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之中,弘歷不時的與大臣說著什麼,聲音低低的,時不時的經風送進帳外蘭昕與盼語的耳朵。【ka"雖然根本聽不清楚到底說了些什麼,可就是極為親切之音。夾雜著辟里啪啦的乾柴燃燒之音,更叫人舒坦與溫暖。
火上擱著一片略微有些厚的銅片,銅片上擺著幾個大小各異的,卻同樣是細細長長的紅薯,烤的滋滋作響,不時還能嗅到香味兒呢。
盼語用長長的竹筷子不時的翻個面兒,貼著銅片的一面已經烤的金黃流油了:「再過一會兒就能吃了,臣妾總覺得還是乾柴烤出來的才好,倒是比宮裡御膳房蒸熟的香。皇后娘娘可得嘗嘗看呢。」
蘭昕含笑,拿著鐵鉤子在柴堆裡拔一拔,溫和道:「方纔本宮叫索瀾扔了一把栗子進去烤,這會兒也差不多該熟了。本宮從前在府上的時候,也總是讓侍婢偷偷的烤栗子來吃。只要一回想起栗子炸開闢裡啪啦的聲音,口中便有栗子的甘甜滋味兒,當真是美妙!」
「啪。」蘭昕的話音才落,果然火堆裡就響了一聲。
盼語眼疾手快,一把摀住了皇后拿著鐵鉤子手背:「娘娘當心燙啊。」緊接著,又是幾聲「啪啪」的炸響,那麼清脆,還帶著栗子甘甜的香味兒。
「嫻妃娘娘您沒事兒吧?」索瀾看見幾個火點子飛了出來,像是落在了嫻妃的手背上。「這種粗活,還是讓奴婢來吧,皇后娘娘與嫻妃娘娘請離遠些。」
「哪裡就這麼嬌弱了,不礙的。」盼語縮回了手,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臣妾冒失了。」
蘭昕微微一笑,輕輕的站起了身子:「皇上怕是還要再等會兒才能吃烤紅薯,這裡就交給索瀾和朵瀾吧,本宮瞧著這夕陽西下的美景甚是喜歡,嫻妃可有情致陪本宮往前走走?」
「是。」盼語笑吟吟的隨著皇后起身,輕巧的扶住了皇后。
一走,便是一盞茶的功夫,兩人的步伐雖然不快,但也遠遠的離開了營帳。因著方圓幾百里都有戍守的侍衛,倒也安全。
蘭昕擇了一處敞亮的地方停下裡,臉上身上鍍上了一層落日餘暉,看起來紅燦燦的。「你可知,這回出宮祭祖,皇上為何單單是擇了你同行?」
盼語停下了步子,微微搖頭。
「宮裡盛傳,本宮的永璉之所以早夭,皆是因為你從中作梗,故意延誤病情,甚至慫恿永璉拒絕服藥,在其藥中做手腳,添加一些不利於他病癒的寒涼之藥。」蘭昕說這些話的時候,樣子很平靜:「自然這些都是老生常談了,那一日你對本宮表明心跡之後,本宮也想明白了。」
盼語微微愣了愣神:「若皇后娘娘果然相信臣妾是無辜的,希望臣妾隨行侍駕,便是……」臉頰暈上了紅燦燦的霞光,盼語微微的垂下頭去:「便是要成全臣妾對皇上的心意了。」
蘭昕頷首,平靜而寬和。「本宮想,她們能這樣無所不用其極的污蔑你,一定也在背後使了不少手段誣蔑本宮。還有什麼,是能讓本宮與你決裂的呢?無非就是皇上的恩寵,以及本宮的喪子之痛。後者無力,前者……本宮卻可以嘗你心願。」
「出行的這些日子,皇上待臣妾好了許多。」盼語垂下頭去,面頰的潮紅越發的濃烈起來,像是有說不盡的笑意。眸子裡的溫熱顯而易見,還帶著女子的嬌柔之美。「臣妾已經心滿意足了。」
「可比之你從前在潛邸的恩寵,九牛一毛不是麼。」蘭昕看著她的樣子,少不得惋惜一歎。「那時候,皇上才是真真兒將你捧在掌心裡,呵護備至的。如今呢?你倒是容易知足。」
「臣妾莽撞冒失,屢次讓皇上心煩,亦是臣妾自己的過失。」盼語垂下頭去,猛然又警覺過來,皇后這會兒與她說這樣的話,是否真的是因為心中有愧?畢竟皇后從來就慈惠,若是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必然會想要償還。
難道……難道月事布裡的麝香,當真是皇后的計策麼?
只要自己不會有身孕,無論皇上有多麼寵愛自己,終究不能與她抗衡。如此一來,皇后才能高枕無憂的用自己,沒有半點的顧慮。
可真的會如此麼?盼語疑惑的看著眼前的皇后,像是懷裡揣了春燥的貓兒,撕咬怒吼,亂蹦亂跳,恨不得將一整顆心都扯碎才肯罷手。
蘭昕一直凝視著盼語的雙眼,隱隱約約從她的眸子裡看到了疑惑、畏懼甚至驚恐。「你怎麼了?」
「臣妾……」盼語垂下頭去,按她的性子,其實不問皇后也並非一件難事,她畢竟不會衝動成這個樣子。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很想問清楚,想從她的口中,知道真真切切的答案,才能安心。
鼓起了勇氣,盼語兀自朝前邁了一步。
蘭昕的臉色當即沉了下來:「嫻妃別動。」
盼語身子一震,卻明顯的從皇后的眼中看見涼薄的驚惶。「皇后娘娘……」
目光飛快的瞥了一眼嫻妃的腳邊不遠處,蘭昕強自鎮定了心神,氣聲道:「有蛇。」
盼語頓時覺得頭暈目眩,一張臉唰的慘白了下來。順著皇后的目光,她小心翼翼的朝自己的腳下瞧去,果然不遠處一條花蛇吐著信子。蛇酒倒是喝過,蛇膽也吃過,可活著的蛇再怎麼說也是頭一回見著,盼語很想驚叫一聲,一溜煙的躥出去。
可理智告訴她,她絕對不可能比蛇跑得快,稍微一動,便是要遭進攻了。周圍雖然有侍衛,到底離得遠,等侍衛趕來,或許已經晚了。
「皇后娘娘,您先走……」儘管方纔,盼語還懷疑是皇后斷了她的子嗣緣分,真到了節骨眼兒上的時候,她還是願意護著她先走。這也許僅僅是盼語本能的反應,縱然是這樣危險的時候,她還是希望皇后能安然無恙。
「別動。」蘭昕輕輕的伸手,從自己的鬢邊拔下一根素銀簪子,定了定心神:「你聽我的口令,我數到三,你就跑。」
「不行,皇后娘娘,您是千金貴體,怎麼能犯險。還是臣妾來。」盼語強忍著身子的顫慄,也想學著皇后一樣,從自己的鬢邊拔下一根簪子。
蘭昕著急的不行,冷喝道:「別胡鬧了,你能擲的中這毒蛇麼?本宮是皇后,本宮既然吩咐了你走,你聽本宮的話便是。」
「可是皇后娘娘……」盼語不願意讓皇后犯險,少不得分辯:「您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一定能擲中這毒蛇啊……」
「住口。」蘭昕語氣重了好些:「嫻妃你就是這個樣子,永遠不懂得柔順不懂得順從,難道一味的逞強就可以了麼?孰不知你斷送的不光是你的恩寵,還有你的性命。本宮數到三,你便跑。」
「娘娘……」盼語紅了眼眶,淚珠子不住的在眼底打轉:「臣妾遵旨。」
「一……」蘭昕屏住呼吸,握著簪尾的手,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二……」她使勁兒咬住了唇瓣,已經做好了甩出簪子的準備。一咬牙,蘭昕冷喝一聲:「三!」
盼語的心一震,整個人如離弦飛箭一般,閉著眼睛就躍了出去。
蘭昕猛的擲出了銀簪子,卻來不及看簪子落在了哪裡,扭過身子便朝躲避毒蛇的另一個方向一撲,整個人跌進了草叢之中。
這動靜驚醒了瘋跑中的盼語,她猛的回過神來,卻見皇后倒在了草叢之中。「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怎麼樣了……都是臣妾不好,臣妾豈能一人偷生……」她邊喊著邊哭,發瘋似得往回奔。
這樣的舉動自然驚動了一旁戍守的御前侍衛,意識到事情不好,不少人匆匆忙忙的向這裡奔過來。
「皇后娘娘,都是臣妾不好……」盼語泣不成聲,撲倒在皇后身邊哽咽的扶起皇后:「娘娘您怎麼樣,傷著哪兒了,臣妾不該跑,臣妾不該留下您一個人。」
蘭昕歎了口氣,只覺得手腕子有點疼,看著嫻妃哭成了淚人,卻勾唇為笑:」到底是嫻妃你年輕,經了事兒這樣莽撞冒失。你是皇上的妃子,這樣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讓侍衛瞧見了笑話。「
「給皇后娘娘請安,給嫻妃娘娘請安。」前來救駕的侍衛頭領不知發生了何事,驚慌失措的跪在地上:「敢問方才發生了何事,娘娘傷勢如何?」
「問問問,還問什麼,皇后娘娘被毒蛇咬傷了,還不去傳御醫。」盼語邊斥責侍衛,邊抹淚:「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就不知道早點趕過來麼?」
倒是其中一人眼尖,一眼就瞧見了草叢裡的毒蛇,連忙拾了起來:「啟稟皇后娘娘,這毒蛇被銀簪子穿了頭,怕是已經不能張口咬人了。」
蘭昕這才笑了出來:「本宮還寶刀未老呢,一擊即中,倒是不輸當年的風采。」
「皇后娘娘……您嚇死臣妾了……」盼語嗚的一聲哭了起來,伏在蘭昕的肩上,哽咽的停不下來。
也許只有面臨生死抉擇的時候,你才能聽得清自己心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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