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再向樹頂端的細桿爬時,林子楓才收住手腳,急忙看身後發生的一切。又是昨天那幾百隻鱷魚,殺氣騰騰的向誘餌撲來。由於它們體型大小不一,跑在前面一米多長的小鱷,被後面奔跑迅猛的大鱷直接撞翻,肚子和脊背在泥水裡黑白交替的滾著,穩定之後又調整攻勢,繼續向食物撲來都市之玩世高手。
能感覺得出,這群鱷魚裡的幾隻大傢伙,還保留著昨天沒吃到食物的憤怒。林子楓騎在粗壯的樹幹上,倒騰著手臂纏縮麻籐。誘餌很快的越過了陷阱,幾十隻膘肥體壯的大鱷已經衝到,三四百斤的大身子,噗通噗通連聲響起,壓斷了搭在溪溝上的樹枝,被地球引力「嗖」的一聲拽了下去。
緊接著溝底傳出沉悶的悲鳴和哀吼,最少五六隻身子透氣了,它們龐大身軀的重量出賣了自己生命,最容易死在這種陷阱上。林子楓急忙對著海沙打手勢,叫她不要向下看,千萬靠後站,別滑下去。她一個人站在巨石上確實很怕,因為那個位置離陷阱最近,殘酷的場面近在眼前。
海沙一個人站在巨石頂上極力後靠,鱷魚的數量太驚人了,站在這棵大樹之上,眺望過去,整個大泥淖的地表凹凸起伏,泥水四濺,向前蠕動。
林子楓不敢再收麻籐,生怕把鱷魚都引到自己樹下,被它們包圍起來,活活困死,畢竟自己沒有長臂猿猴的本領,能在樹林裡跳來跳去,氣死下面拼耐心的捕殺者。鱷魚只能在大泥淖裡囂張,攪拌泥水或撞碎細矮灌木。
而這條溪流就像中國棋盤裡的楚河漢界,鱷魚群一旦越過就如兵卒左右被動。因為叢林奔跑是林子楓的強項,林子楓可以輕鬆騰過橫生出來的盤曲樹根,不減慢速度。而兇猛的鱷魚底盤太低,不敢在樹林裡亂竄亂撞。
真要不留神,卡在錯雜纏曲的樹根團裡,任憑它粗壯的後退再怎麼蹬挖,也休想解脫,這彷彿是鱷魚天然的枷鎖和牢籠。誘餌很快被扎堆兒疊起羅漢的鱷魚爭搶乾淨,吃到的開始高聳著脖子,邁著牛氣的步伐往回爬,沒有吃到的還左右擺動著嘴巴,想碰碰運氣,看看有沒肉屑可以撿到。
結果,尋覓了半天也沒收穫,晃動著大尾巴,抬起粗壯的脖子,翻動兩下褐紅色琥珀般的眼珠,瞅了瞅四周的環境,感覺有點陌生,再看吃飽的大部分同伴,正朝泥淖裡走,也就沒有了底氣,灰溜溜的成群結隊往回爬動。
海沙還在巨石上蹲著,雙手捂著眼睛,瑟瑟發抖。二十米長的溪溝上面,鋪蓋陷阱的偽裝塌陷了一大半。大概半個小時之後,林子楓仔細看看了地表,鱷魚差不多都回大泥淖裡了,就輕輕的呼喊海沙。
「海沙,別害怕,鱷魚撤退了。你站起來,觀察一下四周,給我打信號旗,我要下樹過去。」她一聽到林子楓的聲音,馬上站了起來,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後,左右擺動起芭蕉葉子。
林子楓知道,那是安全了。爬下樹,收起麻籐,小心謹慎的走到陷阱前查看。二十多隻體態粗壯的鱷魚困在下面,有的被戳穿肚子,脊背中間鑽出木棍,尖上血淋淋的。有的更慘,木棍的尖刺從下顎戳進去,結果從眼睛裡冒出來,眼球掛在眼眶外面,向下垂著,烏血不斷汩汩外湧,連張開嘴巴吼的力氣都沒有。
有幾隻運氣好點的鱷魚,只後腿被刺透,還在扭動掙扎。從溪溝的一頭望上去,這些剛才凶狠無比的惡煞,現在就像被釘固在牆上的壁虎一樣可憐。居然還有一對難兄難弟,身子上下疊壓,被同一根木棍串著,就像鐘錶的時針和分針。
溪水嘩嘩的從它們身體上捲過,不斷沖刷傷口處湧出的鮮血。下流泛起的水花變的稍稍淡紅。林子楓拿起用來挑蛇的長桿,站在溝沿上捅捅這隻,敲敲那隻,有些沒傷要害的鱷魚還甩著大嘴想咬住木桿,眼睛裡的怒火燃燒到了極點。大概想在垂死前扯下林子楓,咬下幾口肉來解氣。
林子楓能感覺到它們的意圖,所以格外的小心,真要意外溜下去,很容易被大卸八塊。這幾隻沖的最靠前,體型碩大,四肢矯健,平時在鱷群裡應該算得上頭目。不過現在中了陷阱,嚥氣兒是早晚的事。回泥淖裡的幾百隻鱷魚,估計又要重新排名爭鱷霸。
幸好林子楓有檢查戰場的習慣,陷阱溪段最後的四五米上面,還蓋著虛掩的偽裝,離海沙站的巨石很近。從林子楓的表情可以看出收穫頗豐。
海沙見林子楓過來,非常的高興,眼神欣喜急切的看著林子楓最終逆戰。林子楓連忙揮手,一是和她表示慶賀,二是要她提高警惕,細心觀察,萬一大泥淖裡的鱷魚悄悄過來幾隻,同樣是很危險的。
長桿繼續捅敲著受傷的鱷魚,查看它們的生命力,忽地一股勁風撲上面門,一隻大的令人吃驚的鱷魚嘴巴甩了起來,差點叼住林子楓的膝蓋。它將近四米,口齒鋒利並巨大,脖子肥厚,遠遠大過身子和尾巴的比例,寬闊的脊背上,油亮的鱗片閃著青灰的光澤,昭示著健康和壯碩,給人一種它不稱鱷霸誰與爭鋒的威懾。林子楓嚇得急忙後閃,踉蹌了幾步,險些跌倒,要不是反應快和身法敏捷,當時肯定被一口拉下,攔腰截斷。
林子楓驚慌時也不由的「啊」出一聲,後脊樑骨的寒毛如針刺般豎起,直淌冷汗。海沙被林子楓的反應也嚇了一跳。
林子楓起身蹬躍上巨石,觀察溪溝裡的動靜。急跳的心臟慢慢平復後,才知道那只巨鱷是滑進陷阱的,身子卡在了半截,沒被戳穿。剛才甩起尾巴張嘴想報復林子楓,但是正是因為這個動作,現在卻徹底掉了進去。
林子楓看到這裡,必須盡快殺死它,否則裡面流血的鱷魚會被它吃光,那應該算是自己和兩個女人的食物。林子楓解下馬靴上的鞋帶兒,把匕首在長桿的一端綁緊,又像上次那樣,製出一把粗糙而結實的矛。其實,林子楓也可以用槍射它的眼睛,出於長遠考慮,不得不吝嗇每一顆子彈。
這只巨鱷平時一定霸氣十足,不過這會兒掉進溝底,看到同伴的慘狀,四肢也了發軟不敢動彈。林子楓匍匐在溪邊,蹲穩了身子,把矛尖慢慢的伸下去,桿頭的匕首被林子楓用芭蕉葉子包了包,因為鋒利的寒光容易使鱷魚緊張,來回爬動。
巨鱷鼻孔一張一翕,喘著粗氣,溪水沖撞著它的眼睛,使它天生的隔水膜不住挑起放下,保護著眼球。桿端靠近它了,巨鱷還是沒有做出反應,它一定以為林子楓實在用張著芭蕉葉子的樹枝挑逗它堅硬的皮甲,那副若無其事的神態,彷彿在表示鄙夷和不屑。
林子楓的心窩收縮到了極限,腳下和腰部開始積攢力量,往肩膀凝聚。說時遲那時快,牙齒一咬,對著它一隻褐色的大眼睛狠命刺下去,又迅速抽回矛桿。這次不同於上次捕殺年輕小鱷的方法,對巨鱷捅進去不放,太冒險了。
巨鱷的爆發力會輕易的把木桿折斷,甚至可能彈傷自己,使自己摔下溪溝。和它較勁兒無異於和溯源的鱒魚一樣蠢。林子楓的目的是刺瞎巨鱷的眼睛,而不是天真的想把它戳死。
鋒利的匕首戳破巨鱷眼球的瞬間,握矛桿的雙手能清晰感到芒韌對視網膜的切割。匕首抽回的速度很快,但手臂還是被巨鱷瘋狂搖晃的大腦袋震的酸麻,畢竟刺眼是一種鑽心的疼。它在溪溝裡猛烈翻打碩大的身軀,溪水被垂直濺射上來,猶如廣場突然通電的噴泉。林子楓整個上身被打濕,水柱順著頭髮不斷從鼻樑流下,視線頓時模糊。
「啪」的一聲,一塊大石頭落在林子楓身旁,林子楓回頭一看,海沙正在急切的搖著芭蕉葉,她很擔心。林子楓看到這裡,急速跳了上去,海沙即刻撲在林子楓懷裡,雖然她是站在巨石頂,鱷魚無法咬到,但驚險和血腥場面卻看得清清楚楚,特別是為林子楓擔心。
撫摸著海沙的頭,林子楓緊張的注視著溪溝裡的動靜,刺瞎巨鱷的那一刻,真的很怕這個大傢伙會彈出溪溝,不用說咬一下的後果是怎樣的,光那將近半噸的碩型身軀就足夠把林子楓砸成重傷。
巨鱷還在溪溝裡劇烈的翻滾扭打,溪沿上的小石子都跟著震動,顛簸著向溝裡滑,幸好林子楓踩在結實的巖面上,否則也跟著石子的滑動滾落下去。海沙柔軟的胸脯緊緊貼在林子楓的胸膛上,彼此劇烈的心跳產生共振。林子楓想到她的恐懼感應該在林子楓之上,就親吻一下她的額頭,使她盡快平靜。
溪底的水柱還在不斷直擊上來,有些甚至濺射上巨石,濺濕樓在一起的林子楓和海沙。林子楓急忙用健碩的胳膊把海沙的頭捂在心口,防止大的水花撞疼她的臉頰。一刻時間過去了,溪溝裡折騰的聲音慢慢降下來,巨鱷這會兒適應了瞎眼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