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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番外 風中花 下 文 / 青青的悠然

    風中花落瓣一

    「陛下,既已是昨日,又何必再放置於心間,唸唸難忘?」胡嬤嬤端來暖壺為他倒上一杯熱茶,遞到百里赫雲手中。

    百里赫雲接過之後,輕輕品了一口,目光微微掠向窗外,靜靜地看了許久,方才淡淡地輕笑:「若此生已老時,許方能將一切盡忘做杯中酒,祭在墓前,了卻身前事罷。」

    胡嬤嬤一愣,看著百里赫雲在天光下略顯的蒼白的容色,心中大痛,眼眶微紅,顫抖的手握緊了手裡的暖壺,卻也笑道:「陛下就是愛說笑,您還年輕著,終歸是有大把的時光來看這天下太平。」

    百里赫雲沒有說什麼,只是淡淡一笑,垂下眸子來,目光落在窗邊的一隻精緻的琉璃瓶上,裡面插著一隻梅——細細的烏桿上斜斜開著幾朵小小的花,上好的軟輕羅做的花瓣薄如蟬翼,彷彿還有露珠的痕跡,邊上兩隻嬌嫩的花骨朵,彷彿在海風中輕輕晃動了下,便有淡淡幽幽的香氣會隨風飄來,浸人心脾。

    他伸出指尖,輕柔地撫摩過那花瓣,眸子裡多了幾分似笑非笑的深沉之色:「若是,上蒼真還能允我有時光漫長,也許,這天下說不得未必太平了。」

    紅顏一笑,堪傾國。

    胡嬤嬤看著那梅,一僵,神色間似悲似喜,也不知在想什麼,遲疑著道:「陛下,若是您真的想要她,咱們何不設下陷阱,誘她來此,反正……。」

    「嬤嬤,我覺著腹中有些餓了,且去給我端點吃食來罷了。」百里赫雲忽然柔聲打斷了胡嬤嬤的話,吩咐道。

    看著自家主子面上那種淡然神色,胡嬤嬤心中歎了一口氣,隨後便也不再提起那話題,只點頭笑道:「難得陛下今日胃口好,老奴這就去端點好粥來,今早才得了最新鮮的大瑤柱,熬下了好粥。」

    等著胡嬤嬤離開去端粥,一道沉默的身影不知何時卻出現在了百里赫雲身後,看著百里赫雲道:「陛下,胡嬤嬤說的沒有錯,您是西狄的帝王,想要一個女子,有什麼問題,而那人現在在咱們手上,您如果願意,完全可以做到讓她成為您的人,甚至……。」

    「甚至生下我的繼承人,是麼?」百里赫雲漫不經心地將那些放在窗台邊晾曬的碎貝殼鐲子慢慢地撿入盒子裡:「然後再讓那個孩子成為下一個不得母親寵愛的孩子?讓他在宮中朝裡掙扎,手中染過無數的血腥,卻發現原來得到的,也許從來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長日看著他的背影散發出少見的冰冷莫測氣息,便不敢再言,沉默下去。

    所有人都說陛下是穩重而溫和的人,但是卻覺得陛下比誰都冷酷,尤其是在對待他自己上,克制、容忍、理智到冷酷。

    百里赫雲卻沒有再多說,只是轉了個話題道:「是了,海冥王明日就要回航,你們準備得怎麼樣了?」

    長日遲疑了一會,輕聲道:「回陛下,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了,只是……珍珠郡主,領著人去了輕車巷。」

    「輕車巷?是海冥王船要停靠的碼頭,她要去接皇叔?」百里赫雲一頓,挑眉問。

    「是,郡主說她要去接海冥王,而且她還要直接出海去接,順便在雲岸登陸,去雲岸海神廟為西狄祈福。」長日微微顰眉,頓了頓又道:「老王爺攔不住她。」

    百里赫雲聞言,眸中閃過幽幽銳色,隨後卻輕笑了起來,懶洋洋地靠在身後的軟墊上:「那丫頭,素來是個任性的,與素兒不相上下,只聽我那皇叔和母后的話,老王爺雖然是她父親,卻一貫寵著的,珍珠會怕他才是怪事兒,既然她想去接王叔就接罷了。」

    「這……。」長日遲疑道:「但是太后娘娘和十二皇子那裡,怕是不好交代。」

    畢竟誰都知道,太后娘娘有意將珍珠郡主嫁給十二皇子,如今,珍珠郡主分明卻是對海冥王用上心了。

    「就這麼著罷,母后的事兒多一點……。」百里赫雲微微闔上眸子,勾了勾唇角:「便也沒那麼多精力插手她不該插手的事兒了。」

    「是。」長日點頭。

    他是知道陛下打算把珍珠嫁給海冥王的,以鞏固海冥王的忠心,但是太后娘娘一向在涉及到素兒皇子的事兒時,就有些不太講道理。

    何況,太后娘娘是絕對要扶持素兒皇子的,自然不允許珍珠郡主嫁給海冥王這麼一個……來歷不明,不得她控制的王爺。

    「是了,北國那邊,有些日子沒有消息了。」百里赫雲看著自己手中精緻的梅花,忽然道。

    長日想了想,才道:「那是因為那邊傳來消息,千歲王妃最近上秋山祈福去了,寧王暫領全部政務,沒有太多消息。」

    「寧王暫領政務,秋山祈福?」百里赫雲忽然停住把玩梅花的動作,迅速地抓住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東西。

    「是。」長日恭敬地道。

    百里赫雲瞇起眸子轉向遼闊的海面,看著遠處波光粼粼,沉思了起來。

    一刻鐘之後,他忽然道:「去,加強所有與天朝關口的戒嚴監視,但是一切都要暗中進行,留意一切異常人士,並且派人跟蹤監視,若是有女子……不……看著似陌生的年輕並且略扎眼的男子,都要仔細篩查。」

    長日一愣:「您這是……。」

    百里赫雲拿起手中的梅花,輕嗅了一下,似笑非笑地道:「也許,我很快就能再見到那朵北國的梅了。」

    終於等不下去了麼?

    長日忽然若有所悟,不由一驚:「您是說千歲王妃她會潛伏進西狄,但是咱們正在準備海冥王的婚事……。」

    百里赫雲垂下眸子,微微彎起唇角:「誰知道呢,那朵梅,說不得就是成了精兒的,若不然,怎麼總在這節骨眼上要來。」

    海面的波瀾重疊,細碎的陽光從層層疊疊的雲霧中落下來,在海面上落下無數的碎金,讓海面上籠了一層淺淺的金色霧氣。

    也讓百里赫雲的心情,莫名地鍍上一層愉悅的金色。

    他的手輕輕地擱在左胸。

    多久都沒有這種愉悅與期待的心情了。

    從那日,梅林別過她之後,抬手掠過她的鬢邊,留下暗香一抹。

    這顆心便一直都沉寂著,直到今日。

    不過,這可不是什麼太妙的事情,尤其是對他而言。

    百里赫雲自嘲地彎起弧度優美的唇角。

    因為,那朵梅。

    雖然散發著迷惑人心的芬芳,卻……並不是為他。

    ……

    落瓣之二

    「父皇,那是誰?」

    他茫然的看著那一幅巨大的等人身高的畫卷懸掛在那無人能進入的閣樓間,畫上的女子,已不能用言語形容,美得如天地間最燦爛鮮嫩的朝露,又或者海市蜃樓間的那一抹燦爛雲霞或者飄渺霧氣。

    高大的男子背對著他,伸手,靜靜地撫摩過畫卷,畫卷的角落翻捲起來,顯示出他時常撫摩這幅畫卷,許久才淡淡地道:「是劫數,一生不能度的劫,若有一日,你遇到這樣的女子,便會明白,若有可能,或者殺了她,你會成為一個最好的帝王。」

    他有些懵懂地看著那幅畫卷,看著父皇的背影,在那一瞬間,彷彿瞬間就蒼老了,一身的滄桑。

    多年之後,他才知道那畫裡的絕世美人竟是父皇的小姑姑。

    所有的人,都有自己無法言述的秘密與無可奈何的苦澀,即使那個人是帝王。

    只是當年的自己彼時尚且不明白,直到多年後,在北國的漫天大雪中,他靜靜地坐在小爐的前,看著對面的少女,面容被爐裡的火光印照出淡淡的飛霞,一雙明媚靈動的眸子在火光中閃耀著嫵媚卻又不可捉摸的光芒,一身黃衫,宛如搖曳風雪中的枝頭梅。

    那是和南國明媚嬌艷陽光下的大麗花全然不同的美,只在雪中才能詮釋的美。

    他忽覺在大雪紛飛的冰涼之中,想起當年父皇的那句話。

    他微微瞇起眸子,忍不住唇角微微翹起,陡然明白,原來,如此。

    離開炎熱的南國,來到寒涼的北國。

    不光是解開年少時候對先祖們對北國執念的疑惑,也遇到了在自己短暫而蒼茫的生命中的劫。

    是劫,也是此生的圓滿。

    這樣,極好。

    ……

    百里赫雲垂下眸子,微微地揚起唇角。

    只是,不知離別時候,送他梅花的那少女如今會變成什麼模樣,在他將那個男人從她身邊強行剝離之後。

    雖然,費了不少功夫,設下的這個陷阱將那個世間最危險的男人困住,也將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

    但是除了能完成自己的計劃之外,他也很期待能看見她的樣子。

    可會因此難過,痛苦,可會恨他?

    不是沒有想過,若是不能得到那朵梅的情,便讓她恨自己,也不錯。

    世間不過兩種情感最讓人銘記。

    一個是愛,一個是恨。

    ……

    她進來的時候,依舊數年的前的模樣,容顏雋美,只是眉目之間那種輕美的靈動,卻已化作當一種長年居於上位的從容與不可測的優與沉靜。

    那種優與沉靜,他在母后眉間見過,在父皇的身上見過。

    這一刻,在她身上出現。

    不可否認,讓她越發的顯出一種沉靜幽廣的美來,越發的不可琢磨,彷彿海中名貴的金珠,在貝殼中經歷了無數的風浪與磨礪,光華四射,芳華耀目。

    只是這一刻,不知為何,他會覺得有些心疼。

    就像知道,她為那個男人生孩子時候在生死關上的掙扎。

    那是他帶給她的荊棘和劫難。

    正如沙礫給柔軟的貝帶來的切膚之痛。

    所以,即使送去無數的秘藥,也無法全然緩解自己心中的那些隱隱的歉意和痛。

    如今看她安好,他卻心中滋味雜陳。

    她抬眼,微微一笑:「陛下,許久不見,時日可好?」

    他看她,輕笑:「還好。」

    她譏誚地輕哂了一聲:「呵,蒼天無眼……。」

    他如何不明白,她是譏諷蒼天無眼,尚未收了他罷了。

    她依舊是牙尖嘴利的神情,有一種熟悉的天真直白。

    雖然,她從不是天真女子,但是那種神情,讓他忍不住唇角上揚,像是多年前,看見她坐在紅泥小爐前,眸光流動的靈動模樣。

    所以,後來,看著殿內為珍珠和那個男人準備下的大紅嫁衣與精緻華美的首飾時,他忽然心中有莫名的念頭,不知她一身紅色嫁衣,是何等模樣?

    這念頭,如怪異的瘋狂的草,一點點在心底慢慢地瘋長。

    執念如火,燒不盡蔓延心底無邊的**。

    ……

    風中花落瓣三

    誰記年少縱馬踏山河

    畫不盡狼煙夢一場

    轉頭處,是非成敗年華盡

    ……

    黑色的煙霧與火舌慢慢地吞沒那一座華美的宮宇時,他正站在白塔上,看著那些煙霧吞噬了曾經給予他骨血與生命的人。

    面前一隻精緻卻已級發舊了的木盒子,裡面是一隻同樣精緻的破碎的舊手環。

    「陛下……。」長日看著那些大火紛飛,輕聲在他身後喚了一聲。

    「嗯。」他閉上眼,淡淡地道:「太后大行,下葬之日,便將這只盒子放進太后娘娘的棺木之中罷。」

    長日看著他的背影,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還是沒有再說話,只是恭恭敬敬地道了聲:「是。」

    他靜靜地立在窗前,看著那火焰照亮了半邊天空,緩緩地疲倦地閉上泛紅的眼。

    母親

    如你所願

    為了江山,無人不可除。

    要江山安好,西狄安好,黎民安好。

    就不能有太多的人都站在那個位置上。

    這便當是你我一場舊夢

    母親,先去

    孩兒,晚行一步。

    這一場江山如畫,孩兒尚有最後的一筆墨色尚未落下。

    ……

    風中花落瓣四

    青煙如霧

    空氣裡有淡淡的略顯嗆人的煙霧瀰漫開來

    她忍不住打了噴嚏。

    「哈秋。」

    「可是覺得嗆了?」

    一道清朗幽沉的男音不知從何處響起。

    她下意識地點點頭:「嗯。」

    話音尚未,便有一陣涼風吹過,那些嗆人的煙霧彷彿瞬間散去了不少。

    那風裡帶著點點鹹味,卻異常的清爽,帶著透骨的涼意,熟悉得讓她不由一愣。

    這是……

    海風?

    而且是夜晚特有的海風,多了一沉靜的幽涼。

    但那種什麼東西辟里啪啦的燃燒聲,便在這寂寂的夜色中顯得愈發的清晰起來。

    她抬頭看去,驚愕地看著面前的那燃燒的精緻宮樓。

    有些熟悉而又異常的陌生。

    「明……明孝太后?」西涼茉有些莫名地看著那大火,隨後看著火場中一道修長的人影款步而出,手中還有帶血的匕首,看著那熟悉的人影將手中的匕首拋回了火場之中,轉身靜靜地看著那劇烈的火場。

    西涼茉忽然覺得腦海中閃過什麼,她心中忽然一涼,有些不可置信地微微睜大了眸子:「居然……居然是他親自下的手,處置的……怎麼會是他……。」

    「沒錯,是我親手處置的,因為,這個世上,沒有人還有資格取走她的性命。」那道清朗又幽沉的極富磁性的聲音響起,只是這一次的聲音裡,卻多了幾分壓抑的深沉。

    「你……。」西涼茉陡然轉過身去,才發現不知道何時,那道修長的身影已經站在了自己的身後,正靜靜地抬頭,目光越過她的頭頂看向那被烈焰燃燒染紅的天空。

    見到她轉頭,他低頭看著她微微彎起唇角:「怎麼,覺得很不可思議,我很可怕麼?」

    西涼茉看著他的模樣,他的神情很沉靜,甚至可以說淡漠,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卻在他身上看到一些難以觸碰和深沉的悲涼。

    她看著他俊逸的面容,最終還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若是難過,為何不哭。」

    聞言,他一愣,看著她片刻,微微一笑:「我素來是知道你與他人不同的。」

    她看著他慢慢地轉向身後,伸手撥了下垂落在臉頰邊的髮絲,目光幽遠:「只是,這些年,我早已經忘了眼淚是何滋味。」

    西涼茉轉身,方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已站在了海邊,月色迷離,灑下淡淡的光來,讓海上泛出點點如夢似幻的銀色光芒,還有淺淺的霧氣在海面上幽蕩著,平添幾分幽廣無邊的寂寥之美。

    而身後的那些熊熊燃燒的火場卻彷彿忽然隔開了很遠一般。

    她有些不明所以,卻也沒有在意,只打量著他幾乎堪稱完美的側臉:「何苦?」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麼問,卻已經問出了口。

    他微微側過臉,看著她,微笑:「你呢,何苦非要一個答案,不遠千里萬里地冒險來到西狄?一個人在天朝做個權勢皆在握的攝政王妃不好麼?」

    來了,若答案不是所想的,豈非傷心?

    西涼茉一怔,隨後,也轉臉看了那潮起潮落的大海,片刻之後,才輕歎道:「因為,我有執念,不管是用孩子的借口,還是天下黎民百姓的借口,還是忠心屬下的借口,我都沒法子否認,是因為百里青,因為他我才一定要來尋個答案。」

    她頓了頓,又道:「我的執念是這個,那麼你的執念是什麼?」

    他看著她,許久才輕聲道:「不知道。」

    她再次怔然,他看著她呆呆地樣子,深邃的眸子裡閃過笑意:「很奇怪是麼,最早的時候,我以為是這江山如畫,父皇傳位給我時候的囑托……。」

    「囑托?」西涼茉微微挑眉。

    「是,光復北國,是我西狄皇族數百年來未曾改變過的信念,只是如父皇這般的人物,也從來都沒有能看到過先祖書上留下來的關於北國的那些美麗的描寫,如雪這般,就是北國才有的美麗,所以父皇讓我在有生之年,要去北方替他看一看,看一看那些基本幾百年的先祖們癡迷和執著的地方到底是什麼樣子。」

    他勾起了唇角,露出個淺淺的笑來,柔和了他方才略顯凌烈的氣息。

    「看一看,他心中那抹不可言述,不可觸及的銀霞後半生所生活的地方,也是圈禁了我母親一生怨恨的女子所在的地方。」

    他負手而立,冰涼的海風吹拂起他的長髮,讓他微微瞇起眸子,看著那一片深邃的海,露出清淺的笑意。

    「我想,那一次,我並沒有白去,體會到了北國確實有值得執著的地方。」

    他轉過臉,看向她,眸光深不見底,似蘊含了不可言述的柔與千言萬語,卻最終只化作唇邊淡淡的笑意。

    西涼茉看著他,慢慢地垂下眸子,別開臉龐,輕歎了一聲:「我曾以為我們可以做朋友,可惜……。」

    百里赫雲走近她,直到彼此間只剩下半尺的距離,方才停住腳步,手擱在她的肩頭,低頭看著她:「若是我比他先遇到你,我們是不是可以不止做朋友?」

    西涼茉彷彿並不覺得他的靠近是一種威脅,或者因為這種過分親暱有所窘迫,也沒有拒絕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肩頭,她只抬起頭,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俊秀面容,微微一笑:「你可能放下這萬里江山,山河秀美,一生不悔,甚至有一日,將這萬里江山,遼闊海域拱手送我?」

    百里赫雲一愣,似沒有想到西涼茉會這麼說,他沉吟了片刻之後,輕聲道:「我說過我願效仿范蠡與西施泛舟江河,但……。」

    「但卻不能將江山黎明托付到我的手上,因為我是個異姓人,是麼。」西涼茉唇角微彎,悠悠地道:「我怎麼會不知這要求多麼的無禮而狂妄,但是有人可以全心地信任我,不擔心尾大不掉,不擔心鵲占鳩巢,不擔心我斷他的後路,不擔心江山易姓,只因他的心中,最重不過我牽住他的手和給他的溫暖。」

    那人在最早的時候,在她還沒有把自己的心托付出去的時候,就說過只會做她手中的美人扇,那人素來以諾眼千金,是癲狂是無謂是執念是放蕩不羈,都無所謂,只因為他早已選定了她。

    「信任……。」百里赫雲喃喃輕語。

    要怎麼樣,才能這般全心的托付?

    「是,你我和他其實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是同一種人——我們都善於弄權之術,掌控人心,而對於我們這種人而言,這樣的信任和交託,有多難,有多不可思議,我想你我都清楚。」

    西涼茉忽然伸手擱在他的手上,彷彿相交多年的老友,有些無奈地一笑:「士為知己者死,君待妾如士,妾當待君同一心。」

    百里赫雲眼中閃過一道光,彷彿夜空最燦爛的光芒,隨後便慢慢地悄然消散,只剩下若有所思的黯淡餘光:「君待妾如士,妾當待君同一心麼,抱歉,我……。」

    「不必比較,你是你,他是他,你們全然是不同人生。」西涼茉打斷他歉意的話語。

    百里赫雲靜靜地看著面前的女子,她也靜靜地看著他,兩人相視一笑。

    夜色中,海風幽幽吹過,帶來夜晚特有的靜謐柔和的氣息,海水柔柔地沖刷過沙灘。

    他看著面前的她,臉頰在月光下有柔和的玉石一樣的色澤,心中莫名地覺得一片寧和,彷彿在這裡便可以一站便站到地老天荒。

    「我想,我還是要說一聲抱歉,我站在這裡便是想要對你再正正地說上一句話。」

    西涼茉聞言,看著他眸光裡淡淡的歉意一怔,隨後有些明白了,抬起頭,笑笑:「我也必須說我很抱歉,我永遠沒有法子原諒你將他帶離我的身邊,但是……。」

    她頓了頓,有些無奈地輕歎了一聲:「但是,我必須承認的是,不管出於什麼目的,至少你從來沒有直接地對我動過手,甚至在你母親那裡,你還曾經為我攔下過不少的明槍暗箭,甚至……最後,也沒有對我動手,所以,你的道歉我接受,但是沒有辦法原諒。」

    百里赫雲聞言,失笑道:「你還真……真是直白,不過如此也好,到底我亦是為了完成自己一個故夢罷了。」

    西涼茉莞爾,打趣道:「果然還是西狄的皇帝陛下,再看著溫爾沉穩大氣也改不了,帝王性子裡那霸道的一面。」

    兩人相視一笑,片刻之後,百里赫雲抬頭看了看幽暗的天色,忽然溫然道:「韶光苦短,若是可以的話,我真想可以在這裡一直站下去,只是,來接我的船已經到了,我要走了。」

    西涼茉愣了愣,眸光一掠,方才發現不遠處海面上一隻古樸的小船不知何時悠悠晃晃地竟已經蕩到了岸邊,船上一盞泛著綠光的氣死風燈輕輕地晃蕩著,彷彿在向他們招手一般。

    那一瞬間,她神思有些恍惚,又看向面前的男子。

    轉回頭的時候,忽然感覺有冰涼修長的手指溫柔地掠過耳邊,原來是他伸手在她的臉頰邊輕輕一撥,將她被吹散的髮絲別到耳後,動作極盡溫柔。

    「珍重,北國的梅。」

    她有些茫然,再抬眼的時候,那一襲乾淨的白衫已經款步上了那一葉扁舟,正緩緩地向海中央行去。

    他轉身看向她,負手而立,眸光溫和悠遠,她忽然覺得心中有什麼便從此釋然,卻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最終她微微彎起唇角,揮了揮手:「夢長水遠,各自珍重。」

    小舟越行越遠,潮濕的夜霧漸漸地遮去了他的身形,只聽有幽幽動人歌者輕吟:「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傾城色,只若不遇傾城色,怎知人間晴方好,年華皆付空流水。」

    渺渺幽廣的歌聲掠過波濤粼粼寬廣的海面,月色極美。

    更深露重,霧氣漸漸地越來越重。

    漸漸遮蔽了一切的風與物。

    ……

    直到一線冰涼的光直直穿過窗欞落在她的眼上。

    西涼茉忍不住瞇起了眸子

    這月光也太過刺眼了……

    「丫頭——。」

    有幽涼的男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她陡然睜開眸子,又瞬間被眼前刺目的光芒刺得眼睛再次瞇起來:「唔……。」

    那一刻,她才看清楚了自己所在,觸目所及都是熟悉的擺設。

    「怎麼了,做夢了?」百里青取了手帕子擦了擦臉,轉過臉,似笑非笑地看著躺在床上的西涼茉。

    西涼茉愣了愣,隨後有些茫然,又有些莫名地看了看天色,隨後忽然若有所思地顰眉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七月十五,中元節,早點起來,一會子還要有要主持的祭儀,怎麼白玉沒有告訴你麼?」百里青將手上的帕子扔給一邊的小太監,款步走到她身邊,隨口道。

    七月十五……中元節?

    地府門開,鬼祭之日?

    西涼茉眼神有些迷離:「嗯,不,只是我一時間忘了罷了。」

    原來,一切不過夢一場,她夢見了那人的前生往事,夢見他來道歉與別過。

    百里青看著她,有些莫測地挑眉:「是麼,那現在起身罷。」說著向她伸出手來。

    西涼茉點點頭,笑了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起身。

    卻沒有注意到他眸子裡閃過一絲幽光,在她一個不注意的時候,忽然被他狠狠一拉,讓她逕自摔進了他的懷裡,撞得鼻子生疼。

    「哎,你做什麼?」西涼茉揉著自己的鼻子,沒好氣地瞪著自己面前的大美人。

    這廝又發什麼神經。

    百里青抱著她柔軟纖細的腰肢,勾起唇角:「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為師,不喜歡你剛才那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所以若是不想為師做什麼,便最好打氣精神來,否則為師就要親自做點什麼,好讓你精神更充足一點了。」

    西涼茉一聽這『威脅』,頓時又羞又惱,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哼!「

    這廝也未免可太敏感了呢。

    但她還是立刻起了身,努力地從某只千年老妖的懷裡掙扎開去,讓白蕊趕緊進來給自己整理衣衫服飾。

    百里青看著她坐在銅鏡前的窈窕身影,精緻的薄唇邊揚起淡淡的笑意,隨後轉身去吩咐其他事兒去了。

    西涼茉坐在窗前,任由白蕊為自己梳起精巧的髮型和上胭脂妝。

    風輕輕吹過,梳妝台邊的角落上一隻精緻的手工臘梅在空氣裡輕輕地搖晃著,正巧落在西涼茉的眼裡,她看著那瓶子,許久,輕聲吩咐了下去:」一會子將那臘梅清洗一番,然後就收起來罷了。「

    白蕊目光落在那一隻臘梅上,發現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便點了點頭。

    西涼茉妝扮完畢,看了看鏡子裡素不失端莊大氣的裝扮,點點頭,轉身向外走去:」走罷。「

    隨著她們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那被白蕊放在角落裡的臘梅在風中晃了晃,栩栩如生。

    窗外是點點香束燃燒的煙霧。

    ……

    誰的歌聲輕輕、輕輕唱,

    誰的淚水靜靜淌。

    願化一雙鳥兒去飛翔,

    任身後哭號嘶喊著也追不上。

    又一年七月半晚風涼,斜陽漸矮只影長。

    這場故夢裡,孤槳聲遠蕩,

    去他鄉,遺忘。

    ------題外話------

    ==雲爺的終於寫完了。

    他的比誰的都難寫,寫了刪,刪了寫,本來都想寫不好,乾脆就不寫他了,給大家一個自己的想像空間,因為他本身的故事和能力足以成為另外一本書的主角,只是他的存在感徹底被九爺的邪惡無恥的光芒給掩蓋過去,但是還是有不少妞兒喜歡他,足見他的魅力,只是短篇幅裡很難給出一個輪廓,只能用這種雜誌的風格寫法。但是還是覺得很不盡如人意,筆力不足。

    ——

    最後一小段來自《故夢》歌詞

    演唱:橙翼

    作詞:騰雲駕霧琉璃仙

    很合適雲爺的這篇番外基調,大家可以一邊聽一邊看,便更能體會雲爺的心情,淡淡悵然,淡淡愁,淡淡相思在心頭,終是轉身處,生死兩茫茫。

    他的相思,他的一生除了鐫刻金戈鐵馬,江山為重,也如風中花,飄散在風中。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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