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12
楊父騎著馬回到了司裡,先去了司戶那裡。見了父親,互相施著禮,趁著司戶縣裡的有司吏員寫著文書的當口,將父親引到了一旁,說道:「長風兄,這陣子一向可好?」
「賢弟,你這是怎麼了,你我未見也不過二三日,這顯的倒是生分了。」父親埋怨著說道。
楊父一愣,也釋然了笑道:「你我兄弟這一日不見就如隔三秋,何況是隔了二三日了,來來來,兄長坐下等候,待簽了文書,我們去了飄香樓裡飲上幾杯如何?」
「善,我正有此意」父親坐下,早有小吏將茶奉上,隨手站於一旁候著。
楊父擺手將小吏喚下,壓低了聲音說道:「兄長莫怪我不將你家媳婦送回,我一親戚也是少時常哄小女之人,想極了她們母女,前幾日便捎信讓去往那裡小住,今日我已與大郎說了,現也與你相說,別誤了咱兄弟的情分。」
「賢弟說的哪裡話了,這李楊氐雖是我家媳婦,但也是你的女兒。尊師敬長是她的本份,不能亂了綱常。不過賢弟也真是多事,此事與大郎說下就可,與我這做公公的無干係。」父親笑著說道。
「兄長說的極是,但你是家主,也需知道了。好了,我那女兒朵兒近來可好?」楊父問道。
父親喜上臉色,交口稱讚:「要說這媳婦可是真好,人勤快,性子又溫和,尊我與內人,又與弟妹處的融洽,也不常拋頭露面,但這好名聲已傳遍四鄰八捨,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賢弟你倒是認了個好女兒啊。」
「那就好,那就好。我與內人也中喜極了這丫頭,只當是親生一樣看待。哦,兄長,那秋兒可曾用著趁手?」楊父竟然提了一個丫鬟出來相說,倒是與自家身份不符。
父親只是實說:「也好,忙裡忙外倒也實心實意,只是這丫頭心氣很傲,想必不是一般人家出身,為何落到如此地步?」
「這個我卻也不知,來雲州赴任,使君見我人丁單薄,上下只五口,便給教司下了諭令,讓挑了幾位伶俐的小娘過來幫襯。我只知她原來也是出身官宦之家,大抵因父輩犯了重罪受了牽連,被發了雲州。說起來她也命好,也是此女面容不差,且幼時家中獲罪又是完璧,教司見她可憐向後壓了壓,要是我去的晚些,可能就藏不住被送去邊軍做了官妓。至於姓氏卻是沒問,待我查了案底便知,一個奴婢有個使喚的名就行了,也不必多去理會她。」楊父淡淡的說道。
父親卻是不忍,歎了一聲說道:「真是大悲大離之身世,賢弟,我托你一事,你可要答應了。」
「請兄台明言」
父親說道:「你麻煩些查下秋兒的底子,我想幫上一些」
楊父也不好說些什麼,喚過一小吏,從腰間將牌子取下,吩咐道:「你拿著我的牌子,去女教司那裡,查下我家秋兒的底卷,如有拿來給我。」
那上吏雙手接過牌子,應了聲是便飛快的跑去。
二人又圍著李揚的身上說了溫習如何,明年大比又如何這類的閒話,喝著茶水倒也融洽,彷彿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
不久,小吏手托一份卷宗過來,與牌子放於桌上,說道:「回參軍事,那秋兒的卷宗在此,請查看。有事叫我,我自去辦理」
楊父點點頭命小吏退下,將卷宗推過父親一邊,說道:「請兄長查閱」
父親笑笑,將卷宗拿起,說道:「那我就不敬了。」說罷,翻開查閱,
「這秋兒的姓氏可真是稀少,卻也是胡人之姓,名豆盧。呵呵」父親翻了第一頁說道。
「哦,原來是胡人之名,燕之慕容氏也,倒也不是稀奇,想先帝就有位豆盧貴妃。」楊父品著茶說道。
「哦,原來如此。嗯,父豆盧德,母薛氏。什麼?萬泉縣主後改封永和縣主」父親站了起來,失聲說道。
「什麼?」楊父也是大驚,忙從父親手裡搶過鄭宗,仔細察看,只見上寫清楚寫道:「父豆盧德,生母薛氏,萬泉縣主後帝詔為永和縣主。楊父忙將卷宗掩上,左右看看無人,又打開往後看去,更是大吃一驚,幾乎失手將卷宗扔掉,看完渾身無力癱坐下來,隨手將卷宗胡亂入於桌上皺眉不語。
父親見是如此,將卷宗拿起,楊父忙用手掩了,說道:「兄長,你看了卻是怕惹上禍事,你?」
父親搖頭說道:「無妨,我不會說將出去。」
楊父點頭,將手拿開,直直的看著外面。
父親翻開看去,下面寫道:「父祖為燕皇族慕容氏旁支,生母祖上為高祖太武皇帝。因祖母鎮國太平公主涉及謀反,受累發配有司懲處,不得開缺,不得脫籍。看到此處父親也如楊父一般癱坐,苦笑道:「賢弟,這,這如何是好。」
「兄長,我勸你不要翻看,這,這你也脫不了干係了」楊父也是苦笑的回道。
父親喘了一口氣,將卷宗合上,說道:「誰人能知道,這一丫頭竟是那人之後,可害苦了我。」
楊父想端起茶水解下心中之乾涸,卻是無論如何也用不上力氣,只是圖勞的動了動,將念頭打消,說道:「兄長,這事可就死在你們心中了,萬萬不可往外聲張。要知道依《永徽律疏》十惡之首條便是謀反大罪,這沾上就死,碰上就亡。切切記住,不曾看過這些!」
「賢弟,我與你只是談論風月,並未說些什麼。你看可好?」
楊父有了些力氣,坐正了,說道:「極是,極是。兄長,你要裝做無事一般,我便喚人將此物拿走。」
父親點頭。
「來人」楊父喚道,先前那小吏立即跑過垂手側立,問道:「參軍事可有吩咐?」
楊父喝道:「你這狗頭,我叫你去取我家秋桃的卷宗,你拿了這個做甚,不用看裡面一看上面寫著罪婦秋兒就知,你拿錯了,真是辦事不力,廢物!」
那小吏無端受了責罵,也不敢支聲只得低頭受了。
楊父更是大聲罵道:「還不快去換過,不開眼的東西。」
小吏趕快將卷宗拿走,匆忙施禮跑開。
「吁——」楊父長出一口氣,將頭上的汗擦去,回看父親也是如此,二人又是苦笑不已。
「不行,兄長,你回去,就將秋兒送回,我另換一小娘過去,待日後尋個機會將她退回教司,再將此段時間記錄消除,你看如何?」楊父忽然說道。
父親看了看楊父,卻是搖頭說道:「做人不可如此,秋兒雖是心氣高些,但自從來了後做事不論事於大小,無從收拾的利落,如是退了回去,發了那群軍漢,不出幾日就毀了她。此事萬萬不可。」
楊父卻是想到了別處,心中發狠,臉上猙獰了起來,說道:「那倒不是,這秋兒好歹也是與聖上有些血脈,也論不到發往邊軍。只是這教司的心腸著實狠了些,我初任到此又未曾開罪於他,他竟然想嫁禍於我。兄長我也不瞞你,這貴戚犯事之後,如不當斬,只可圈之,不可辱之。這教司竟然將此女推給了我,這要讓御史諫官知曉,被上官責罵是小,記過是大,也能影響了前程,這廝其心當誅。」
父親急急問道:「那你待如何?我雖不在廟堂之中,卻也沾了這裡長之職,也知這官場之上,人鬼相混,斷不清是非,你可要當心了。」
「多謝兄長,你們少時玩耍。我及弟時你也出了大力,我當不會與你生分,也不會防著你。你我親如兄弟,又結了兒女親家,自是一家人。此事你不必捲入其中,我自有分寸。不過那秋兒還是讓她回來的好。」楊父誠懇的說道。
「這,你說的極是。但就此送回也怕是那教司手上有了把柄,如是退回,我恐引了那廝的回疑,反而不美。」父親這些年也不是白白混在各色人之中,很快想到了要處。
楊父咪著眼想了想,心中已有了計較,也就順水推舟的說道:「嗯,兄長你說的對,那就先放放再說,我見機行事即可。」
這時那小吏滿頭大汗的跑回,將手上的卷宗放於桌上,說道:「參軍事,這此錯不了,一定是了,我好好的看了,是秋桃的。」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方才也是我失禮了。」楊父安慰道。
那小吏卻是激動萬分,拱手施禮道:「當不得,羞殺在下了。」急急退下。
這時有司吏員將寫好的文書遞上,說道:「參軍事老爺,文書現已寫好,那家已畫押,請過目。」
楊父接過給了父親,說道:「兄長可看看合適否?」
父親看過後,提筆屬了名,又拿過印泥,沾了左手拇指捺了上去,將其中一份放於胸前,又將另二份推了過去。
楊父接過轉遞給吏員,說道:「你明日快些將契約寫好,備了案,送到蔡莊,交了我兄長。」
那吏員低頭接過,答應,又問:「可有別事?」
楊父擺手讓他下去。
父親見事已了,便說道:「走,此事已了,走,咱兄弟二人去飲上幾杯如何,也算壓壓驚。」
「好,一同前往」楊父挽了父親的手,二人雙雙走了出去。
出了屋,抬眼看了看頂上的金烏,楊父心中冷笑:「秋兒,你可是一好大的麻煩,但我已有了解決的法子,我倒要看看這教司有多大的膽子與我做對,我定要查個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