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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百六十六章 :颯颯蘆花復益愁 文 / 苡菲

    「四阿哥真是好看極了。」太后看著乳母懷裡抱著的四阿哥,直笑得合不攏嘴。「皇上可想好了四阿哥的名字沒有?哀家看著這虎頭虎腦的四阿哥,喜歡的厲害,真是捨不得叫乳娘抱回去呢?」

    弘歷就坐在太后身側,也是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小模小樣的嬰孩兒。雖說兩頰還帶著從娘胎裡染上的超紅色,卻也是真如太后所言,虎頭虎腦的十分健壯,心裡喜歡的不行。

    蘭昕看著床榻上面無血色,虛弱不堪的嘉嬪,不禁溫和笑道:「真是辛苦嘉嬪了,為皇上誕下了這樣可愛健康的四阿哥。實在是祖宗庇護。」

    聞此言,弘歷不免起身三兩步走到了嘉嬪的床邊,握著嘉嬪的手柔和道:「沛姿你辛苦了,朕心甚慰。咱們的四阿哥就叫永如何?」

    「永?」金沛姿喃喃的重複著這個名字,臉上的笑意緩緩的蔓延開。

    「好哇。」蘭昕也不免起身,走到床榻邊含笑道:「字玉從成,聯合起來既有純玉之意,又表完美無瑕。可見皇上心裡有多麼喜歡四阿哥了。永,這名字是真的好極了。」

    金沛姿雖然虛弱卻也十分歡愉,掙扎著想要起來,口裡感激道:」多謝皇上,多謝皇后娘娘。」

    「別動。」蘭昕輕輕的於床榻另一側坐穩,正與皇上相對而笑:「要謝,也是本宮謝嘉嬪你。永是皇上登基以來,後宮誕育的第一位阿哥。嘉嬪你功不可沒。」取下襟上別著的絲絹,蘭昕輕柔而慈惠的拭去了嘉嬪額上的汗珠。「當下最要緊的,便是調養好身子。往後還能多為皇上再添幾位阿哥。」

    「謝皇后娘娘關懷。」金沛姿心裡是很高興,可這高興之中,顯然帶著深深的失落與畏懼。從前不為恩寵或許可以不爭不搶眼不見為淨,可如今為了永,她不得不耗盡心力,不得不想方設法攏住皇上的心。

    謀奪帝位是她不曾想過的,一心所願唯有這個孩子平平安安的長大成人而已。

    「罷了,這些話往後再說也不遲。」太后擺一擺手,吩咐乳母將永抱下去小心照顧著,又道:「讓嘉嬪好生歇著吧。」

    聽著意思,是太后有話要對皇上皇后說,兩人便沒有耽擱,又是囑咐了兩句,便一併隨著太后離開了嘉嬪的內寢。

    「嘉嬪誕育皇嗣,母子平安,且又是這樣的順利。哀家心裡頗為歡愉。」太后就著雅福的手,與皇上身邊慢慢的走著,臉上的笑容卻顯然不如方才看著永時那樣的濃郁。「可永再好,到底也是庶出子。哀家盼望著皇上與皇后,能再添幾個嫡出的阿哥才好。」

    弘歷聞言,不由得想起早夭的永璉。才堆滿心頭的喜悅轉眼被澆了一盆冷水,頓時所剩無幾。畢竟永璉是他最得意的嫡子,畢竟乾清宮正大光明匾的匣裡,曾經擱了一道立他為儲君的聖旨。「皇額娘說的極是,朕自己便不是嫡出子,心裡還是渴望嫡子繼承君位。」

    蘭昕的眼底泛起了淚意,只垂首不語,那又濃密又烏黑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淒涼的神彩。

    許是怕她難過吧,皇上握住了皇后略有些冰冷的手。口吻輕緩道:「皇后也別擔心,只管靜下心來養好身子,宮裡的良醫無數,用的儘是最好的藥材,必然會如願以償的。」

    「這正是哀家最不放心的。」太后沉吟片刻,見皇上握著皇后的手,霜色的臉上流露出淡淡的哀愁:「皇上與皇后十數年恩愛逾常,你們又還年輕,本來這些也算不得什麼困擾。可哀家就是怕皇后日夜操勞後宮瑣碎事兒,積勞成疾拖垮了身子。

    加之端慧皇太子早夭,身為額娘總是難以釋然。憂能傷人,身子又孱弱,這樣下去反而不好……」

    說這麼多體貼入微的話,不就是妄圖分權麼?蘭昕看得明白也自然聽得明白,遂溫和而恭敬道:「多謝皇額娘眷顧周全。調養身子自然是要緊之事,卻也不急在朝夕之間。何況臣妾身邊還有慧貴妃、嫻妃幫襯,遇到不明之事,臣妾也可向皇額娘請教,到底不會有什麼不妥。」

    太后虛眼一笑,倒也不急著再往下說:「如此也好,那哀家就安心了。」轉口又道:「那純妃的身子好些了麼?哀家看永璋也是可憐。」

    「臣妾日日請御醫仔細瞧著,幾回的稟明純妃的病症,可無奈霍亂是會傳染的惡疾。到底得仔細調養著才是。」蘭昕明白,太后這便是當著皇上的面兒告訴她,往後後宮裡事無鉅細她盡數都要過問了。如同太后還是熹貴妃的時候一般,攝六宮事。

    皇上多情,身邊寵妃不斷。中宮無子,膝下無所依傍。太后又野心勃勃,不願意權利鬆開手裡的權勢。

    蘭昕知覺內憂外患,做什麼都力不從心。

    可從前,她從來不會有這樣的感覺,為何如今總覺得置身刀光劍戟之中,稍微不注意,便會性命堪虞了。

    這一夜,蘭昕幾乎連闔眼都做不到。腦子裡充斥著各種的畫面,櫻格格純美淺笑的面龐,有芷瀾與皇上眉來眼去的畫卷,也有自己狠下心一腳踢在薇瀾腹部的決絕,還有永璉沒有氣息躺在自己懷裡的冰冷……

    一切的一切,折騰的蘭昕精疲力盡,可紫禁城的夜晚,永遠是那麼的漫長難捱。當何去何從啊,她真的心裡沒底。而此生的指望,到底是成為他無可挑剔的賢後,還是為了一己之身與富察家族的榮耀?

    天濛濛亮的時候,索瀾便立在了蘭昕的門外。

    看見一抹烏影,蘭昕輕輕咳了一聲,問道:「是誰在外頭?」

    「娘娘,您這麼早就醒了?」索瀾聞聲推門進來,臉色有些焦慮。

    「並非是醒了,而是本宮一直未能入眠。」蘭昕緩緩坐起身子,詫異道:「倒是你,這麼早便來了,離本宮平日裡起身的時候早許多。」

    「娘娘有所不知,鹹福宮出事了。」索瀾眉心一曲,眼中焦慮之色便更為濃稠。

    「鹹福宮?」蘭昕稍微一想,倒也是明白了:「碧魯答應頗為得寵,怎麼會不招致旁人的妒忌。也難怪會有這樣那樣的是非。說吧。」

    索瀾點一點頭,心裡略有些不踏實:「來報信兒的內侍監說,是碧魯答應的身上起了好些紅疹子,開始也就是三三兩兩,一小塊兒一小塊兒的。瞧著不太嚴重,鹹福宮便沒有驚動皇上與娘娘,想著天明時分再請旨讓御醫去瞧。可誰知,這一夜之間,碧魯答應的身上竟密密麻麻的長滿了疹子。一片一片高高的腫起,看上去十分唬人可怖,痛癢難當。」

    「先請個御醫去瞧瞧,若不發高熱,許是什麼東西過敏了。可若發了高熱,那便不好辦了。」蘭昕心裡自然是有疑影的,怎的不是旁人有事,偏偏就是皇上得意的碧魯答應。「你讓人仔細盯著,碧魯氏屋裡的東西、昨夜的吃穿用品也不要丟棄。若是有人存心陷害,總能尋出蛛絲馬跡來。」

    掂量了皇后的話,索瀾卻是並不贊同:「娘娘,皇上這樣得意碧魯答應,難免有偏寵之嫌。若是讓太后抓住了痛腳,必然又要與您為難。咱們何不趁著這個機會,將碧魯小主遷出鹹福宮,另尋一處僻靜之地供她養病。

    這一來二去的耗著,時日一長,興許皇上就忘了有這麼個人了,也就不會這般隆寵了。此時,娘娘也正好勸說皇上雨露均沾,後宮平分春色,沒有高低之說,想來才是最穩妥的。」

    「索瀾,若是治理後宮,你這個法子的確不錯。」蘭昕輕緩一笑,笑容裡儘是無奈:「可本宮不光是要治理後宮,本宮還要籠絡君心啊。沒有人比本宮更為瞭解皇上了……唯有碧魯答應平平安安的侍奉在側,皇上才會龍顏大悅。

    其餘的陰謀也好,軌跡也罷,咱們能發覺皇上就必然能發覺。除非是……天衣無縫,又或者有人做這個替死鬼。否則,護住皇上想要護住的人,便是顧全了咱們自己。年氏的事,便是最好的例子……」

    從未見過皇后如此的絕望,索瀾只覺得不寒而慄:「是奴婢未能思慮周全,可皇后娘娘真的要為碧魯答應找出病因麼?」

    「殺雞儆猴,也是咱們賣個順水人情給皇上新寵的時候了。」蘭昕輕緩的勾起唇角,淡淡道:「慧貴妃說,這碧魯答應正是跌進了皇上的懷裡才有今天的恩寵。除非她能自己從皇上懷裡跌下來,否則幫人強行逼迫皇上鬆手,都不會有好下場。

    這個道理慧貴妃明白,嫻妃也必然明白。她們都能視若無睹,本宮又為何不可成人之美。去備鳳輿,本宮這便去鹹福宮仔細瞧瞧。」

    索瀾知道皇后的心意已定,便也不再多勸,只疑惑的問道:「皇后娘娘當真覺得這個碧魯答應心思恪純,真如咱們看到的一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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