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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瀾洗清了從花圃裡摘選的最好的鳳仙花和千層紅,喜滋滋將那花朵折下來,擱在鎏金的搗器裡,以備擠壓成糊狀,再取攪進明礬,以備給嫻妃染蔻丹。「娘娘你看,這千層紅和鳳仙花的顏色,奴婢特意擇了大不同的。深淺融合,方能挑出新鮮的顏色,與眾不同。」
盼語點了點頭,示意她慢慢的搗壓,徐徐說道:「也不必著急,離中秋節還有些日子呢。」
「是呢,奴婢心想,太后鳳體安康,皇上又是最重孝義的。必然想熱熱鬧鬧的過個團圓節。」朵瀾手上的活沒停下來,臉上的笑意卻舒展了不少:「這些天來,內務府的孫守禮也總算是盡心,但凡是娘娘您要的東西,一準兒都給了好的。娘娘的容姿恢復了不少,再不是日前那樣憔悴的樣子了。皇上看見了,必然會心動。」
倘若僅僅是容顏不衰就能挽回皇上的心,那倒也簡單了。盼語沉吟不語,心裡像是吞了幾百顆酸澀的梅子,箇中滋味兒怕只有自己才能飽嘗。「因端惠皇太子夭折之期臨近春節,皇上沒心思過,只吩咐一切從簡。這回中秋,嘉嬪添了四阿哥,想必是要好好熱鬧一番了。」
目光不經意的落在朵瀾捲起的袖口,露出細細的腕子上,盼語很是愧疚:「若不是我,讓你在內務府鬧了一回事兒,你也不必去慎刑司吃這樣的苦頭。怕是這傷好了,鞭痕也很難消退。」手指輕輕的撫摸在朵瀾纖細的手臂上,盼語幽幽道:「都是我連累你了。」
「娘娘別說這樣的話,奴婢從前是儀嬪身邊兒的人,後來承蒙皇后娘娘不棄,留在身邊伺候。娘娘您又不嫌棄奴婢身份尷尬,要了奴婢近身侍奉,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何況娘娘待奴婢極好,從沒有疑心、打罵,能為娘娘您分憂是奴婢心之所願,區區皮肉之苦,算得了什麼。」朵瀾動容一笑,眼底明澈的感激騙不了人。
盼語鼻子有些發酸,稍微側過臉去,卻還是禁不住紅了雙眼。「若非你去慎刑司受苦,我也無法擺出艱難的樣子給旁人看。咱們裡應外合,配合的相當默契,才知道多少人眼巴巴的盯著承乾宮呢。當然,若不是如此,咱們也引不來慧貴妃。現在摸清了她的心思,什麼也都好辦了。」
「哎呦!」朵瀾想著心事,一個不小心擠著了手指,痛得揪心。
「怎麼了?讓我看看!」盼語連忙捏住她的手來瞧,仔細一看,竟發覺搗錘擠在了鎏金器口,硬是將手指肚擠出一個血泡。「宮裡不知還有沒有藥粉了,我去找找。」
「不礙的娘娘。」朵瀾握住了嫻妃的手:「奴婢粗生粗養的,哪裡就有這麼嬌慣了,揉一揉就好了。你就別為了這些小事兒費心了,左不過連皮都沒破,有什麼要緊。奴婢還得趕緊這些花都搗碎,多上幾層色才好看。」
盼語拗不過她,只好作罷,卻不解道:「你這是想什麼呢,這樣入神?」
朵瀾垂下頭去,像是難以開口,可對嫻妃她不願意有什麼隱瞞:「奴婢伺候娘娘之前,也跟在皇后娘娘身側一些時候。總覺得皇后娘娘不至於如此,慧貴妃說那月事布……娘娘您信是皇后所為麼?」
盼語模稜兩可的說道:「許是,也許不是。」
見朵瀾疑惑不解,她又是輕輕一笑:「我拆了兩個從前用過的,似乎真的有些奇怪的東西。可混在草木灰裡,終究是尋不出個影子來。再者,這些年坐胎藥一直吃著,御醫也隔三差五的來瞧過,並未曾發覺有什麼不妥。若不是有人責令御醫存心瞞我,又怎麼會從慧貴妃嘴裡說出來……」
聽嫻妃這樣說,多少還是信了幾分的。畢竟除了王府裡的大福晉,誰又能輕易的收買了御醫去。朵瀾卻始終覺得,慧貴妃這個時候說明實情,到底還是別有用心的。「娘娘既然一時間弄不清楚,便慢慢籌謀,慢慢的撕開這一層面紗,只要皇上的心在娘娘這裡,無論是誰,娘娘都必能討個公道。」
「但願吧。」盼語嘴上的話很輕,卻不是不經心的緣故。恰好相反,正是因為心裡填滿了恨,她才會沒有多少力氣用來說話。唇齒間涼薄之意不減:「無論是誰,這樣害我一生,我絕不會原諒。」
歎了口氣,盼語恢復了平和的心境,慢慢的說道:「朵瀾,等會染好了蔻丹,你去一趟永和宮,跟海貴人說,謝謝她這些天的籌謀。」
「娘娘。」朵瀾蹙眉道:「如此說,那海貴人不是知道咱們已經洞悉了她的所為麼。若此,她必然有所防範,豈非打草驚蛇?」
「我就是要打草驚蛇,否則她們就是永遠要把我當成軟柿子了。何況海貴人身後是慧貴妃還是皇后,現在尚且難說。我總覺得她是那種很難看清楚心思的人,反倒比笑面迎人的慧貴妃,更藏了幾分險意。」頓了頓,盼語喃喃低音:「你這麼說便好,海貴人知道該怎麼做。」
李玉一臉的喜色,腿腳麻利的走進了南書房:「皇上,葉赫那拉貴人來了。」
弘歷展開了手裡的折子,提筆御書幾字,方才道:「請進來。」
「。」李玉笑嘻嘻的應下,躬著身子退了出去。
「皇上萬福。」綺珊走進來的時候,也是很歡喜的樣子,一身淺藕荷色的雨絲錦是好看的蝶紋對襟的樣式,隨行帶著一縷清新的淡香,輕靈而娟秀的停在了紅木騰雲案前。
「怎麼這會兒過來了,天正是熱的時候。」弘歷看一眼窗欞外金燦燦日光,眼底的笑意便有了溫度。「近前來。」
「是。」綺珊步子輕盈,長裙不搖的走到了弘歷面前:「臣妾知道皇上最喜歡江南的點心,就跟宮裡的廚娘學了幾道小菜,還請皇上賞臉一嘗。」
弘歷看了她好一會兒沒有做聲,只是心裡在想什麼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彷彿是與這葉赫那拉貴人無關的。「閱了會兒折子,朕也有些餓了,正好。」
「伊瀾,把糕點奉上來。」綺珊歡喜,逐一向皇上介紹:「這一碟是糯米糖蓮藕,甜而不膩,蓮藕略微清脆,糯米軟綿沁香,稍微撒了些薄荷沫在上頭,清涼可口,入口即化。這一碟是蟹黃小餃,十足的蟹黃鮮蒸得,一口咬下去滿口的鮮汁兒,到底是費了好大的功夫做得,皇上可得嘗一嘗。這一碟……」
「你的香包?」弘歷的目光忽然停在葉赫那拉貴人腰間的香囊上,那像是蜀錦做得,針法細密,手工精製,繡得是鴛鴦戲水的圖案,活靈活現的。
「這個香囊是臣妾閒暇時自己繡得,手工粗劣,恐污了皇上的眼。」綺珊有些詫異,皇上的臉色方纔還溫和,怎的一看見這香囊竟大有不同的了。這東西明明是自己親手繡的,難道犯了什麼忌諱不成?
這樣想著,她心裡不禁有些害怕,訕訕道:「是皇上不喜歡這樣式麼?那臣妾下回帶個別的。」
「不是。」弘歷微微笑了笑:「只是覺得蜀錦好看,製成香囊隨著身姿搖曳擺動,倒也別緻。」臉色稍微恢復了些,弘歷叉開話頭道:「朕先嘗一嘗這蟹黃小餃好了。」
「是,皇上。」綺珊忍住心裡的納悶兒,溫婉的伺候著皇上用點心,恍若不覺。
也許正是她這一份「糊塗」,才讓弘歷覺得很舒心。在身邊伺候的女子,不必太過伶俐,只要善解人意,溫柔便是最好的。
從養心殿出來,上了肩輿,到回宮,一路之上綺珊一直淡淡的笑著,舉止優雅。可當伊瀾掩上了門扇,預備替自己更衣的時候,她才斂去了所有的笑意,蹙眉道:「這香囊是伊瀾你找來的花樣,本宮才找著繡得,皇上似乎不大喜歡。」
伊瀾不由一顫,連忙跪了下去:「貴人息怒,這香囊是皇后娘娘給身邊的索瀾姑姑給的花樣,姑姑說這是皇后娘娘最喜歡的樣式,有早幾年的,也有最近才繪製的。奴婢想可能是皇后娘娘自己用過,故而皇上看著眼熟。」
「許是吧。」綺珊看了伊瀾一眼,沉了口氣:「起來吧,別動不動就跪。我豈是賞罰不明之人。上一回若不是你自己性子毛躁,與人口舌,險些惹出大亂子來,我又怎麼會罰你。」
「是奴婢不好,奴婢該罰。」伊瀾垂著臉,喏喏道。
綺珊伸手,虛扶她一把:「我不敢你從前受了多少苦,跟著我便要聽話。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嫻妃不過是一時走了背字,早晚能重獲聖寵。你這樣得罪她身邊兒的人,只能讓嫻妃覺得我存有異心。後宮本就人心叵測,胡亂的樹敵只能令自己萬劫不復,你明白了麼?」
「奴婢明白,奴婢再也不敢造次了。」伊瀾乖巧的應下,順著貴人的手正要起身,忽然想起了什麼。「奴婢記起來,這香囊的圖案不是皇后娘娘用過的。是嫻妃,是嫻妃娘娘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