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4-20
李揚眾人在二十名突厥少年郎的護衛之下到也平平安安,一路上走寨子穿部落,這些人盡職盡責、刀不離手的守著自己的本份,讓李揚深覺一絲的好感,但那日的計劃卻是今他有些坐臥不寧,每當將這些說與薛嵩時,總是讓薛嵩大笑指著他說是懷有婦人之仁,在饒樂都督府布暗棋的勁頭哪裡去了。
每每此時,李揚也不爭執,只能歎了一口氣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事。
又行進一部落時,劉一轉了回來,稟道:「李老爺,去歲左賢王闕特勤已身故,今方得了消息。該何去何從?」
李揚驚道:「什麼?闕特勤身故!」
「千真萬確,從漠北傳回信來已是今年二月天,如今唐王陛下已派了金吾將軍張去逸等老爺捧了璽詔前往弔奠,這四方部落也均以知曉此事。」劉一確定的說道。
李揚用手捶頭道:「容我想想。」
薛嵩提韁繩趕了半步,在李揚左側說道:「聽聞人講,左賢王闕特勤與達干暾欲谷為毗伽可汗之左右臂,暾欲谷本已年老,開元十二年已去,就剩了這闕特勤獨一人支撐,可如今這闕特勤一死,但看那餘下的諸位特勤、葉護、設等無一位能與這二人相提並論,如此看來怕是毗伽可汗也命不久亦。要是毗伽可汗一斃,其子伊然、登利等身單力簿也成不了大事,必為下設所左右,到時這漠北不知又將姓成哪一種族。」
「薛大哥,這些我都不想了去,如今所想的是,遭此變故,這突厥一行該如何去做。事情未成是小,這可後果卻是甚大,那信安郡王與裴公、趙節度使等人可是盼著這邊的消息。」李揚小聲的說道。
薛嵩安慰道:「你想的多了些,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這不還有金吾衛張將軍去了麼,為何要煩惱呢,先尋了郁督軍山牙帳去了再說。」。
「薛大哥說的極是。倒是小弟有些著相了,好,那就依了薛大哥之言,去郁督軍山嗢昆水毗伽牙帳再說。」李揚想通了此中的道理,自是開懷。
走了一日便過了內附的幾州之地,雖是累了些,但李揚的心事卻是火熱,直道不能飛了過去,對此薛嵩只是微微一笑。
三月六日,行了半天未見一部落,李揚心中焦急了些便問了二十少年中的頭領:「為何這般荒涼,行了半日怎未見一人?」
「回老爺的話,草原之上就是如此必未有什麼奇怪之處,往往百里游設一帳,千里相望一部,肯定沒有內地之繁華。」
李揚想想釋然,擺手命他下去,狠勁的打馬朝前奔去。
到了辰時,朔風呼嘯直吹入人的骨子裡,李揚緊了緊身上的皮毛,大罵這鬼天氣,直盼探路的劉一回來報個好信。左等不回,右等不回,無奈之下尋了薛嵩問道:「薛大哥,這可如何是好?」
「呵呵,還能怎樣,下馬歇息即可。」薛嵩呵呵笑道。
李揚只得又看了看前邊,許久未見人影,只得下令就地歇息。
眾人將馬匹拉在一處圍了個圈子,又分了幾人去尋了些牛糞點著,披了所帶的毛皮互相依靠著或閉眼入睡或小聲的交談。
薛嵩靠了過來,對李揚使了個眼色,李揚明白點了點頭又轉身閉眼。
半夜時分,李揚被人搖醒,劉二小聲問道:「李老爺,已到了子時,薛將軍在馬旁,這下一步的安排請示下。」
「哦,一切按計劃辦,都聽從薛校尉的安排。」李揚隨口回道。
「是」劉二轉身去打了二十騎為首之人,又是說道:「老爺說了,這幾日你們甚是辛苦,這後半夜便由我等替換。」
那人大喜,這幾日幾乎都是自己帶人夜間值守,白天又忙於趕路,真是苦不堪言,終是今日裡聽得換了值,可到了時辰卻找不到那薛校尉,這心裡自是不滿,正在焦急中聽得這李校書郎如此說來,當下急急攏了族人各找背風之處團了身子,剛閉了眼就感一股倦言湧上心頭,無一刻鐘就安然入睡。不多時,這裡酣聲四起。
耳聽的這些人都睡覺了,李揚小心的翻了身坐起,借了火堆四下看了看,見薛嵩提了一口刀站在當中正朝自己笑,李揚還了個笑,將蓋在身上的大黑裘皮反過來復披好,咪了眼躺下,手裡緊握了一把小刀窩在懷中。
「啊!敵襲!」一聲慘烈的叫聲忽然從耳朵響起,李揚猛的翻起了身大叫道:「快起來迎敵!」
就是這一當口,又是幾聲慘叫響起,火堆早被熄滅,隱隱綽綽看到黑影逼進,身邊之人迷迷糊糊的驚住不知所措。這時見劉二捂了胳膊跑過大聲對李揚說道:「李老爺,快走,我等拚死護老爺衝出去。」
李揚見劉二神色帶有一絲笑意,便知此事成了,便裝了慌張的大叫:「來人,快,來護我!」
李揚的叫聲成了招集令,四下突厥人大叫著朝這裡湧裡,但也成了極好的靶子,一支支箭箭矢有如長了眼睛一般,帶著死神的微笑狠狠的貫入突厥人的身體。「啊!」聲聲慘叫不斷,幾息的功夫又是有數人倒下。
「何人大膽,敢襲大唐官員!」薛嵩從黑霧裡衝出,渾身是血的奔到李揚身邊,大喝道。
「嗖」一箭射過,薛嵩抬刀將其磕飛,對已圍在李揚身邊的幾人說道:「你等護了老爺速速朝那邊衝出,我去殺退了敵人再說。」
這幾人中面面相怯齊點頭挾了李揚急走。
薛嵩回了身,嘴上帶了冷笑,大喝道:「賊子往哪裡逃!」,舉刀將一位慌裡慌張朝這邊跑來的突厥人劈成二半,一腳踢飛了屍首,朝前面殺去。
清晨的草原是極美的,一望無際的天邊掩了幾絲紅霞,漸漸的變了顏色。正當人們驚歎時,一道紅絲就印在了那邊,如調皮的孩童一樣,久久不出的朝陽猛的鑽了出來,放出億萬道光彩成了天地間的主宰。於是這天也藍了,草也綠了,就連那河水也變的透明了。萬物開始復甦,鳥兒飛出了巢,四下追逐著各種早起的昆蟲,不遠處一群潔白的羊群赫然印入了眼簾。
「老爺,看,有人!」二十少年之一指了羊群對李揚叫道,臉上極是喜悅。
李揚雖聽不太懂,但也知什麼意思,忙朝那邊跑去。
「喂,卑賤的老狗,快來見我家老爺!」將牧羊的老者攔下,二十少年之一喝道。
老者忙滾下馬,跪倒在地道:「尊敬的老爺,你的僕人請求你的恩恕。」
「你是唐人?」李揚這才看到老者的面孔,大驚道。
「我,老爺!你是大唐的官員!」老者仔細看了李揚,想起身過來。
「大膽,該死的奴隸!找死!」拔刀就往下砍去。
「慢!」李揚喝道,「退下!」
「老爺,這是最低下的奴隸,恐衝撞了老爺。」那突厥少年堪堪收刀,從老者的頭頂掠過,掃落了老者的髮髻,躬身答道。
李揚怒氣沖沖的看著,又是氣這突厥少年的做法,又是恨那老者竟動也不動直直的伸了脖子。於是指了老者沉聲問道:「你倒底是何人,為何當了奴隸,又是為何在這裡?」
老者披了頭,目無色彩的跪在地上回道:「我?草民是罪人,不說也罷。」神色低沉,似有未盡之言。
「老人家,本官知你有許多的話要說,也知必未如你言講是罪人,不必有何顧慮,請慢慢道來。本官答應你,如是你所講屬實,本官定將你救出。」李揚見其色,便問道。又對突厥少年說道,「你將隨身的吃食取出些給他。」
那少年憤憤的將身上帶著的肉乾扔過幾塊。
老者慌忙撿起,飢不擇食的往嘴裡塞去。李揚尋了塊地方坐下看著不語。
「唔唔」老者忽哭出聲來,往這邊爬山了爬,李揚止住了欲動的突厥護衛,讓老者爬到近前,緩緩說道:「你可想清楚了?說吧,機會只此一次。」
「老爺,草民願說。」老者跪坐道,「那年是我皇陛下開元八年,朔方大總管王晙奏請從西面調動拔悉密部,東面調動奚、契丹兩族兵,於秋季同至稽落水掩襲毗伽可汗牙帳。但王與張相不和,又不敢輕動,至此次行動失敗,拔悉密部被掩殺至北庭都護府二百里處,血染沙場,屍塞河斷,餘數盡被俘。那突厥達干暾欲谷還兵漠北,竟引兵自赤亭歸回,行至涼州,涼州都督、河西節度大使楊敬述未判清形勢派副將盧公利,判官元澄在冊丹迎敵,卻一敗塗地,數千袍澤被擊潰,斬殺者十之一、二,被俘者十之三、四,餘下皆逃。草民受重傷被俘,自成了隨軍小可汗的奴隸。」
「哦,本官知道了,本官也告你一件事情,開元九年,那楊敬述被陛下一道制命,削去了官職,以布衣充任檢校涼州都督,河西節度、支度、營田等使。又於同歲十月,由右衛副率王君接任。也算對死難的袍澤一個交待了。」李揚歎道
那者者聽後更是哭泣,朝南伏在地上大呼:「陛下!陛下萬歲,陛下聖明!」爾後又朝西嗑頭不已哭泣連連。
李揚不忍,陪了幾滴眼淚。
又與老者談了幾句,慢慢得知此人卻原是一鎮兵曹參軍,只因羞愧於人,不願道出。
這時遠處飛塵揚起,看似有十幾騎的樣子朝這邊趕來。那些突厥少年紛紛拔刀搭弓持立圍在李揚的身邊。
「前面可是李老爺,我是劉二。」傳過的聲音讓李揚大喜,忙回道,「正是本官,薛校尉何在?」
「李校書郎,卑職在!」薛嵩的話傳過,眾人皆鬆了一口氣。
等過來一看,十幾匹馬上只廖廖坐了四人,薛嵩、烏素達恆與劉二、劉五,其它人等俱不見蹤影。
「那些人呢,哪裡去了!」李揚急道。
薛嵩暗淡著臉跳下馬來抱拳道:「賊人勢大,他們,他們都壯烈赴死了!」
「哎呀,真痛死本官了!」李揚大叫一場朝後倒去。
「老爺!」眾人扶住,寬心道,「老爺保重,他們都是好兒郎。」
誰也不知道,李揚看到薛嵩藏在眼裡的一絲笑意,這心裡卻是高興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