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止獨自一個人,步履虛浮,輕微踉蹌走著。眼前,彷彿籠罩了一層淡淡的薄紗,朦朦朧朧一片。只覺,四周的景物都好像晃動出影子來。耳畔,迷迷糊糊聽到一道聲音,可卻又似從遙遠的天際傳來,很不真切。
忽的,一道駿馬嘶鳴聲,驟然自前方近在咫尺處拔地而起。緊接著,是一道怒喝聲,尖銳的險些刺穿人耳膜。
雲止不由得停下腳步,微微蹙了蹙眉。衣袖下的手,緊握成拳。那指尖深深扣入掌心的疼痛,稍稍帶起一絲清明。目光,平靜的環顧了一下後,不欲理會怒目而視的車伕,不緊不慢的退開了一步,讓道給馬車。
可,就在雲止腳步後退之時,馬車垂著的車簾突然被裡面的人給掀了開來。一張熟悉的臉,赫然展現眼前。
雲止本能的輕怔了一下,第一感覺是自己看錯了。旋即,伸手揉了揉昏昏沉沉的額角,輕輕的搖了搖頭。可待再望去,確實是封亦修沒錯。只是,沒想到他竟會出現在此處。距離上一次西決城城樓上一別,也已有一段時間了。她雖沒有留到最後看他究竟是何種神色,但也完全可以想像。這幾日,停留在眼下這一座城池內,對南靈國與西楚國之間的一切,或多或少也都聽說了那麼一點。那一戰,『齊文靜』三個字,簡直如野火燎原般短短數日便傳揚了整個天下,幾乎成為了全天下人酒足飯飽後最津津樂道的話題。當然,『封亦修』與『雲淺止』這兩個名字,也是一樣。
封亦修亦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裡再見到雲止。儘管,她一身男裝打扮,可他又豈會認錯?頓時,當日在城樓上的滔天怒火,一下子狂湧上了銳利的瞳眸。撩著車簾的手,不自覺一寸寸收緊。有生以來,他封亦修還從不曾受過那等羞辱。
馬車內的林思畫奇怪的看著週身突然隱現怒火的封亦修,然後,也將頭探了出來。
六目相對,這一下子,可真是冤家路窄了!
原本滿面怒容的車伕,這個時候早已沒有了聲音。躍下馬車,恭敬的垂首站在一旁。
雲止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不過,她知道,自己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與封亦修之間的恩恩怨怨,她上一次離開時曾說過,就隨著那一份『休書』了斷,不欲多糾纏。如今,也是一樣……
思及此,雲止對封亦修一身的怒火與黑沉的面色故作不見,漠然的一個轉身,頭也不回的向前邁步離去。
這時,一行蒙面黑衣人忽然從天而降,一圈嚴嚴實實包圍住了雲止、擋住了雲止的去路。看那一身略微熟悉的打扮,想必,和今日下午『蘊館』內的那一行黑衣人是一道的。
「左使,今日和宮宸戔在一起的人,就是他。」一行黑衣人中,其中一人立即開口。
「將他帶回去,交給右使。」男子的聲音,自一行黑衣人的後方傳來。下一刻,一行黑衣人如潮水般向兩側有序的分了開來,讓出了一條道。只見,一個面帶銀質面具、身著月牙白長衫的男人,緩步向著這邊走來。
雲止稍一蹙眉,今日,可真是被那個可惡的宮宸戔給連累了。隨即,鎮定從容,淡言漠然道,「我不認識什麼宮宸戔,讓開。」眉宇眼梢,冷冽相帶。雖是滿身鮮血、面色慘白的虛弱模樣,但卻絲毫無損週身與生俱來的那一股凜然懾人之氣。目光掃射處,強勢的不容人靠近一分。甚至,還使得一圈黑衣人眸色戒備的輕微後退了一小半步。
「公子,我看你還是乖乖的跟我們回去,別不自量力的抵抗為好。」銀質面具的男人顯然也被前方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那一股氣勢給微震了一下。原本斜眸有些不屑一顧的目光,漸漸改為了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起雲止。半響,才不緩不急的望著雲止開口。同時,也忽然展開了手中那一把銀質的精美折扇,輕扇了起來。
雲止頓時暗暗屏息,敏銳的察覺到空氣中輕拂過來的那一陣寒風,帶著一絲毒氣。
銀質面具的男人自上一刻開始,便一直不動聲色的審視著雲止。於是,自然將雲止的神色變化與舉動絲毫不漏的盡收了眼底。儘管,那些變化與舉動非常的細微。忽的,如展開般將折扇倏然一收。面具掩藏下的眼眸中,閃爍起一絲若有還無的興致。沒想到,她竟能一下子察覺出他下的毒來。要知道,他此生最引以為傲的,便是他那天下無雙的毒術,「公子,我的話,我不想再說第二遍。」語氣不變,聲音不變,但卻徒添了一絲凌厲之氣。
「我的話,我也不想再說第二遍。」雲止一字一頓,冷然對上那一張銀質面具,雙眸凌厲的瞇起。一襲染血的白色衣袍,衣袂飄飄。那艷紅的血色,非但沒有彰顯出她的弱態,反倒在無形中為那一張絕麗的容顏再徒添了一抹逼人的色彩。單單只是身形筆直的站著,也是震人的勢態。但無人知道,她此刻的心中,其實正在暗忖著該如何脫身。
銀質面具男人心下不受控制的再度輕微一震,竟隱隱從面前之人的身上看到了一絲當日宮宸戔獨闖百花宮、一夕間挑了他們近半座百花宮的那一股迫人睥睨氣場。真是,有趣有趣。良久,竟止不住緩緩一笑。可那笑,卻又並非是笑。因為,絲毫未深入眼底,「那公子,就休怪我動粗了。」音落,一個側頭望向剛才說話的那一個黑衣人。
黑衣人得令,強壓下心頭那一絲驚忐,手一揮,示意其他黑衣人將被包圍在中間的雲止給抓起來。
後方,不知何時已經步下了馬車的封亦修與林思畫兩個人,遠遠的看著這一幕。封亦修冷眼旁觀,薄唇噙著一絲顯而易見的淡笑漠寒,壓根沒有要上前的意思。心中,倒想藉著那一行黑衣人的手,先好好給雲止一個小小的教訓,以微解心頭之怒再說。而林思畫,正巴不得雲止死呢。如果可以,她還想拍手稱快一聲。
雲止如今的身體情況,哪裡是一行黑衣人的對手。剛才那一刻,大多是在裝勢,想要逼退一行黑衣人。如今,面對那層出不窮的攻勢,只能吃力應對。
林思畫看著看著,眼見雲止就要敗了之際,眉飛色舞的俏麗眼梢,明顯壓制著一絲幸災樂禍開口道,「雲……公子,若是你向我們道一個歉認一個錯,再跪下來求求修,或許,我們可以救你。」『雲淺止』那三個字,如今,想必已是家喻戶曉。而一旦扯出了那三字,就定然會扯出『封亦修』這三個字來,於是,林思畫自然聰明的不喚雲止名字。
雲止聞言,面色徒然一怒。
這時,黑衣人中的其中幾人,已經齊齊一致的從後方一掌襲向雲止的後背。
雲止敏銳的察覺到迫近的危險,想要側身閃躲。可奈何,前方的黑衣人也已逼近。一剎那,根本是退無可退、避無可避。眼看著就要……而,也是在這時,一道身影倏然適時的從前方飛掠而來,飄搖的衣擺直覺給人一種『古道仙豐』的感覺。
下一瞬,雲止的身體已被來人一把帶了起來。入眼的,是一個慈眉善目的白髮老人。
天機子將救下的雲止送到一旁,回身阻擋逼近的那一行黑衣人。
封亦修見天機子出現,眼中閃過一絲意外。旋即,立即一個躍身,便飛身上了前去。形勢,轉眼間逆轉。
雲止感激的向那個白髮老人投去一眼,強撐到極致的身體,無力的扶著身後的牆壁滑落下去。這一刻,實在是再難以支撐。
林思畫是見過天機子的,看見天機子出現,也是非常意外。片刻,忽的將目光落向了街道上、靠著牆壁坐在地上的雲止。她絕不能讓封亦修知道她將她賣入妓院之事,絕不能。
那滿身的鮮血、那閉目喘息的虛弱樣子……林思畫衣袖下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如此幾次三番後,趁著天機子與封亦修兩個人對付那一行黑衣人之際,便毅然抬步向著雲止走了過去。同時,緩緩取下了髮髻間的一根金簪握在手中……
雲止看著一步步走近的林思畫,看到她取下金簪的動作,呼吸微微一喘。
一時間,任不遠處刀光劍影交織成一片,此處,也依然可以清晰的聽到那一聲聲臨近的腳步聲。
雲止咬牙,迫切的想要凝聚起一絲力氣。這個林思畫,著實可惡。上一次放過她,簡直是便宜她了。同為女人,她竟想出那樣惡毒的方法來對付雲淺止。並且,連一個小小的丫鬟都不放過……
就在雲止惱怒的望著林思畫與暗暗凝聚力氣這一片刻的時間,林思畫已來到了雲止跟前。
這一刻,沒有人救得了雲止。她就那樣癱軟、無力的坐著,恍若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林思畫停下腳步,居高臨下的看著。然後,止不住勾起紅唇笑了,也慢慢放下了心中那一絲過度緊張、謹慎與小心翼翼。在雲止的身側,緩緩蹲下身來,「雲淺止,你知道我究竟有多想你死嗎?」一句話,她說的很輕很輕,輕得只有雲止與她自己兩個人聽到。而伴隨著陰森森的話語與那陰鷙的目光和微微扭曲的臉,她手中的金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便猛然刺向了雲止。不想耽誤任何的時間,不想突生任何的變故,只想取了雲止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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