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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四章 : 玉纖彈處真珠落 文 / 苡菲

    「嫻妃娘娘,您怎麼來了?」陳進忠看著嫻妃,驚訝的下巴都掉了一截.「奴才聽說您身子不適,正在宮裡修養呢,這會兒烈日當空的,怎麼有功夫來養心殿?」

    這語調陰陽怪氣兒的,盼語可真是聽不習慣得緊。「烈日當空?」她冷哼了一聲,不以為然的瞥了陳進忠一眼:「本宮沒糊塗呢,春日裡陽光明媚,哪兒有什麼烈日當空的說頭。是陳公公嫌站在廡廊久了,眼睛都晃瞎了,不愛幹這份差事了吧?」

    陳進忠聞言當然有些心慌,連忙賠了笑臉,玩笑似的扇了自己一個耳光。「瞧奴才這張嘴啊,淨喜歡胡說。嫻妃娘娘說的極是,春光明媚的哪裡有什麼烈日呢。只不過娘娘有所不知,嘉嬪娘娘正在裡頭陪著皇上說話呢。」

    「嘉嬪?」盼語有些奇怪,方才與御花園分開的時候,明明是純妃咋呼著要來請皇上主持公道。怎麼這會兒過來,陪著皇上的人卻是嘉嬪?那純妃怎麼就肯把這麼好的機會拱手讓人?

    「是呢。起先是純妃娘娘來了,皇上那會兒不得空。純妃娘娘一走,嘉嬪娘娘又來了。皇上讓奴才請了娘娘進去,便是到了這會兒還未曾離開。」陳進忠原本是想,嫻妃入宮以來根本就不怎麼得寵,加之她有是病病歪歪的身子,有事兒沒事兒只管躲在自己宮裡不出門的,便不想巴結討好。

    誰料嫻妃嘴皮子這樣厲害,三兩句話便戳進他心裡。陳進忠這才不得意賣賣乖,心裡還是看不起嫻妃的。

    只不過這點小心思,又如何能瞞得過盼語的眼。後宮裡人心叵測,也不是頭一回見著了。實在沒有必要跟這樣低三下四的小人置氣。「樂瀾。」盼語輕哂的喚了一聲:「把那好東西給公公瞧瞧。」

    嫻妃一聲吩咐,樂瀾緊忙從袖子裡掏出金燦燦的一物:「請公公瞧瞧吧。」

    陳進忠一見到金子就猶如見著了親娘,喜不自勝的連連道謝:「多謝嫻妃娘娘,這可是讓奴才開了眼界了。」

    「喜歡你就收著吧。」盼語漫不經心的含了笑意在唇邊:「就是不知道這金子使喚不使喚的動公公。本宮想見皇上。」

    「呦,瞧嫻妃娘娘您說的啊。您可是妃主啊,想見皇上還不容易麼。奴才這就去給您通傳,您情好吧。」

    樂瀾含著怨憤努了努嘴,卻心疼嫻妃:「都是為了奴婢,才讓娘娘您看盡了臉色。陳進忠這樣的,給娘娘您提鞋都不配,竟然還敢阻攔您面見皇上……」

    盼語原本就心慌意亂,這會兒樂瀾的話她更是一個字兒也聽不進去。「好了,你別說了。你怎麼就知道是陳進忠攔著本宮不得入內,說不定皇上也是這心意。」

    鮮少嫻妃會對自己這樣不耐煩,樂瀾知道,一定是自己一時的糊塗,讓嫻妃真的動怒了。可她也不想這樣啊,若不是真的喜歡蕭風,她有怎麼會拼盡全力去爭取每一次和他親近的機會。哪怕明知道自己不過是芷瀾走後,他用來麻痺自己的填補空缺的替代。

    依舊無悔。

    樂瀾以為,嫻妃就是重情重義之人,她會明白自己的苦況。

    可如今看來,嫻妃是為了自救才不得已替她出頭,希望皇上能在眾人發覺此事前,就給自己與蕭風賜婚。唯有這樣,她這個做主子的才不會顏面無光,甚至被無辜牽累。

    原來,這麼多年的主僕情分到頭來也不過如此。

    樂瀾的心已經涼了大半,想起嫻妃被禁足的那段苦日子,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什麼都是陪著她,什麼也都是為了她,可到頭來自己有難的時候,她竟然這樣不講心。

    盼語其實並非是真的怨懟樂瀾,只是沒有想到自己信任的丫頭會做出這麼糊塗的事兒來。眼見著陳進忠折回來,盼語隱隱約約從他的眉目中瞧出了不好:「怎麼樣陳公公,皇上是不是傳我進去?」

    陳進忠懊惱的搖了搖頭,愧疚道:「奴才沒給娘娘辦好差事兒。皇上說,寶瀾之死全權交給皇后娘娘查處。無論牽涉何人,均可以先斬後奏,不必事事請示。這一番話,方才也是這麼與純妃娘娘講的。現下,皇上依舊還是這個心思。」

    盼語聞言,更是覺得心中窒悶:「那方才純妃來請安的時候,皇上到底在閱誰的折子,哪位大臣在商議要事?」

    語氣很是急躁,可盼語壓抑不住心裡的痛楚。方才陳進忠說什麼,與對純妃娘娘講的一樣。難道在皇上眼裡,她與純妃根本就沒有什麼不同麼?

    「嫻妃娘娘息怒,奴才說句不該說的話,其實皇上那時候正在給嘉嬪娘娘繪像。說是等娘娘來了,要給她一個驚喜……」陳進忠看了看,四周戍守的御前侍衛離得均比較遠才敢說。

    「明白了,多謝公公。」盼語冷冷的笑著,心知皇上是不會見她了。可嘉嬪何時開始,竟然如此得皇上看中了呢?這又是皇后親手安排的吧?

    原來從頭到尾,這宮裡竟然沒有一個真心之人。真到了她有事的時候,皇上避而不見,皇后更是大興問責,更別說慧貴妃、純妃之流了。她們自愧身世不如自己,早早就把自己當成了眼中釘,恨不得拔去了才痛快。

    盼語真恨不得一頭碰死在眼前,這一份屈辱,是她打出娘胎來,就從未受過的。且還是她心裡最在意的人賞下的。「回宮吧。」她有氣無力的朝身後的樂瀾低低道。

    「不,娘娘,奴婢不能跟您回宮。」樂瀾抵死不肯,嗚咽道:「求皇上賜婚是奴婢最後的勝算了。娘娘,您不為奴婢爭取,奴婢不怪您。可若是就這樣回去,奴婢只有等死了。您是知道的,奴婢死不要緊,可奴婢腹……是何其無辜啊。」

    樂瀾連哭帶嚎的,著實驚著了盼語。她以為會這樣的無非是溪瀾、寶瀾之類的丫頭,卻不想她那麼看重的樂瀾竟然亦會做出這樣的蠢事兒來。一肚子的委屈加之一肚子的羞憤,盼語簡直覺得自己快要被氣頂得四分五裂了。

    「皇上這會兒正與嘉嬪說話,你這樣冒冒失失的哪裡是來求賜婚的,分明是來求賜死的。」盼語恨鐵不成鋼一般的苦心,恐怕樂瀾是無法理解了。「就不能等嘉嬪走了,晚些時候咱們再過來麼?若是讓旁人看見聽見你方纔的說辭,你覺著本宮還有什麼回天之術保全了你?」

    冷冷的笑著,樂瀾垂下頭,不讓嫻妃看見自己眼中怨恨的目光。「娘娘大可以不必保全奴婢,反正奴婢賤命一條,早晚也是一死。又何必癡心妄想呢。」

    「你……」盼語被她氣的血氣翻湧,險些一口腥鹹噴出來。死忍活忍,卻還是感覺到那血水順著唇角慢慢的往下滴。「你是想活活氣死本宮麼?」

    「嫻妃娘娘言重了,奴婢怎麼敢。」樂瀾慢悠悠的說著話,茫然的表情讓她看起來猶如一片浮在空氣裡的懸塵,飄搖無依,微乎其微。「娘娘是貴人,貴人大多都健忘,從前府上的好多事兒,奴婢是陪著您一起過來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盼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僅僅是因為我不能面見皇上替你求恩旨,你便要與我反目了?」

    「奴婢不敢。」嘴上說不敢,可方纔的威脅之意已經清清楚楚的表明了她的心跡。「若是娘娘不願意幫襯奴婢,奴婢情願跪在養心殿前不走,直到皇上肯面見奴婢。屆時,奴婢有什麼話都會一併對皇上說明。娘娘您別怪奴婢,唯有這樣,奴婢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人性的醜惡,大抵就是這個樣子吧?盼語做夢也沒有想到,同一天之內,上天要她飽嘗這麼多苦楚。就連身邊最親近侍婢,也不過是披著人面獸皮的惡鬼。這種感覺真的很糟糕,糟糕的讓她忘記自己還苟延殘喘著。

    「本宮無愧於心。」盼語高傲的仰起頭,鏗鏘有力道:「無愧於心,便是無畏,你有什麼話盡可以如實對皇上說,實在不行,你便去求皇后娘娘吧。她亦能為你賜婚,你只消把本宮從前在府上做過什麼,逐一想皇后說明,你賣她這樣大的人情,她必然會圓你心願的。」

    盼語對這桂奎招了招手:「送本宮回宮。」

    桂奎一眼就瞧出,嫻妃不過是撐著一口氣,實則內裡已經很虛弱無力了。緊忙走上前去,恭敬的把住嫻妃的手:「娘娘請上肩輿。」

    去求皇后?樂瀾的雙眼已經模糊了,她看不清嫻妃的輪廓,卻一門心思的在想嫻妃的話。賣皇后一個人情,皇后真的能償自己心願麼?這聽起來好像果然不錯,樂瀾的心為之一動,彷彿死灰復燃。她瘋魔的站起了身子,猛烈的朝長春宮的方向奔去。

    桂奎大驚,連忙問道:「娘娘,您真的就容她去稟明皇后娘娘?」

    「去吧,由著她去。」盼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涼薄刻毒道:「去了便是個死,絕無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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