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皇后這顆定心丸,金沛姿心裡稍微安寧了些。她原是以為孕中尚且算得順利,永這個孩子到底是有福氣的,必然能平安成長。可接踵而至的災難,又著實讓她無法不糟心。稍微一個不留神,恐怕事情就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一次若是永有個什麼閃失,她當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其其格平日裡是最有主意的,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又真的是六神無主極了。一方面,她真的怕永琪有什麼不測,另一方面,她也有懷疑這是有人故意為之的計謀。否則哪裡就這麼湊巧了,昨個兒才將永琪從永壽宮送到阿哥所,今兒一早就發生了這樣的事。
這麼一想,她不禁怕了起來,難道就是有人看不過去她有了永琪,就是要把永琪奪走?心一慌,腿肚子自然而然的發軟。下了肩輿沒兩步,其其格就一下子跌倒在地,只覺得兩眼一抹黑,看不清楚週遭的一切,卻似乎能清楚的聽見永琪的哭聲。
「這是怎麼了?」蘭昕關切道:「愉嬪,你身子若是吃不消,本宮就先著人送你回宮去。永琪這裡你不要擔心,本宮必然有法子將他救出來。」
「不皇后娘娘,臣妾可以……」其其格不願意在這個時候拋下永琪,她掙扎著想要起來,卻無奈還是頭暈目眩。畢竟才生育不久,身體的缺虧還沒有調補回來。
蘭昕歎了口氣,叮囑靈瀾:「你扶著愉嬪歇一會兒再慢慢來走過來不遲。」看一眼嘉嬪,蘭昕的心才稍微安定一些:「你隨本宮同來,別耽誤時辰了。」
金沛姿憂心的看了一眼嘉嬪,正色應道:「是皇后娘娘。」
「情況怎麼樣?」蘭昕見戍守的侍衛將阿哥所重重圍住,而小林子躲的這一間,卻正正好好就是五阿哥永琪的廂房,當即驚的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
蘇婉蓉一入阿哥所便風風火火的闖進了永璋的廂房,倒是沒見著永璋的影子,又推開了身前的侍衛,匆匆忙忙的奔出來:「不好了,皇后娘娘,永璋不見了。」
侍衛首領連忙行禮,面如死灰之色,堅硬如鐵的聲音則是為了彌補失職的心虛:「回皇后娘娘的話,那小林子常在乾東五所活動,對幾位阿哥的居所十分瞭然,這會兒……」
蘭昕的心,像是猛的被什麼刺了進去,疼得她胸口窒悶的難以呼吸。「你別告訴本宮,三位阿哥都困在五阿哥的廂房裡。」捂著胸口,撕心裂肺的疼痛讓蘭昕臉色鐵青。
索瀾恨的咬牙切齒,當即苛責道:「乳娘、內侍監是幹什麼吃的,這麼多人竟然看不住一個小林子。」
侍衛首領面露愧色,連忙釋疑道:「那小林子有些拳腳功夫,原本是替儀嬪辦事的。後因為儀嬪失利,就被撂倒這四執庫來做粗活計了,原本就是滿腔怨懟。加之,他又染上了肺病,宮裡頭的人嫌晦氣,便不讓他接觸皇上的龍袍、龍靴。將從四執庫趕了出去。許是這樣,他才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金沛姿的瞪大了雙眼,淚水連連的臉上,滿滿是憤恨:「皇后娘娘,讓臣妾去,臣妾必能勸服小林子。」
嘉嬪的話音才落,蘇婉蓉便如離弦飛箭一般,嗖的一聲衝進到了那扇關閉著的廂房門前。皆因皇后的突然到來,一眾侍衛保持著行禮的姿勢,倒是讓純妃鑽了空子。
「純妃,不可莽撞,你別亂來。」蘭昕驚顫的聲音,道出心裡的恐懼與震驚。「你幹什麼。」
「小林子,你別亂來。我是皇上的純妃,皇后娘娘也在門外,你有肺病,本宮可以懇求皇后傳太醫院最好的御醫替你診症,本宮也願意做你的人質,稚子無辜,求您放了永璋……」當即出口,蘇婉蓉又覺得這樣說話不妥,連忙補充道:「另兩位阿哥年齡尚幼,不容有絲毫損傷,你快快將他們放了。」
門內,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喘聲,聽得人也不由的跟著難受起來。「憑什麼信你……當我不知道麼,你們這些做主子的,豈會憐惜奴才的卑賤致命……咳咳咳……可奴才不虧,奴才有三位阿哥陪葬,奴才不虧。咳咳咳……」
蘇婉蓉回頭看了皇后一眼,示意撤走自己身旁的侍衛,且不要讓人過來。
蘭昕微微遲疑,原本也是怕她太過衝動,但實際上,純妃親自去,總比侍衛強攻要好得多。略微頷首,蘭昕暫且讓侍衛不要離純妃太近。但她眉目裡的清冷之色,一點不減,保持著時刻的警惕。
「小林子,肺病亦不是什麼不治之症,你不用死。」蘇婉蓉的聲音依舊是唔噥的調調。「皇后娘娘已經讓戍守的侍衛後退,你可以打開或者從窗縫裡瞧一瞧,有本宮在此,他們必然不敢亂來。你先將三位阿哥送出來,讓本宮親自帶御醫進去替你治病。
本宮是皇上的純妃,必然一言九鼎,絕不反口。若你不信,你大可以問一問皇后,皇后娘娘在此,必然會給你一個明白。」
小林子猖獗冷笑:「當奴才的又不都是傻子,你們這些做主子的紅口白牙,說的話哪兒有一句真的。奴才若是將三位阿哥送出去,保不齊皇后娘娘一聲令下,咳咳……侍衛們就飛撲進來,將奴才亂刀砍死了。生病也是死,挾持皇子也是死,但不如死個痛快。」
蘭昕攥緊了拳頭,冷喝一聲:「小林子,本宮一諾千金,只要三位阿哥平安無事,本宮便讓太醫院最好的御醫治好你的病,送你處紫禁城遠走他鄉。今日之事,權當沒有發生過,必然不會秋後算賬。」
橫眉一挑,蘭昕決然道:「但是倘若你不知死活,膽敢傷害三位阿哥分毫,本宮定將你車裂處死,五馬分屍,你自己權衡去吧。本宮沒有那麼多功夫與你泡蘑菇,就以半盞茶的時間未定,若你願意,就打開門讓純妃帶御醫進去。若你不願意,這阿哥所四周都是以一頂十的高手,未必不如你下手快。」
蘇婉蓉的心都在顫抖,皇后這番話的確很能震懾人心,可這樣的時候,怕要是激怒了小林子,豈不是更麻煩。這麼想著,她嚶嚶的哭了起來。
純妃這一哭,門內的永璋不禁也跟著哭了起來:「額娘,永璋害怕,救永璋啊,額娘……快救救永璋啊。」
「永璋,你別怕,額娘就在外頭。」蘇婉蓉奮力的去推那關緊的門扇,卻怎麼也推不開。
小林子奸佞的大笑起來:「不想有這麼一日,做主子的也會有求於奴才。好哇……咳咳……純妃娘娘想救三阿哥不是不行,只消你跪下來向奴才磕三個響頭,叫一聲爺爺,奴才就放了三阿哥,讓你們母子團圓。咳咳……咳咳……」
蘇婉蓉強忍著眼淚,鄭重道一聲好。「要本宮跪,本宮便跪,可你這樣如何能看得到?倒不如……」蘇婉蓉咬著牙,緩緩說道:「讓本宮進去,跪在你身前叫三聲爺爺來的痛快。」
金沛姿攥緊了拳頭,多有看不下去之意。而此時,弘歷已經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身後帶著數十名御前侍衛。
「快攔著皇上,別弄出什麼動靜來。」蘭昕知道這是危急關頭,連忙讓身旁的索瀾悄悄的迎了上去。
弘歷會意,以顏色告誡身後跟著的人不許靠近。兀自一人走上前來。
小林子沒有吭氣,估計是心裡有些掙扎,這會兒子,他也並不知道皇上已經聞訊趕來了。
蘇婉蓉抹去忍不住的淚水,再道:「小林子,你連死都不怕,還怕讓本宮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進去麼?看來,你也沒有消受這個福分的能耐,倒是本宮高看了你。」
「哼。」小林子冷哼一聲,一把擒住永璋的脖頸子。
疼得永璋齜牙咧嘴,嚎啕大哭起來:「額娘,救我,額娘,救救我……」
「你做什麼小林子,你放開本宮的永璋。」蘇婉蓉心急如焚,恨不得撲進去才好,可任憑她怎麼拍打門扇,裡面就是不肯鬆口。
「純妃用力的叩頭便是,奴才雖然看不見,可奴才到底能聽見不是麼,能聽見就是極好的了。還是娘娘只是騙著奴才玩,隨口說說而已?」小林子的咳嗽聲斷斷續續的,聽起來就知道他的病情真的不太好。
一個將死之人,或許真的什麼都能做得出來。蘇婉蓉心驚肉跳,看一眼身後的帝后,毫不猶豫的跪了下去:「本宮求你了小林子,本宮給你叩頭,你快快放了三位阿哥,讓本宮可以請御醫好好醫治你。」邊說著話,蘇婉蓉邊重重的叩了下去。
一連三叩,每一下都格外的用力。
弘歷心裡含恨,鋒利的眸子透出森冷的寒意,眼珠子一骨碌,身旁的傅恆已經明白了他的心裡。忙有幾名侍衛,躡手躡腳的走上前去,從各個不同的位置,毫不引人注意。
「叫爺爺。」小林子猖狂得不行:「現在是純妃你有求於我,哪有喚我小林子的道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