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面牆壁、一面破門的簡陋破廟內,燃燒的火堆不知何時已被呼嘯進廟內的寒風吹滅。空氣,陰冷得令人從心底裡戰粟。
林思畫在景夕開口呼救之際,三步並作兩步的迅疾上前。火光電石間,從身後,左手一把眼疾手快的用力摀住了景夕的嘴,右手手臂直接一橫便緊緊勒住了景夕的頸脖。
頃刻間,就將羸弱的景夕制縛得動盪不得,亦無法再發出任何呼救。
繼而,勝利般的姿態,冷笑瞅向手中掙扎的景夕。俏麗美艷的容顏扭曲成一片,哪還有半分美感可言?
景夕完全不料,也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剎那間,佈滿了一道道縱橫交錯疤痕的臉,面色遽然一變。同時,一雙原本不安、輕輕顫抖環繞著雙膝的手,本能的連忙去掰身後之人那一隻緊緊勒住她頸脖的手。喉間,發出微弱的、語調不清的字眼,「……你……你是誰?你……你想幹什麼?」
「怎麼,才短短的幾天不見,連我都不認識了?」
一句話,幾乎是貼著景夕耳畔吐出。但那故意放柔的嗓音,卻更像是毒蛇的吐舌與吐息。
「你……你是……」一聽聲音,景夕豈還有不知是誰的道理?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會是林思畫。一剎那,渾身上下因難以置信與錯愕而明顯一僵。一雙奮力掰著林思畫那一隻手的手,動作也隨之一滯。
「怎麼,不掙扎了?」清晰的感覺到景夕不自然的猛然僵硬,林思畫忍不住勾唇。愈發低下的頭,再貼近了景夕耳畔一分。一頭黑色的長髮,悉數垂落在景夕的肩膀之上。而即,再開口的聲音,語聲更柔,語音越發拖長。一雙美眸,半瞇成線,「老實說,我還是比較喜歡看你像當年那樣拚命掙扎、以及跪下來一個勁向我磕頭求饒的樣子。」話落,捂著景夕嘴巴的那一隻手,微微鬆開一小分,似乎,是想要立即聽到景夕的求饒。
「你休想!」
景夕聞言,死死的咬牙。三個字,擲地有聲,充斥了滿腔的恨意。
當年,身後之人將她賣入了妓院,再幾次三番將逃走的她捉回來,殘忍的將她賞賜給妓院內的所有護衛與打手。命妓院內的所有護衛與打手,挨個凌辱她,再逼她接客。最後,更是一刀一刀毀了她的臉、挖了她的眼睛與砍了她的一雙腿。那一段時間,她簡直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可是,為了她的小姐,她不能死,絕不能死,一定要活著。所以,即便到了任何時候,也作垂死掙扎、不顧一切的掙扎。再之前,在將軍府內,身後之人時不時用她家小姐來作威脅,她沒有辦法,只能不斷的跪下來磕頭求她、拚命的求、一個勁的求,要她做什麼她也願意。但現如今,情況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她的小姐,已完全可以保護自己。反倒是廢物一般的她,一度成為了拖累、沒用的累贅。
「林思畫,有本事你就殺了我。但要我再求你,休想。」
一字一頓,景夕忽然不再做任何掙扎。這一刻,她甚至更希望自己能夠一死解脫,不想拖累了雲止。
林思畫聽著、看著,面色霎時如殘風掃落葉般陰沉了下來。但,片刻,手上的力道卻不緊反松。當然,並不是良心發現突然不想殺景夕了,而是這樣殺,沒有意思、非常沒有意思。她想要看到的,並不是景夕的視死如歸,而是景夕如狗一般、甚至是連狗都不如的卑躬屈膝、搖尾乞憐、苦苦哀求,就如當年一樣……然後,她再如捏死一隻螞蟻一樣,一點一點的將她捏死在不斷求饒、無限恐懼與滿臉驚悚之中。
想到此,眼底的那一絲殘忍,便不覺更深、更重了一分。
而,越來越重的殘忍,漸漸蓋過了『雲淺止隨時會回來、需馬上離去』的那一絲冷靜與理智。
「不求我,是嗎?」反問,微笑著輕輕反問。可吐納出的呼吸,卻遠比呼嘯進廟內的寒風還要陰毒三分,令人毛骨悚然。細長的柳眉,往上挑起,「如果我告訴你,雲淺止到現在也還沒有回來,是因為被我抓了呢?」
音落,林思畫明顯感覺到手中的景夕不由自主一顫,而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景夕的弱點在哪裡。
「雲淺止那一個該死的賤人,現在就在我的手中。若不是她出賣了你、親口告訴了我你在哪裡,我又怎麼可能會冰天雪地的找到這裡來?」緊緊的貼著景夕耳畔,林思畫柔聲說著。而與這樣的『柔和』不相符的是,她扭曲成一片的臉,陰翳、殘忍得可怕。
「不,小姐不在你手中……」
景夕因林思畫前一句話而起的那一絲本能般的顫抖,在林思畫的後一句話下,竟慢慢平復了下來。開口的聲音,雖輕,卻異常堅定。
林思畫一怔,迅即,火怒的一把挑起景夕的下顎。那過重的力道,直接致使景夕的下顎深度變形。實在不明白這樣一張面目全非、醜陋不堪的臉,為何還會有男人為了她不惜一切。嫉妒,瘋狂的嫉妒。從沒有想過,自己竟會嫉妒起一個卑賤的丫頭,一個自己當年隨意玩弄於手掌之中的玩物,「當日,我真該晚一點再叫那些村民過來。還有,我也不該只設計那些愚蠢沒用的村民捉姦,而是該讓阿柱那個笨蛋親眼看到……」
「你……原來,真的是你……一切真的是你在背後算計的……」
一剎那,景夕震驚。不知何時垂落下去的雙手,猛然再度扣上了林思畫那一隻勒著她頸脖的手。
那一日,她只是懷疑,懷疑一切有可能是林思畫在背後搞鬼。可是,沒想到,這一刻,林思畫竟自己親口承認了。
而,伴隨著景夕的動作,林思畫勒著景夕頸脖的那一隻手也猛然施力。致使景夕的面色,因呼吸困難而漸漸通紅起來,「原來,真的是你,是你找那個男人來強暴我的……」
破廟外,第一時間飛速趕回來的雲止,聽到破廟內傳出來的聲音,腳步猛的定在了原地。
「對,就是我。但只可惜,你知道也沒有用。」景夕的重新掙扎,這讓林思畫反倒笑容加深。而,對於外面無聲無息出現的那一抹人影,絲毫也沒有察覺到,「……那些愚蠢的村民,全都是些廢物。如果是我,就該直接將你拉去浸豬籠。或者,更直接的殺了。若不是因為你,封亦修也不會棄我而去……」
「你、活、該。」
景夕惱怒,但心中,也隱隱一喜。因為,從林思畫剛才的那一句話中,她知道了阿柱那天不在。那群驅趕她的冷漠村民之中,沒有阿柱。
林思畫聞言,眸底殺意徒的冒出來,咬牙切齒,「你再說一遍。」
「我說,林思畫,你活該。你那樣對待我家小姐,你注定是會有報應的。」以前懼怕林思畫,是因為她家小姐在她的手中。可如今,不怕了。以後,也再不會怕了。
「你……」林思畫頓時怒不可歇,殺意的雙眼幾乎冒出火來。但,望著景夕那一張視死如歸、毫不畏懼的臉,最後,卻又是怒極反笑,愈發挑起景夕的下顎,「報應?好,我們就來看看誰先有報應。今日,我就殺了你,將你棄屍荒野。至於你口中那個口口聲聲的小姐,你看我到時候怎麼對付她。」微微一頓,「你說,是將她也毀了容、砍了腳好呢?還是將她也丟入妓院?哦,差一點忘了,我似乎已經將她丟入過妓院了。不如,我們這一次來玩一點新鮮的,將她手與腳同時砍斷,再浸泡入甕中,將她做成人棍……」
「你……」
「不錯不錯,這主意,的確非常的不錯。」
景夕惱怒,而,就在景夕開口之際,破廟外也傳來了一道聲音,一道不緩不急的聲音。
雲止衣袖下一寸寸收緊的手,倏然,鬆了開來。同樣的怒極反笑,甚至,還輕輕拍手優雅鼓起掌來。一字一句,明眸如皎,淺笑如畫。身後,茫茫無邊的銀裝素裹景致,無形中似忽然群山曼妙雋秀而開,襯托得那一舉一動都美的震人心魄,「這樣的好主意,若林夫人不說,在下可還真想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