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具有一定肉搏實力的人,在短短四五米的距離,即便手槍就在腰上也不再實用,從拔槍到對準射擊,最少需要一點五秒以上。而且,在剛才短暫的交手之中,林子楓手中的槍已經被殺手焦扔出去了,現在林子楓的手上只有一把匕首和一隻拳頭跟殺手焦戰鬥。
在這樣短促的廝殺距離,匕首和擒拿格鬥不到一秒鐘,便可令拔槍者一擊倒地。所以,林子楓和殺手焦都沒有選擇拔槍,林子楓甚至連拔出第二把匕首的時間也不敢耽誤。
林子楓和殺手焦兩人在同一時間起身,而起身之後,像兩隻跳起來對撞的青蛙一般,再度扑打在一起,彼此死死掐住對方的三頭肌與二頭肌,額頭頂拱額頭較起勁兒。
「哼嗯呀,哼嗯呀……」泥水從兩人的頭髮、臉頰上不斷滾落下來。兩張猙獰的面目,齜牙聳鼻透著凶狠,惡毒地對視著。
這時的兩人,簡直就是兩頭扒在牛羚屍體上的雄獅,喉嚨翻滾著憤怒的低吼爭吃獸肉,誰都不肯退讓半分。
林子楓故意把咬緊牙齒,並齜得格外誇張,舌頭使勁兒頂堵住上下牙閉合的縫隙,使殺手焦凶狠的眼神,猶如兩道閃電一般,與林子楓的目光激烈焦灼對抗粘在一起。
林子楓見時機成熟,突然,猛地往後一抽腦袋,「呵,吐!」對準他怒睜著的銅鈴大眼,噴出了半含在喉嚨裡的泥湯。
這一招「含沙射眼」既出,對方的眼眶裡,登時佈滿了泥沙顆粒,迫於條件反射,他只得急速閉合起來,如同瞎子一般,暫時失明。
瞅準時間,林子楓後仰的脖頸繃住一股力道,額頭酷似一把大鐵錘,狠砸殺手焦的左眼窩。「當,當,當」一連三個重擊,對方的眉弓豁然裂開一條長長的口子,猩紅的鮮血,順著他眼角溜滑,滴滴嗒嗒直往泥水裡墜落。
砸第四下的時候,對方雖然仍迷住眼睛看不到東西,但殺手焦已經迅速反應過來。林子楓只覺得兩條臂膀上的肌肉,如同給鐵爪嵌入肉似的疼,殺手焦沉在泥水下的一條腿,再度悄悄收縮上提,
林子楓本以為,這傢伙又要踹自己下巴,便想趁機抱住他踢來的大腿,來一招兒「接腿摔」。
若換在普通的地面上,沒有泥水的阻力,林子楓憑借體術流的優勢,還可以在抱住對方一條高鞭腿的同時,猛踢他站立著的另一條腿。如果對方硬挺著不倒,那便利用連續的低鞭腿,直把對手的腳踝活活踢碎。
可是,殺手焦也瞭解體術流,所以他並未故伎重演,嘩啦一聲泥水揚起,林子楓只覺得自己整個身子,竟中了對方一招後仰式「兔子蹬鷹」,給硬生生地蹬出水面,掀翻到了半空,只聽得耳旁呼呼生風,接著「啪」一震,整個後背隨即平直拍進泥水裡。
這一季重摔,幾乎是把林子楓的內臟顛反了個兒,胃液帶著血絲兒直衝嗓子眼兒,頓時感到喉嚨裡一股鹹腥味兒。
身子一跌回泥水,在下沉過程中,林子楓便拚命撥動四肢,找回重心快速站立起來。殺手焦由於是後仰蹬飛林子楓,他自己也沒入了泥水中。
兩人幾乎同時從泥湯裡站起來,誰都不給對方拔槍或者拔匕首的機會,此時的殺手焦,已經用手揉了幾下眼睛,略略恢復了視線。
但他的右眼角,鮮血依舊順著半張臉頰往下傾注,然而,這傢伙絲毫沒有惱怒,那瞇縫的眼神兒裡,仍舊積澱著沉穩和凶狠。
於是,兩人第二次像兩隻跳起到半空對撞的青蛙,雙雙抓死對方胳膊又扭打在了一起。
這一次,身體對抗的強度,似乎比剛才大了一倍,所謂人急三倍力,他畢竟被林子楓砸傷了眼睛,而林子楓也給他重摔了一下,廝殺的火焰,在這條爛泥溝裡再度暴漲。
如果此時海沙也在,弄死眼前這個勁敵會容易得多,林子楓只需將他手對手、腳對腳地鎖住,海沙過來扎他幾刀,殺手焦也就一命嗚呼。
可是,海沙既然遲遲不來,就說明他遇到了更麻煩的事情,也有可能是追殺殺手焦跑過了頭,林子楓也不能再有其它遐想。個人的實力與強大才是根本,必須完全打消等待援助的念頭兒,全身心地依靠自己,與殺手焦打個你死我活。
林子楓弓步站在泥水裡,較著勁兒的四條手臂,已經壓到了兩人腰下。兩人不再像水牛斗駕一樣,額頭頂著額頭,而是林子楓的右耳朵貼著殺手焦的左耳朵,彼此歪著腦袋較勁兒。
如果不這樣做,或者哪一方力量稍遜,耳朵或脖子會給對方一口撕咬掉一大塊兒肉,這一點毫不誇張。
所以,林子楓要拚命蹩住對方的頭,不給他張嘴咬到自己的機會,而殺手焦也是這樣想的。
像這種大級別的殺手與殺手,體術流與體術流之間的戰鬥,如果戴上拳套,去擂台上與優秀的拳手打比賽,多半不會獲勝。
因為比賽規則有許多限制。例如,肘擊不得分,不可戳對方的眼珠子,更不能攻擊對手的下體等等。
可是,若到了荒郊野地,遭遇生死惡鬥,那些拳手便遜色許多,鐵血士兵的致命擒拿招數,會殘忍地把拳手的骨頭脫臼。
在這片孤寂雜亂的泥林,林子楓和殺手焦心裡都清楚,彼此只有殺死和被殺死兩種結果,這裡唯一的法則:「弱肉強食」。而林子楓和殺手焦的打鬥,正是這四個字的血淋淋寫照。所以,一切攻擊全部有效。
扭打最終使兩人體力不支、重心不穩,最後,兩人抱團兒栽倒進了泥湯裡。
林子楓忽然感到,這場廝殺進入了一個黑暗無邊的世界,聽不到一切,也看不到一切,這裡就是地獄,看誰踩著對方的屍骨爬上去。
這就又像回到了殺手集訓營的日子,在那暗無天日的時間裡,沒有人回來拯救你,能夠拯救自己的除了自己還是自己。必須憑借自己手中的拳頭,殺掉對方,獲得食物,然後活下去。
一旦你心軟了,那麼就是給了對手可乘之機,對方是不會心軟的,他們會在第一時間殺了你,然後搶奪本來該屬於你的食物。
你你自己,就去了地獄懺悔吧!
黑暗窒息中,林子楓的耳朵眼兒,不斷咕嚕嚕冒泡兒,泥湯直灌進來,宛如無數蟲子在往耳膜處聚集。
林子楓和殺手焦依舊死死抓住彼此,將對方玩命兒地往軟泥底下摁,意圖把對方憋死。
而且,一栽進泥水下面,兩人幾乎同時鬆開了右手,轉而去掐對方的咽喉,把對手存在口腔和胸腔裡的氧氣擠掉。
在這種酷似掉進醬油缸一般的黑暗中,憑借泥水底下的波動,我林子楓彷彿察覺到殺手焦在向後蜷縮他的兩條小腿。
他屁股後面,一定藏有利器,想必是要利用腳後跟兒去夾匕首,將鋒利的刀尖兒蹬進我小腹。
想到這裡,林子楓後脊樑倒抽一股寒氣,立刻用自己的右大腿,駢到殺手焦身後,勾纏住他的動作。同時,林子楓的左腿插入他的身下,兩隻腳背成碰撞式掛鉤,牢牢鎖夾住這個巨力驚人的傢伙。
因為,若僅用一條腿去阻止他,自己的下身很可能被對方膝擊。
泥水下的力量抗衡,最消耗體內的氧分子,足足兩分鐘過去了,任憑林子楓和殺手焦兩人的肺活量再大,誰都再也憋持不住,各自鬆開了對方,紛紛掙扎著往上竄。
無獨有偶,兩人誰都不是省油的燈,即便在這個肺部快要像氣球爆炸一樣難受的瞬間,雙雙還不忘蜷縮起身體,卯足最後一口氣力,踹向對方的胸口。
如果踹到對方,既借助了對方的力量,使自己快速上升,又能延緩對方透氣的時間。
兩人憋到這個節骨眼兒上,哪怕提前爭取到半秒鐘的時間吸入氧氣,都足以成為生死的伏筆。
林子楓和殺手焦兩個,紛紛蹬中了對方的胸口,扭打在一起的兩具肉身,猶如升到指定高度的衛星,忽地解體分成兩半兒,朝各自的後方退去。
一躍出泥水,林子楓和殺手焦都暫停了攻擊,貪婪地大口呼吸著,殺手焦沾滿黃泥的臉頰上,眼圈烏黑,鼻腔已經出血。
看到了殺手焦的樣子,林子楓也不由得抹了一下自己酸疼鑽腦的鼻子,手上同樣是黏糊糊的血跡。看來,兩人給讓泥湯給嗆到了。
殺手焦的眉弓,還在滴滴嗒嗒地滲血,而林子楓齊腰高的泥水面上,竟然泛起-點點猩紅的漣漪,憑藉著痛楚,低頭一看自己的胸口,這才意識到。
自己剛才出水時,被殺手焦的硬底兒皮靴踹到了那條十公分的刀口,整齊傷痕的尾部,額外裂出一道三公分的不規則口子。
殺手焦已經吸足了氧氣,見林子楓低頭猶豫的瞬間,他突然做了一個閃動,林子楓知道他又要撲來,便咬牙迎擊上去。
當兩人第三次像兩隻跳起半空對撞的青蛙一樣,欲要擒住對方扭打時,殺手居然做出的是假動作。他看似要撲林子楓而來,可剛發力到一半,突然做出轉身逃跑的姿勢。
早就知道殺手焦除了實力驚人以外,更擅長的卻是心理戰鬥。而讓林子楓沒有想到的是,在這個生死關頭,他居然還能運用得如此熟練。
事已至此,都已廝打到這步田地,林子楓哪裡肯放過他,身體便依舊義無反顧地躍起,準備重拳捶他後腦勺。
瞬間之際,已將身體背對向林子楓的殺手焦,突然向後一躍,以腰為軸,右手直直掄出一拳。
林子楓這才明白,他原來不是逃跑,而是引誘自己撲追上去,趁機給林子楓來一招「回首流星錘」。林子楓深知這一拳的威力,輕則把人擊暈,喪失繼續格鬥的能力,重則把人下巴頭骨震碎,活活打死。
要知道,林子楓和殺手焦這種修煉了體術流的這種殺手,一記重拳的破壞力,至少在五百公斤以上,而腿踢、膝擊、肘擊的破壞力更大。這也是為什麼搏擊比拳擊更容易打殘疾運動員的原因。
騰在半空即將落到殺手焦身後的林子楓,本該急忙立起右臂,收縮護住自己頭部。可是,林子楓卻並沒有那麼做,而是將折疊收攏的臂肘橫平,向外用力一頂,以肘擊格擋。
只聽得「卡嚓」一聲,接著便是響徹泥林的嚎叫,「啊!啊……」。
在這緊要關頭,殺手焦中了林子楓的「黑暗防禦」,殺手焦掄過來的直臂,外側肘關節正好頂在林子楓向右橫攻的肘擊上,任他肌肉再發達,韌帶再堅韌,骨頭也承受不住這般。
所謂「黑暗防禦」,如同用木棒擊打鐵柱,力氣用得越大,鐵柱對木棒的折斷破壞也就越強。
正是如此,殺手焦的攻擊力,被林子楓利用「關節技」累加到了自己的攻擊上,並以硬碰軟地反作用回去。
看著殺手焦的一條手臂,反關節彎成了九十度角,折斷處霎時浮腫充水,即便隔著厚厚的衣袖,那突然鼓脹而起的一圈,猶如測血壓時突然打滿了氣體,還是看得格外明顯。
機會就在眼前,雙腳落穩的林子楓,對準殺手焦後背就是一個猛推,使他吧唧一腳趴倒在泥水裡。
林子楓再度躍起,夾騎在他後腰上,反手擒拿過他另一隻好手,便按住他的後脖頸子,發了狠勁兒往淤泥底下按。
殺手焦嚎叫著的嘴巴,咕嚕一嗆水,便再也聽不清楚,只覺得他胸腔內,發出嗚嗚哼哼的掙扎痛苦之聲。
林子楓依舊咬緊了牙關,足足按他在泥水下憋了六分鐘,見他哆嗦抽搐的四肢逐漸僵硬,這才手腳一軟鬆開了敵人。這個時候,不管處於什麼原因,林子楓都不能手軟,否則,一旦殺手焦有反擊的機會,那麼被按在泥水裡的就是林子楓了。
隨即,林子楓拔出軍靴裡的另一隻匕首,揪住巴巴屠的頭髮,將他腦袋從泥水下提出來,對準其咽喉,「噌」,抹了一刀。
胸口的割傷還在溢血,林子楓急忙爬出水溝,右手當初帶來的那只綠色帆布小包,還丟在十幾米遠的矮樹下。
當時自己還嘲笑右手,說自己修煉體術流,不需要這些東西。但是沒有想到的是,這次遇到的同樣是個體術流的高手,幾場戰鬥下來,林子楓已經到了虛脫的境界。不得不說,殺手焦的確是一個勁敵,是林子楓近年來,難得遇到的一個難以戰勝的對手。
快速揭開胸口衣襟,沾滿泥水的兩塊兒凸鼓蒼蠻的胸大肌,展現在林子楓眼皮子底下。左胸肌下樞,一道泛著薄薄白膏皮脂,透出紅色肌肉的刀口,赫然醒目。
從包裡拿出一摞紗布,塞進嘴巴咬住,再用食指和拇指輕輕扒開有些外翻的傷口,便用裝有碘酊的小瓶子沖洗。
那一瞬間,真是鑽心得巨疼,嘴裡的紗布被牙齒研磨的吱吱響。清理完畢之後,林子楓在刀口上撒了一把止血消炎粉,又在傷口附近的肌肉處,給自己注射了一支破傷風針劑。
然後,打開一個煙盒大小的鋁制盒兒,用鑷子夾住泡在酒精裡的彎鉤,給自己縫合傷口。
這種小傷,雖然不足以致命,但是要是發炎的話,對於接下來的戰鬥不會有好處。杜天行到現在為止,自己從來不露面,派來跟林子楓戰鬥的都是他的手下。這些人就算再死多點,對杜天行來說都不痛不癢。
而林子楓不一樣,一旦受傷,對於他接下來的行動都有阻礙。
而杜天行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才接連不斷的派出殺手來,消耗林子楓的體力。只要在跟林子楓決戰之前,讓林子楓無法處於巔峰狀態,那麼他杜天行勝利的幾率會大大的增加。
用紗布蓋處傷口,再用膠帶粘牢,這才感覺整個人虛脫得要命,骨頭似乎散了架。
從矮樹下躺了十來分鐘,還是不見海沙的蹤影,心中不免擔憂。
太陽有些偏西,刺眼的光芒收斂了許多,整片泥林又恢復了平靜。稍稍歇緩了一會兒,林子楓收拾好挎包撿起戰鬥時被殺手焦丟到遠處的兩把重型手槍,便將趴浮在泥水溝邊上的殺手焦的屍體,扯著衣領拽上了濕草地,往泥林北面拖去。
屍體上的鮮血,在地表滑出一道粗長的紅色痕跡,從廝殺的水溝邊一直延伸至此,有些水草葉子,還粘掛著血珠兒在搖晃。
找到一窪清水處,我將漸漸發硬的殺手焦屍體掀翻進水中清洗,並開始扒他身上的衣物,逐件兒投到岸上來。
當林子楓清洗掉殺手焦臉上的泥巴,這才看清楚他的臉,原以為這傢伙的面頰給大火燒過,所以才疙疙瘩瘩,坑坑窪窪。
可是現在,當林子楓用手去觸摸他的臉頰才知道,這傢伙皮膚很平滑,先前看到的,其實是他臉上的紋身。
以前,七王手底下的殺手都是以編號來認定實力。而現在杜天行統治了三王的地盤以後,改用了刺身,這些恐怕就是杜天行手底下那些殺手特有的紋身。
屍體的鮮血,很快將這片小水窪染紅浸透,眼瞅著天色快要進入黃昏,林子楓將殺手焦的衣服給他穿回去,最後將他整個兒踩進了沙泥,算是簡略的安葬。
然後林子楓站起身,看了看太陽的方向,簡單確定了東南西北,林子楓便踏步追去。海沙和右手還在這片森林裡,而且右手貌似受傷了。他們不知道這邊的戰況,必須要通知他們,然後讓他們撤退。
半響以後,林子楓在右手受傷的地方找了他。不過此時海沙也在右手的身邊,而且替右手簡單的包紮了傷口。右手算好的,殺手焦當時是著急逃跑,所以並沒有精確瞄準,子彈從右手的腹部右邊三寸對射穿過,並沒有殘留在裡面。
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三人迅速的離開此地。
而根據右手傳回來的情報說,這裡裡南美洲關押冬馨的地方只有三天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