這一顆棋子了。
思及此,薄唇一勾。眸底的光芒,叵測難辯。但面上神色,卻又未露分毫,閒閒淡淡的話語一如之前似隨口一說,「本宮只是很好奇,宮相身中春藥未解,怎麼就捨了宮主這嬌滴滴的美人、自己獨自一個人急著上路呢?」
「你亂說什麼,宸哥哥他明明……」明明已經解了春藥……後半句話,東錦瑜自然說不出口,臉紅著急忙轉開頭,「來人,立即找各城各郡的官員、人馬前來,必須馬上搬開這一座雪山救宸哥哥出來。」
花千色勾唇,無聲而笑。意味深遠,「公主確實要快些才好,本宮擔心宮相可能堅持不了多久了……」
……
洞內。
雲止拿出身上帶著的、昨夜剛剛使用過的那一隻火折。下一刻,一道微小的光線便在洞內亮了起來。
放眼望去,只見安靜的山洞內,一圈都是堅實的石壁。而自己的旁邊,堵住洞口的白雪還在慢慢的、無聲無息的滲入進來。至於宮宸戔,則見他靠著洞壁而立。略微的狼狽,非但沒損他的形象,反而越發襯托出了那一絲與生俱來的至尊至雅氣質。不過,不知是不是因為火光略偏紅的緣故,一眼看去,只覺宮宸戔丰神俊美的臉有些微紅。而那紅,倒是在無形中驅散了他骨子裡散發出來的那一絲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宮相,你沒事吧?」
待看清了洞內一切的雲止,忽然神色『關心』的問道。
可是,到底是不是『關心』,而這『關心』又到底有幾分真,恐怕也就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了。
來這一個世界的時間,雖並不算太久。可是,在這一段時間內,關於宮宸戔的一切卻還是聽說了不少。奸臣佞相、獨攬朝綱、結黨營私、陷害忠良、濫用酷吏……這樣的『禍害』,能少一個,真是天下之幸,更是東清國之福。
「本相很好,多謝雲公子『關心』……」
宮宸戔聞聲,不緊不慢抬眸望去。唇畔若有還無的淺笑,一貫的優雅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