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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四十二章 殿談 文 / 李家郎君

    一日後送王維行涼州,當番之時有內侍引女官尋了李揚,稱武惠妃娘娘甚是想念仁安縣主,請李縣男陪伴一同與明日往大明宮紫蘭殿敘話。

    李揚忙是口稱接娘娘教令。

    三月初一,李揚並朵兒穿章服乘前來接著的馬車入東大內,至紫蘭殿依女官唱贊方被人引入殿中,除有武惠妃笑著端坐於正位軟榻之上外,上首還坐了懷抱思仁的鹹直公主。

    施禮相拜後,武惠妃道:「鹹直你與朵兒抱思仁於別處游耍,母親有話要對李縣男說。」

    「母妃」大抵是知道母親要說什麼,鹹直公主欲言又止,於李揚和懷中的思仁臉上看了一眼,便是起身喚了朵兒,順便揮退了宮女往別處去了。

    已見憔悴的武惠妃看見二女離去,眼中懷有不捨以及慈愛,許久自降階而下的身影收回目光,歎道:「她等二人皆是本宮的心頭之肉,李縣男莫要負了。要是聽聞受了欺負,本宮絕不饒你!」

    這下本已是心神不寧的李揚聽後心中狂跳不已,渾身的毛也炸開了一般,駭得離座施禮強裝了鎮定說道:「惠妃娘娘,臣自會對仁安縣主愛護,也定然對鹹直公主尊敬,請娘娘放心!」

    「莫要裝了,鹹直都早已說明了,就連那思仁也是取了你一字。李子仁,好個李子仁,你倒說說本宮對你這個膽大妄為之人該怎麼處置呢?」武惠妃仍是平靜而道,但那胸中似有萬般之氣,上下起伏不定。

    李揚頓時就感天崩地裂一般,渾身沒有一絲的力氣,腦中直道,怎麼會是如此,怎麼會是如此!

    武惠妃看著嚇癡的李揚又道:「你辱及大唐的公主應立斃於此!妻妾兒女,蒼蒼父母皆入刑司為奴為婢!」

    「娘娘!臣無言可對!」李揚跪了下來,一頭重重叩地。

    「無言以對?那你做下那不知羞恥之事時為何不想及今日!你,罪有應得!」武惠妃拍榻而怒問,「可是想及你如花似玉的妻妾,可是想及你的二男一女?李揚,你自裁吧。」

    李揚滿心已是被驚恐所充,聽其言尚有一線生機,便求道:「娘娘,臣自知罪yu深種,萬死難去其罪,但看於仁安縣主之面請善待臣之一家老小。懇請娘娘應允,不然臣便將事挑明於天下。」

    「你敢威脅本宮!好,好的很,是否想拿皇家之臉面來保住她等?李揚你打的好算盤,本宮也告訴你,對此本宮也不怕,有一人議殺一人,有十人議殺十人,本宮倒要看看還有哪個敢議此事。至於那個孽種嘛,也正好一同陪你上路可好?也省的落了個路上孤單!哎,想想真是做孽,人人都道李縣男家有美妻艷妾,皆是國色,可要是充了官婢,任旁人來作賤,想必本宮是看著心中分外的舒服,不知李揚你心中是個如何做想!哈哈」武惠妃大笑起來。

    李揚聽著句句直刺了心頭之話,心中的恐懼頓時被一股怒火而衝破,仰起頭見那已是猙獰的面孔,忽起大聲道:「你這婦人怎得如此心狠!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先將你殺死!」直竄至武惠妃處伸手便要掐其脖子。

    而武惠妃冷哼一聲,卻是笑了道:「這才像個男兒,來,來掐死本宮。」說話之間便是自李揚手底輕然飄走。

    「妖婦,哪裡走!」李揚哪能讓她逃去,跑跟著追去,但怎麼也追不著,眼看只差了一線卻是又飄走了數步。

    「哈哈,楊氏、張氐、那有那些個美人,朕都要臨幸!朕要讓美人知道,這天下雄壯之男兒是如何勇猛。」正在飄走的武惠妃被絆了一交,讓追來的李揚抓住,正在捂其口鼻扣喉用力時,就瞧了哪裡是武惠妃,分明是至尊聖人陛下。

    「陛下,是臣一時糊塗,請恕臣之罪!」天生的威嚴使李揚退數步跪倒叩頭而泣道,「臣與鹹直公主二情相悅,這是陛下知道的,查抄陳罪人臣復旨那日陛下還曾交待要善待公主,臣不敢違!」

    李隆基怒容現面,指李揚之鼻道:「朕讓你好好待她,你卻是如此相待嗎?這思仁小兒難不成就是與朕的回答!李揚,朕若不殺你,豈能解了這心中之氣!」

    「陛下,思仁之事臣也是方知,這事,惠妃娘娘可以作證,去歲時,可是喚了太醫診過未有喜脈,請陛下明查!」李揚大叫喚道,如溺水之人四下來尋惠妃。

    武惠妃自李隆基身後轉出,卻是慘白臉,手捂項間道:「本宮早就被你掐死了,哪還能說的出話來。」

    「來人,將這膽大妄為之徒拖於階下杖斃!其妻妾皆削去誥命充入掖庭宮!建金雀台以住,除朕外任何人不得進入。哈哈,朕的惠妃沒了,可收了如此多的美人,朕心大慰!」

    「陛下!陛下!」心神俱裂的李揚大叫著從床上一躍而已。

    驚的睡於一側的朵兒急是拉住李揚驚喚:「阿郎,阿郎,可是做惡夢了。」

    「呼——」李揚長出了一口氣,原來是夢,但這渾身上下俱已濕透。瞧了朵兒關切的臉,見被子已滑落於腰間,露出其無恨美好的身子,便笑著說道:「無事,是夢著了。快些睡下,小心著涼了。」重新睡下後卻是再也睡不著了,朵兒也被他攪得無睡意,將身子貼過,緊緊摟著睜眼藉著透窗紙而過的月影悄聲笑道,「阿郎,你說這月兒上面那嫦娥仙子終日守著廣寒宮寂寞麼?」

    李揚笑笑回道「該不會吧,即是仙子定少不了奴僕,哪裡會寂寞呢。」

    「妾身說的不是這些,是說她獨居一室的寂寞。」

    「娘子想的多了,七巧的心裡竟也藏著這些,為夫好是臉紅。」李揚打趣著,卻是突然明白了朵兒的話中之意,不由的愧疚道,「娘子,讓你受委屈了。」

    朵兒默然,半響卻是著了惱輕聲說道,「夏蓮睡的可真是死沉,這若是被人偷去了興許還迷糊著,明日妾身好好的說教說教。」

    李揚知道自己每月相陪每位妻妾而眠也不過十日取之一二,眾女雖是嘴上不說,但這心中必定是委屈的,但這也是無法子的事,誰讓自己見一個喜一個呢,濫心太重,這大抵也是每位士人的真實寫照吧。聽外間有索索起身之音,便小聲的說道:「睡吧。」

    「嗯」朵兒乖巧之極,將身子縮成一團半伏在李揚的身上閉了眼睛。

    外面夏蓮披衣傾聽片刻,裡面未是喚了自己,忽是想到什麼臉上發燙忙又用捂了耳朵躺下。

    第二日,宮中所遣車馬俱到,李揚帶身穿二品命婦綵衣的朵兒被內侍所引至東大內太極宮中,下車後又被引至紫蘭殿中,施了禮後與武惠妃問安。

    武惠妃伸手笑道:「來,我兒,來母親這邊來坐。」

    朵兒被宮女所引至軟榻一旁的錦墩謝恩而坐,而李揚卻是直直的站在相看,心中卻道,「昨日之夢真是太過怕了人,還好不是那般。」

    「我兒這幾天的氣色可是越發的紅潤起來,有什麼好的方子也說於母親聽聽。」武惠妃打趣一句,逗的朵兒臉紅後又道,「昨日鹹直來過只打了個來回便瘋跑了出去,還是朵兒乖巧知道心疼本宮寂寞能坐下說上些話。母親養了些兒女竟還不如你這別姓的女兒,真是讓母親難過,倘若他等如你一半我便心安了。」

    「娘娘,八成皇子公主等人皆是有事在身吧,平日抽不開身子,但凡心中有了想念便是都會來的,前幾些壽王殿下不是便來了嗎。」朵兒寬慰著。

    武惠妃道:「莫要提他,自有了王妃後這眼裡哪還有我這個做母親的。去歲喜事後,見面之數可一一道來,整日待於王府之中沉溺於溫柔鄉中,也不知母親這個決定是對還是錯了。改日你與太真喚了那壽王妃一同出去走走,也順便說道說道。」

    「是,娘娘。」

    而李揚心中卻是翻滾起來,在少許的微怒之外竟然更多的卻是解脫,好似被女子糾纏不清忽又聽到那女子說要嫁人了一般。聽上面說的歡愉,便不禁稍稍的朝上轉了轉頭,卻是看到武惠妃大有深意的望了一眼,忙是嚇的又低了幾分不敢造次。心中打起了鼓,不會是又讓這惠妃娘娘又看出了些什麼吧,想想這背上便是發緊。

    「呵呵,本宮與仁安說話倒是讓李縣男冷清了。來人,賜坐。」蒙恩而坐,但這茶卻是無份。

    「今日,本宮也是想著女兒了,又想瞧瞧本宮的外孫兒,一會鹹直便來了,你們也見上一見,瞧瞧本宮的外孫兒可是喜人?」武惠妃仍是笑著而道,但李揚二人的心裡卻是跳了一跳。

    思仁這幾日李揚豈能未見著,那眉眼活脫脫像極了自己,抱了一次過後便捨不得離手,這讓相望李揚滿眼春水的鹹直公主也是好生的埋怨,嘟了嘴惱著於李揚身上掐了數下,直至李揚明白過來賣力的在床榻之上討好了數次方才解了氣,復又眉開眼笑的與人說了話。而那位萬安公主卻也發了狠,每每自家的妹妹從小門而來時,也不知如何得了消息便一同跟過,合著法子的壓搾著李揚,真是敲碎了骨頭吸乾了髓。反正那幾日,李揚是痛與快樂並存著,險些又步了前次的塵,弄壞了身子。好在二女胡鬧了二三日便放過了他,又轉身一變自乞聲婉轉而啼的尤物復為高貴聖潔的公主,莫說是李揚再做什麼了,就是稍稍挨的近一些便繃了臉說道請自重,這好讓李揚吃驚非淺。後來才知道,這二女的月事竟然是在同一個時候,真是好笑。

    「母妃,兒祝母妃萬安。」一襲粉色的倩影自外面進來,稍稍的施了禮便奔了過來,「是朵兒姐姐來了,哦,李縣男也在。母親,你宣了鹹直做什麼,不是昨日剛剛才見的麼?」鹹直公主嘻笑著,整個宮中也就是她敢如此,若是換了旁人嚇死也不敢如此。

    武惠妃見了鹹直公主也是高興,嗔怒道:「母妃想你還不成麼?過來,讓母妃再抱抱我的小外孫子。」

    這些天來鹹直公主也是看出母親是真的喜愛,便也放下了心。回頭從宮女懷裡抱起思仁交與武惠妃道:「這些日子,思仁會爬了。百日那天可是抓了一顆五品的印信,看來我兒長成後必像他父那般最少也做個五品的官。」這話卻是瞧著李揚而道的。

    「好好好,那便也做個駙馬都尉好了。」而武惠妃卻是又說著一層意思,李揚、鹹直、朵兒臉色便是一變。皆是心道,惠妃這是要將話挑明了,如是沾親之人豈能尚公主?

    今誰也沒想到的是,武惠妃的話卻是應驗了,日後李(楊)悅長成後卻真是尚衛國公主而成了駙馬都尉。

    逗了會思仁,武惠妃將孩子送還了鹹直公主,看了一眼李揚便道:「鹹直你與朵兒先去別去走走,母妃有幾句話要與李縣男說說。」

    李揚聽了這話心中一驚,這非明便是昨日夢裡的開始,這腦子便飛快的轉了起來。

    果然見二女走後,武惠妃揮手讓殿中之人退下,只留李揚便冷笑道:「李縣男,可是瞧見了我那外孫兒?」

    「臣瞧見了,真是人中龍風!」

    武惠妃不免被這話逗笑,點頭道:「此話倒也說的不假,誰讓他的父親可是膽大妄為之徒,但也滿腹的才氣呢,以弱冠之年卻已是我大唐的五品之官。李縣男,你說是麼?」

    「是極,娘娘說的極是。」李揚躬身而道,心中卻回了無數個主意,但都不可行,不過看方纔的樣子這惠妃娘娘絕對是有事要說,要是專為討公道早已讓人將自己拿住了,便梗了脖子道,「娘娘,昔日臣是說了假話的。」

    「是麼,哪一句是假,你倒是說說看。」武惠妃好像吃定了他,緩聲而問,那語氣不輕不重倒好似老婦誨兒一般。

    李揚狠下了跪倒於地叩頭道:「臣萬死!娘娘以前所疑之事確實是真!但臣實是不知會有如此結果。娘娘,此事陛下早已知道了。」

    「哦,你倒是誠實。陛下知道?」

    「是,娘娘。娘娘可是記著原司農寺卿陳思問一案麼?」大膽抬起頭與武惠妃對了一眼,見其點頭便接著道,「臣復旨之時,陛下曾有言讓臣好好的以待。只是臣該死,萬萬沒有想到會有了骨肉。娘娘,臣該死任憑娘娘處置!絕無二言。」

    「你起來吧。」見李揚如此痛快承認,倒是讓武惠妃有些吃驚了,原本想著嚇他一嚇,好再收買過來,如今看來那法子卻是行不通,倒讓她有些躊躇起來。想了想便又開口道,「即是做下了,本宮也不是那心狠之人,不過你可知道,此次自北庭將你招回可是誰的主意?」

    「娘娘,是李」李揚心中長呼了一口氣,知道不會再往下深揪了,馬上張口說道便也猛的打住,抬頭驚看武惠妃而道,「是娘娘?」

    武惠妃點頭,笑道:「久在邊地不好,仁安縣主也是寂寞,所以本宮便做主讓你回京了。」

    「謝娘娘!」李揚施禮而道,「娘娘有什麼話便明言,臣聽著。」

    「呵呵,本宮就是想問問你,皇子之間你看誰最好?」武惠妃目光緊盯著李揚問道。

    李揚心又是一緊,自己是外臣,這話要是回的不好那可便糟了。又想自己已是躲的遠遠的,也不與旁人格意交好,就連幾位相公也是皆是做足了功夫,可事情偏偏是尋至了頭上,這可怎麼辦,要是爭入皇家之事只怕到時死都不知是如何死了,額上便冒了汗出來。

    「莫怕,直說吧。」上面那催命的聲音又道。

    「回娘娘的話,臣不敢亂評。但卻知道幾位皇子皆是天之嬌子,臣由心而贊。」

    「呵呵,真是滑頭。本宮也不難為你了,只是想與你交待,李相公那邊你要常走上一走。他的話你也聽上一聽,最好是難隨合著更好,你可是明白。如是不明白,那本宮就讓仁安縣主多住些日子,回去讓她好好的說於你聽。」武惠妃輕言飄飄而道,就像說的旁事。

    李揚明白了過來,看來這李相公在宮中所倚仗的便是這位娘娘了,自己早是應該猜出來,卻是未往這邊想,不過離北庭時也曾想過,無非不過是個投靠而已,張家李家也就無所謂了。如今這惠妃娘娘又拿了朵兒來說話,這心中雖是憤怒但也無可奈何,再想及昨夜之夢,如是自己不答應了那後果卻是不可想像的。人生一世懷有濟世之心不假,但早若要拋棄一切而奔了理想自古以來能有幾人?而且自己只要懷中有本分的良心,就是做個應聲之人又有何妨,想罷心中是明亮了幾分,便道:「這些事臣自是明白,請娘娘放心。」

    「哦,李縣男,本宮可是看好你。好了,等下本宮喚了她二人回來,你們再好好的看一看本宮的外孫兒。」武惠妃滿意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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