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21
過了幾日身子好了些,李揚被一輛馬車接入了城外大營,見了信安郡王。
李禕穿了件團花麒麟紫袍,笑呵呵的問了李揚一些事情,當說到在十八歲時已娶了雲州錄事參軍事的女兒時,皺了一下眉,不動聲色的將一牙將喚過,伏耳吩咐了幾句便命他去了。事後李揚才知道,這大唐的信安郡王卻是幫了一大忙,去雲州將李揚的婚配日期往抬改了改,變為授官後正式登記,至於民間自行迎娶的日子當是做不了數的,這為李揚的官程之上掃了一小片污垢,如言官知了少不得紛狂上書曰:小小年紀竟淪「荒淫」二字,豈是了得,雖是無大礙,但恐惡了眾部司老爺的耳,提攜自為不力,評了中下,影響了陞遷。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琚,匪報也,永以為是好也」(摘自詩經大雅抑)。信安郡王也未想到,當年自己於副大總管任上所做的一件小事,竟也成了日後開元二十二年遷兵部尚書,朔方節度大使。因受到牽連降罪時,李揚懷其恩情,上表直言,終未大罰,而被貶為衢州刺史,這已是後話。
李禕又稍稍的點了戶部侍郎裴耀卿已押了分賞行至了洛陽,也就五、六日的光景便可到了幽州,便品著茶不在言語。
李揚不知這話是何意,便留了座,長身施禮道:「求老王爺指教。」
陪坐的薛楚玉已接過了話頭,低了一頭說道:「大總管,此恩情我替李校書承下了。」
「哦,薛副使,你這是何意?」李禕笑咪咪的問道。
薛楚玉抱拳回道:「小兒薛嵩與李校書有些牽連。」
「哦,原來如此。也罷,呵呵,我已老朽,有些事情本是看不透的,但這上意如何,卻是能猜的出一二分。裴戶部此時如此焦急,怕是又有聖意下了,此中原由,李校書你慢慢的品味吧!」李禕本就是在拿捏,見有了好處,這左右逢源的官場本事便表露了出來,先前替李揚改日期就是多結交一此後進之秀的手段,如今這幽州長史、范陽節度副使薛懷玉的意外表態更是讓這混打了幾十年的老人精喜出望外,便點了這幾句話。
經了這一點拔,李揚豈能不知,忙半跪於地拜道:「老王爺千歲!揚如今身子已好利索,明日即可啟程去出使饒命都督府。望大總管應充!」
「呵,呵,這樣最好。即是如此,我也不便多說。這一路上有些腳程,又行途險惡,為了使李校書之使命的安危,本總管豈能放任不理。這樣吧,我於帳下拔出一夥人馬一併同你上道如何」李禕又添了一甜頭。
「謝大總管!揚自當有一番心意!」李揚頓時大喜。
薛楚玉也道:「大總管真是厚愛後輩,當是一代之佳話。」
「薛嵩何在!」李禕喚道,又朝薛懷玉道,「虎父無犬子,薛嵩也應當出去走走,此次李校書如立了大功,行賞之時少不得多添幾人,薛副使,你意下如何?」
薛懷玉自是大喜,忙拱手道謝。
不一會,薛嵩從帳外進來,先拜了李禕:「小的拜見大總管。」又朝薛楚玉拜,「見過薛副大使」又朝李揚拱手道,「見過李校書。」
禮數過後,薛嵩目不斜看的立在一旁,但眼神裡的激動之情是無論無何掩蓋不了的。
「薛嵩,本帥命你率一夥兵丁隨李校書行走,你意下如何?」李禕問道。
「謹聽大總管令下!」薛嵩又是拜倒。
「好,薛嵩聽令,從即日起你伴李校書左右,保了他的周全,如有閃失,軍法從事!」
「得令!」薛嵩大步邁到李揚身後站定。
「好了,你等退下吧,本王有些乏了。」李禕笑笑說道,給三人留了談話的空間。
「是」三人依次退出大帳。
出了帳,薛嵩笑了,看了李揚喜道:「妹夫,這次我卻是要沾了你的一些光彩,掙些軍功了。」
「多嘴,沒了規矩!也不看看這裡哪裡,回去再說!」薛楚玉小聲的罵道。
「嘿嘿!小的多的得罪,望李校書諒解!」哪有方纔的一絲嚴謹,搔著頭嘻皮笑臉的說道。
「薛大哥,小弟,也是多有想你!」李揚心中說不出的暢快,二人相見本是一喜,又因這大舅哥的身手可是自己見過的,有他在此,自己的安危就萬無一失了。
三人回了刺史府,自是叫了酒菜,邊飲邊說好不開懷。薛楚玉陪了幾杯便離了席位,留了二人少了些拘束,又是胡天黑地的瞎鬧。心情大好之餘,不免都多吃了幾杯,李揚不知多時就醉了,爬了桌子呼呼睡去。
這一覺睡了大半天,又是一個掌燈之時,李揚睜了眼,卻是瞧見薛嵩跪在地上,咸宜公主指著在罵:「你個潑才,不知李校書身上有傷病,還讓他吃酒,你想讓他命絕於此嗎!」
萬安公主卻是瞧了燈火,呆呆的不知想什麼。
李揚忙開口道:「公主殿下,是臣的罪過,怨不得薛嵩。」「你醒啦!」咸宜公主與萬安公主齊齊扭頭看著李揚,驚喜道。
李揚起了身,忙下地去拜見,讓二位公主一邊一人拉住,強捺在炕上。見李揚睜了眼睛瞧了抓住胳膊的手,二位公主齊齊放了手,羞紅了臉。
咸宜公主見薛嵩抬了頭好奇的看這邊,一腳踢了過去罵道:「快些滾出去,讓孫博士過來瞧瞧!」
薛嵩朝李揚嘿嘿笑了笑,起身興高彩烈的跑了出去,還一邊大叫道:「孫老倌,你一個人孤苦伶仃的也不嫌煩悶,快些進來給李校書瞧瞧。」
李揚朝二位公主拱手道:「真的不是薛大哥之錯,是我自己貪杯而已。」
「你這個沒良心的,也不瞧瞧自己的身子,就這般的作賤。真是氣死我了,枉我與阿姊二人為你付出那麼多的心血,你對得起嗎?」眼看著咸宜公主的眼就紅了。
李揚大為頭疼,往炕上扭了扭身子,拱手道:「公主言重了,揚自當記在心裡。」
萬安公主卻是有些淒慘的笑了笑,拉了咸宜公主的手道:「妹妹,我們走吧!」
「走?阿姊!」咸宜公主睜大了眼睛仔細的看了萬安公主。
「嗯,走,我們回長安去!」萬安公主點點頭。
咸宜公主卻是搖了搖頭,掙脫了萬安公主的手道:「阿姊,你能忘了這一切?我是忘不了,說我任性也好,放肆也罷,我不走,我要在這幽州等著。」
「唉!妹妹,有些就該放棄的,你我都明白!」輕輕的一聲歎息讓李揚的心好疼。
李揚低了頭,將身子伏在炕上,不言也不動。
三人頓時都沉默了,只有燭火爆了一聲,在這寂靜的屋子裡是那麼的顯然。
「李揚,你起來,我問你一句話!」咸宜公主開口道。
「公主請講,臣當實話以對!」李揚心裡好是沉重。
萬安公主急阻道:「妹妹!」
「阿姊,我答應你回長安,但我不想就這樣走掉!」咸宜公主搖著頭道,又朝李揚癡癡的看著,輕聲的問道,「李揚,如是一女子,為了救人不顧自己的名節,與一男子做了不雅之事,你說說,這女子該怎麼辦!」
李揚頓時頭腦有些漲痛,心裡茫茫然,這話為何讓自己如此的著緊,不知如何回答;「這,臣!」
「李揚,我們不論君臣,只是你我,請你告訴我,這女子該怎麼辦!」咸宜公主的臉慘白一片。
李揚一咬牙道:「恕罪失禮,如是那般,自是嫁了了事!」
「好好好,我再問你,那男子有妻有妾,可能不知有過此事,又當如何!」
李揚心裡有些明悟,但那答案是自己萬萬不敢想的,即是如此豁了出去,因為那是不可能的事,這便是那一絲的生機。於是答道:「如是不嫌,可為妾室!」
「這是為什麼,你與我說清楚!」咸宜公主精神鬆了下來,同樣看了一臉慘白的萬安公主,輕輕的問道。
「恕臣失言。即是女人為救人不顧自己的名節與廉恥,去與男子做了不雅之事,可想而知那此女子下了多大的決心,又是擺除了多少的為難。一弱女子亦是如此,人心為肉的生,那男子不為禽獸,當報此恩情!」李揚腦子裡空白一片,也不知自己說了什麼。
「我明白了,李揚,你很好!」威宜公主臉上露了笑,轉頭對萬安公主說道,「明日,我便隨阿姊一同回長安!」
「嗯!」不知多時,萬安公主已是淚流滿臉。
「李揚,我們回長安了,你,你要好好記著你說過的話,莫要忘記了。如是食言,我就是化為歷鬼也不會放了你!」咸宜公主瞧了李揚緩緩的說道。
「公主!」李揚不敢去看二位公主的眼睛,心裡好亂,也好煩,不知自己是對還是錯。
「呆子,莫要人後叫我公主,經了此難,你日後便叫我鹹直吧。我阿姊本名萬安,你也記住了。」咸宜公主笑著打斷李揚的話道。
「臣不敢!」李揚忙低頭伏下身子。
「呵呵」一聲銀鈴般的笑聲漸漸的飄遠,待李揚抬起頭時,二位公主已不在眼前,只是隨著風送走一股芳香,一聲如怨如泣的歌聲傳過:「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摘自蘇武《留別妻》」
李揚癡了,就連多時孫博士入了屋子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