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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十三章 :香泉影蘸胭脂冷 文 / 苡菲

    高凌曦端著一碗糖粥藕走進來,那一縷清新的香甜連沉香都壓不住,直叫人垂涎三尺.

    弘歷聚精會神的凝視著手裡的折子,偏偏沒有嗅到什麼,甚至連高凌曦走進來也渾然不覺。眉目間,像是鎖住了剪不開的愁緒,惹人難受。

    發覺四爺沒有抬頭,高凌曦輕輕的咳了一聲,生怕驚了弘歷的心。

    「你來了。」弘歷看了看天色,這一坐又是整日的功夫。閣下手裡的折子,眉頭也鬆了些,忽然嗅到一縷綿綿的清香:「這是什麼?好不似是府裡的膳食。」

    低眉婉笑,高凌曦將碗擱在弘歷手邊,輕巧的一福:「四爺不用看亦曉得。」唇瓣輕輕的互碰,露出潔白的貝齒:「這是江南的小吃,叫『糖粥藕』,四爺您嘗嘗是否可口?」

    弘歷點了點頭,提著小銀勺攪了攪,由粥碗浮上舀了一勺,細細吃了一小口。「什麼名堂?」

    高凌曦分辨弘歷是喜歡的,津津樂道:「取糯米連同整段兒的藕熬製,只得用文火,否則難以緩緩熏出米香味兒來。待糯米煮到粘糯可口,米湯已稠,取同樣口感綿軟的藕段斷切成小薄片,混入粥中,加些許紅糖調味即成。四爺覺著可好麼?」

    牽過高凌曦的手,弘歷拉著她坐了個滿懷:「何止可口。」眼中藏不住讚許之光,弘歷親暱的湊近了她明艷的面龐,只輕輕一嗅,卻隨即一怔。她身上的,並非是從前熟悉的濃郁香氣,反而米香之中還有一股煙熏的氣味。「你親手熬的?」

    「妾身愚笨,硬是熬了好久才得這一碗可口些的。先前的不是火太大燒焦了米粒,就是藕片太硬,融不進軟糯的粥去。這還是讓妾身房裡的丫頭們個個嘗過了好幾回,才曉得最合適的紅糖該放多少,不會太甜,也不會沒味兒。」高凌曦說到這裡,嗤的一笑:「四爺吃慣了府裡的好東西,不嫌棄這粥已經是妾身的榮幸了。哪裡當得起這麼高的讚譽。」

    弘歷的手微微用力,眼中閃過幾許溫熱:「你慣來不會做這些功夫,難為了你。」

    高凌曦方纔還明朗的笑容,轉瞬間被濃濃的陰鬱取代,黑曜石的眸子被水霧之氣晃的有些看不清。「妾身知道,四爺心裡有事兒,還是妾身幫襯不了的事兒。」說著話,高凌曦就將臉頰輕輕貼在了弘歷的臉龐:「可凌曦不願四爺難受,想著做點您喜歡的,哪怕吃上一口,暖暖胃也是好的。」

    此時此刻,房裡的書卷之氣少了許多,亦沒有令人憂愁的困心之事。弘歷心頭暖暖的,不光為攬著佳人,也為佳人如此貼心。溫潤的笑意沁出眼底,弘歷輕輕在高凌曦的額頭上落下一吻:「折子看不完,粥卻是擱不得,涼了豈非浪費你的一番心思。」

    嬌美一笑,高凌曦輕輕端起了粥碗:「就讓妾身伺候王爺用些吧!」她低眉含笑的樣子,正與那瑩然風中的芙蕖相差無異。可就連粉粉嫩嫩的花瓣,也大抵是概括不出她的容姿之美,看得令人入迷。

    弘歷一勺一勺的吃著,竟然覺得心裡稍微舒暢了些。他很喜歡這種感覺,與她緊緊相伴,彷彿旁的什麼都不經過心,靜歲如斯。

    湊巧的則是,盼語帶著溪瀾也繞道了這院來。想著這個時候弘歷於書房看了一天的折子,合該進些糕點暖暖胃了,就精心備下幾樣送來。隔著書房相連前院拱門,就見碧瀾和寶瀾一左一右的立著說話,頓時心涼了半截。

    這時候高凌曦竟然也在,且還搶在她頭前來了!難道這些日子,遭了四爺的冷落,使她按捺不住了?盼語忽然覺出不祥之感,自覺將要發生什麼讓她難以操控的事。

    溪瀾一晃眼,瞧出了側福晉的臉色不好看。再一看眼前站著的人,心裡一瞬間明白過來:「側福晉別憂心,即便有人早來一步,王爺未必就不願再進些您親手準備的糕點。早了一點也沒有什麼了不得。」

    「心思是好的就好。」盼語像是自我安慰一般道:「府裡的女子們,個個都關心四爺的身子。若是人人都做了東西送過來,四爺根本也吃不下。但求四爺心裡記著我這點好,就是了。旁人如何,何必花費心思去猜。」

    溪瀾連連點頭:「是的,是的,側福晉您說的對。王爺管保記得您待他的好,那可是旁人及不得的。」嘴上這麼說,心裡可不是這麼想,溪瀾最知道男人的心思了。更何況王爺身邊的女子從來不少,若非出身,高側福晉也真未必不如自家側福晉。

    「側福晉萬福。」碧瀾和寶瀾恭恭敬敬的朝盼語行了禮,在未得到她允准之前,膝蓋一直彎曲著沒有起身。

    盼語一看這情形,心又是一揪,這是高凌曦有意不讓旁人進去攪擾,刻意防著她呢!「都起來吧。」心裡有些厭惡,可面上並未有太多的顯現。「這些糕點是我給四爺準備的,碧瀾,你就替我送進去吧。省的妨礙四爺與高側福晉說話不是。」

    溪瀾一聽,臉上就不高興了。心裡實在不明白側福晉為何不進去,反而還要縱容高側福晉接近王爺。但畢竟是當著旁人的面兒,主子都沒有說話,也輪不到她不滿。這麼想著,樂瀾唯有兀自往前走了兩步,心不甘情不願的將糕點呈於碧瀾身前。「都是側福晉精心準備的,勞煩碧瀾姐親自奉於王爺。」

    豈料,碧瀾沒有起身,也沒有接糕點,依然保持著福身的姿態,一動不動。就連寶瀾也是一模一樣,誰都沒有抬起頭看那糕點一眼。彷彿側福晉與溪瀾的話誰都沒有聽見。

    「怎麼?」盼語沒有怒意,只是輕柔的問。

    碧瀾低著頭,一字一句都說的十分清楚:「請烏喇那拉側福晉恕罪,我家側福晉吩咐了奴婢二人在這裡守著,任是誰也不可進入書房小苑。請側福晉見諒。」

    寶瀾也道:「糕點已經為王爺準備好了,實在不勞側福晉您費心,恕奴婢不能進去攪擾之過,這糕點還請您帶回去吧。」

    一聽這話,溪瀾當即就火了:「豈有此理,同為側福晉,高側福晉憑什麼攔著我家側福晉不讓入書房。這又不是王爺的意思,再者說,你怎麼就知道王爺不愛吃這些糕點?」

    「得了。」盼語冷喝一聲,並不算嚴厲,可足以讓溪瀾悻悻閉口。「許是高側福晉有話與四爺說,不去打攪自然有不打攪的道理。咱們回去吧,糕點隨時可以送,興致這一回事,卻另當別論了。」

    「側福晉……」溪瀾極為不情願的剜了碧瀾一眼。

    可盼語已經旋過身去,並不想爭執什麼。滿地枯黃的落葉像是已經蒸騰干了,沒有一點水分,踩在腳下碎裂的聲音格外清晰。不光是只有沙沙聲,同樣還有被踐踏於腳下痛苦的呻吟,以及心碎的響動。

    堵著一口氣回到了寢室,溪瀾將糕點彭一聲撂在桌子上。「側福晉,您不能這樣輕易就屈服了,高側福晉的心思您還不清楚麼。她根本就是想分出高低來,當咱們府上第一的側福晉。」

    眼底沁出難以容忍的怒意,盼語砰地一聲打翻了托盤上的糕點。「你發什麼瘋?」

    溪瀾聞言不由一顫,一張臉泛起晦暗的土黃,顫顫巍巍的跪了下去:「側福晉,奴婢……」

    「我當你不知道高側福晉的心思,那麼你爭強你好勝亦無可厚非。可你倒好,明明知道她的心思,還當著人說話這麼不檢點。什麼叫小不忍則亂大謀,什麼叫伺機而後動,更何況高側福晉不過是送了些糕點去,陪著四爺說說話,你弄得好像她把刀架在你脖頸上一般。

    方纔若非我攔著你,驚動了興頭上的四爺,後果是什麼你有沒有想過?讓你出了這口氣又能痛快得了幾時?你自己說!」

    自打跟著烏喇那拉側福晉,溪瀾就沒見過她生過這麼大的氣。哪怕是樂瀾投了井,給她的臉上抹了黑,都沒有見她這樣暴跳如雷。越是這麼想,溪瀾心裡越是不服氣,可礙於側福晉的威嚴,她只得喏喏的認錯,不敢再多說什麼話。

    樂瀾聽見動靜,慌忙的跑了進來:「側福晉,這是……」

    「你先下去。」盼語極為不滿的喝斥溪瀾:「給我好好的反省反省,什麼話是能說的,什麼話不能說。再管不住自己的嘴,我便請福晉恩准,隨意指個小廝遣了你嫁過去。」

    「不要啊,側福晉,奴婢不敢了。奴婢這就下去好好反省著,側福晉您千萬不要趕走奴婢啊。」溪瀾哭的稀里嘩啦,哽咽著退了出去。

    樂瀾彎下身子,用手去拾地上的碎片與糕點。

    盼語闔眼落座,痛楚不已:「你別管這些了,身子還未好利索,去歇著吧。」

    「奴婢沒替側福晉將事情辦好,才會連累側福晉遭王爺冷落。一切皆是奴婢的錯,還望側福晉責罰,寬寬自己的心吧。」樂瀾愧疚無比,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汨汨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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