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箭喚作鉤魚箭,乃是鬼軍的陣字部精心所制,意在鉤魚——即箭頭入體之後遇到阻力當即爆開,也因此改變了射出方向,向下或者向上伸出勾子死死地勾穿敵人的下額或者肋骨,就像魚鉤勾住魚一般。
是一種頗為殘忍的武器,但是對於捕捉敵人極其有效。
司含香被鉤魚箭入體,焉能有不痛之理,偏生她看不到自己肩頭之上那已經炸出來一個血肉模糊的小洞,更不知道鉤魚箭的威力,只以為逃掉就一切無事,便死命地運功向前飛奔,卻想她越運功,肌肉就越緊繃,那鉤魚箭的箭頭扣住她的肋骨就越死!
西涼茉看著她一路運足輕功飛離遠去,魅晶在她身後彷彿鬼魅一般地出聲:「主子,要不要奴婢去結果了她?」
西涼茉冷冷地勾起唇角:「不必,一會子咱們且自去尋那落網的魚就是了,那麼早將她抓回來,豈不是便宜了她,就當是在遛魚吧,畢竟好容易才抓到這只狡猾的食人魚不是麼。」
魅晶點點頭,悄無聲息隱沒在她身後。
西涼茉隨後坐回馬車上對著那些神奇『復活的屍體』們懶洋洋地道:「你們慢慢玩兒,別玩得太過火也就是了,畢竟這群烏合之眾可不是那些三王的強騎兵,經不起你們玩兒呢!」
白起穿著一身滿是『血污』的銀甲,笑瞇瞇地道:「小小姐放心,我們自有分寸!」
那拿著劍的雨堂主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看著方才分明被自己一劍穿心的年輕校尉怎麼就——活了?
他顫抖著聲音盯著自己還插在白起胸口上的劍:「你……你這是……人……還是鬼?」
這是他的疑問,也是所有天理教教徒們的疑問,即使他們的人數是這些年輕禁軍們的三倍,但是對方那種死而復生的完全不能理解的情形徹底嚇蒙了天理教徒們!
白起睨著插在自己胸口的劍,對著雨堂主露出個愉快的笑容道:「我當然是人啊,不信你看,我的心臟還在跳動呢!」
說罷他把雨堂主的劍一下子拔了出來,同時又把手伸進自己胸口一掏,硬生生地撕裂了自己胸膛,將一刻血淋淋的心臟遞給雨堂主:「你看!」
雨堂主看著那一顆血淋淋的猙獰心臟,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凝固了,他兩眼暴突,臉色蒼白,只覺得腿都軟得站不住了,腦子裡一片空白。,
天理教徒們看著這恐怖的一幕,全都驚恐地瞪大了眼,喉嚨裡卻發出一絲聲音。
直到其中一人腿軟地倒退一步,卻忽然撞上身後的一具冰冷的身體,他下意識地一抬眼,卻對上一張慘白沒有五官的臉,對付彷彿察覺了他的目光,忽然裂開那直開道耳垂下的血盆大口嘴對著他一笑,他頓時渾身血液逆行。
「啊——!」一聲尖利得完全不像人能發出的恐怖尖叫瞬間響徹了整個森林。
而他的尖叫也瞬間讓所有天理教徒們的驚恐情緒達到頂點,恐懼尖叫之聲此起彼伏。
「詐屍了!」
「怪物……有怪物!」
所有還能跑得動的人人扔下兵器四散而逃,而有些歇斯底里地拿起刀子四處比劃,毫無章法地一通亂砍,最後被『詐屍』的禁軍們一一地收拾掉。
手起刀落,利落乾脆,這一次空氣裡濃郁的血腥氣則是實打實地來自了人身上噴湧而出的鮮血。
不戰而潰幾乎就是天理教徒們的真實寫照,畢竟他們信奉的原本就是鬼神,如今面對這些『非人』,如何還有膽子抵抗。
慘叫之聲響徹了整個林蔭道上,讓天空那一輪明月彷彿都蒙上了一層妖異的暗紅。
白起看著癱軟在地,暈倒不過去不能動彈的雨堂主,很是覺得無趣地道:「真是一點用的都沒有,一點都不經嚇啊!」
西涼茉看著白起那種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不由似笑非笑地道:「怎麼了,沒動手很遺憾?」
蔣毅提著把滿是鮮血的彎刀蹦達過來,踢了踢地上嚇暈過去的雨堂主,接話道:「這些烏合之眾真是一點挑戰性都沒有啊!」
白起一驚,一眼掃過去,隨後懊惱地叫了起來:「你們這幫臭小子,***也不給我留幾個!」
原來不過短短一刻鐘不到,所有的天理教徒都已經被冒充禁軍的『斗字訣』的飛羽鬼衛們消滅得乾乾淨淨。
蔣毅嘿嘿一笑,意猶未盡地舔了下嘴巴:「這可怪不得我們,咱們訓練了這麼久,對付這些白癡,原本就是殺雞用了牛刀,這一刀下去十隻雞也都成了兩半,哪裡還有你這水果刀的事兒!」
西涼茉淡漠地掃了一眼遍地血腥,但是並沒有什麼太過可怕的殘肢斷臂或者開膛破肚,斗字訣的人本來主的是刺殺,所以他們手上更講究快准狠,追求招招斃命的功夫,而兵字訣的人則主攻謀,講究的是如何讓最多的對手失去攻擊能力,一線天最慘烈恐怖的戰場基本是出自兵字訣的手上。
如今兵字訣的人在塞繆爾的帶領下大部分都去了南方前線,如今還真便宜了這些天理教的混賬!
不過……
「你們把這個收拾整頓一下,本督衛的魚也遛得差不多了,也該去收線了。」西涼茉對著白起和蔣毅淡淡地道。
蔣毅和白起停下相互指責拆台,立刻道:「是!」
西涼茉安排好了事情,隨後吹了個呼哨,一道靈活的暗紅身影不知從半空中哪裡飛來,停在了西涼茉的手腕上。
西涼茉看著自己手腕上的小白,微微勾了下唇角:「小白,咱們抓魚去。」
小白瞪著一下子張開翅膀『尜尜』地尖叫了兩聲,隨後再次興奮地飛到了半空中,向林蔭道的另一個路口飛了過去。
抓魚!
它最喜歡抓魚!
西涼茉隨後立刻運起輕功跟著小白一路飛馳過去,魅晶立刻迅速地跟了上去。
小白並沒有飛過多遠,它很失望地衝著一個樹洞「嘎嘎嘎」地叫了幾聲,就沒好氣地飛樹上去蹲著了。
西涼茉走近一看,才發現原來司含香飛馳到這裡,躲在一顆大榕樹的樹洞裡,想要將自己身體裡扣得越來越緊的箭頭挖出來,卻不想反而讓那箭頭抓斷了自己的肋骨!
如今她疼得臉色蒼白,滿頭冷汗卻動彈不得地窩在那樹洞裡。
西涼茉慢悠悠地踱步過去,看著窩在樹洞裡的司含香,微微一笑:「二妹妹跑什麼呢,許久不見,姐姐我有許多話要跟你敘舊呢。」
司含香盯著西涼茉,圓圓的大眼中閃過凶光,但是她很快就將這種光芒掩蓋下去,軟著聲音道:「嫂嫂……不,郡主,香兒知道自己錯了,不該因為嫉妒去害玉兒姐姐,但是郡主也該知道香兒一切都是身不由己,若非嫡母苦苦相逼,想要逼迫香兒替玉兒姐姐嫁給克郡王那紈褲子弟,香兒也不會一怒之下對玉兒姐姐出手。」
說著,兩行淒然清淚就順著司含香的臉慢慢地滑下來:「郡主,你也當年也是在韓氏手下討日子的,如何能不明白香兒心中的恨,我的娘親就是被德王妃給害死了的,而含玉姐姐一直以來看似天真單純,但能遊走在皇后和貴妃之間都能得到好感的女子又能真沒心機到哪裡去,當初玉兒姐姐與那克郡王有婚約,卻也是她提出不想嫁人,要讓我去替她出嫁,如今她就是死了,不也能讓你一心一意地為她復仇,甚至不惜與哥哥決裂麼?」
說話間,彷彿觸動了傷心處,司含香摀住嘴唇,淚如雨下,渾身顫抖,看起來極為可憐,她甚至再不掩飾眼中的怨恨。
西涼茉看著她,忽然輕笑起來:「聽起來你真是很可憐呢。」
這算是什麼?
庶女復仇史麼,倒是聽起來與自己的身世有不少相似之處呢。
司含香咬著唇,忍住肩背上的劇痛,彷彿很是倔強地看著西涼茉道:「郡主,您能走到今日,憑借的不也是一番心機與不甘心麼!」
說話間,她悄無聲息地在摸上自己的腰肢。
西涼茉看了她半晌,那種銳利冰冷的目光彷彿冰刀一般能直接剖開她的身體似的,直看得司含香忍不住眼神閃爍地別開了臉,隨後西涼茉忽然淡漠地道:「那又怎麼樣,關我什麼事?」
司含香一愣,彷彿不能相信西涼茉竟然會被這麼無情,她瞪大了圓圓的眸子:「你……。」
「我只是很單純地想殺了你,或者說想要讓你試試什麼叫生不如死的滋味而已,至於你有多可憐、多善良、多不得已跟我有什麼關係呢?」西涼茉看著司含香陡然改變的臉色,輕笑起來,笑容涼薄而殘酷。
「你覺得一隻豬告訴一個屠夫它是一頭多麼善良的豬,屠夫就會大發慈悲地放過它?」西涼茉慢條斯理地從背上摘下來一隻小弩,一邊在弩上搭上一隻隻的小箭,一邊對著司含香道:「何況,我這個屠夫要獵殺的根本就是一條凶狠毒辣的食人魚,能夠成為將吞噬了無數人命的食人魚製成漂亮的標本,真是很有趣並且非常有挑戰的事!」
說話間,司含香眼中凶光一閃,忽然猛地一揚手:「賤人,誰是屠夫還不一定!」
瞬間無數細如牛毛的、散發著幽幽藍芒的細針鋪頭蓋臉地向西涼茉射去,竟然是當今唐門第一暗器——暴雨梨花針!
這種毒針當年也是西涼茉親眼見識過其有多凶悍霸道的,沾上之後,細針鑽入毛孔血脈,順著血脈而行入腦入心,中者必死,而且如此近距離,哪怕是武林第一高手也無法逃脫!
西涼茉彷彿沒有反應過來一般,竟然連一點閃避的動作都沒有,就這麼靜靜地站在那裡。
司含香眼中滿是得意的狠毒光芒,她正要扶著樹幹站起來,卻忽然見那些牛毛細針居然彷彿遇上什麼屏障一般,在西涼茉面前一寸處,紛紛落地,不一會地面上就撒了一層藍盈盈的牛毛細針!
西涼茉看著司含香錯愕到極點的表情,她微微勾了一下唇角,掃了眼地上的那些針:「喲,想不到你們居然仿製出了暴雨梨花針,只是稍微粗糙了一些。」
「怎麼可能……怎麼會……。」司含香鐵青著臉,喃喃自語,當初暴雨梨花針落在她手上的時候,她就讓人仿製暴雨梨花針,費了多少工夫才有這麼個模子,後來暴雨梨花針在奪魁大會上被唐門奪回去以後,她又尋了最好的能工巧匠來改進那個模子。
她原本有機會逃脫的,躲在這裡就是為了等著西涼茉尋過來,她善於尋找人的弱點,就是等著西涼茉對她防備降到最低點時候,再出手,一擊必中,讓這勾引哥哥的賤人死得極為難看!
魅晶忽然一個閃身出現在西涼茉身邊,她手上做了個奇怪的手勢,默然一抽,竟將一片薄如蟬翼透明的紗收在手中,原來那些針就是碰到了那一層透明的細紗方才紛紛落地。
西涼茉看著司含香,勾了一下唇角,慢條斯理地道:「我本來就覺得奇怪,像二妹妹你這樣狡猾的,能有壁虎斷尾之能的女子,怎麼會這麼乖巧地在樹洞這裡等候姐姐我的到來,如今看來我對妹妹的瞭解果然還是很深的。」
說話間,她一扳手上的弓弩,銳器劃破空氣的低沉嘯音與司含香的慘叫同時響了起來。
「啊——!」司含香慘烈的叫聲瞬間驚飛了無數夜鳥。
一隻細小的箭射入她的右胸,但那細箭兵沒有射進司含香的內臟,而是一下子鑽入皮肉然後炸開,扣住了她的肋骨。
西涼茉挑了下眉頭:「姐姐也讓二妹妹開開眼,這是方才射入你肩頭的鉤魚箭的弩版,很有趣吧,就當做方才妹妹送我暴雨梨花針的謝禮!」
隨後,她淡淡看了眼魅晶:「可別讓二妹妹暈了過去,要不她可看不到一會子我送給她的大禮!」
魅晶點點頭,忽然欺身上前,直接用一種奇特的手法在司含香身上點了幾處大穴,司含香原本差點痛得昏迷過去,此刻卻莫名其妙瞬間清醒過來,同時只覺得自己瞬間動彈不得。
魅晶站回西涼茉身邊,拱手道:「郡主,此手法是司禮監逼供時為防止犯人昏迷過去所用,如今您就是將她剝皮剔骨,只要血未曾流盡之前,她都不會再昏迷。」
司含香聞言,恐懼地睜大了眼,尖叫:「西涼茉你要作甚呢!」
西涼茉笑了笑:「妹妹很快就知道了!」話音剛落,她手上忽然優雅地一抽,只聽見一聲骨骼折斷的清脆響聲伴隨著司含香近乎非人的慘叫聲再次響起。
指尖一截細長的白色上面掛著暗紅色血肉的東西一下子滾落在地面上,細細看去,竟然是一截完整的肋骨,原來那鉤魚箭身後拴著細長的金絲,西涼茉用上巧力就將一截肋骨從司含香身體裡硬生生地給抽了出來。
「這是你欠含玉的一條命。」西涼茉看著臉無人色的司含香冷酷地道,隨後手上再次一抽。
「啊——!」
「這是你欠邊境那些無辜死去的一百三十六個孩子的!」
「嗚——!」
「這是你欠瘟疫中無辜死去的千萬平民的!」
「啊——啊——!」
伴隨這西涼茉冰冷的聲音,一截一截的肋骨再次硬生生地被從司含香的身體抽出來,直到最後,西涼茉終於是忍不住眼中的恨色,聲音顫抖而尖利:「這是你欠我和阿九的!」
一想到阿九一身白衣靜靜地站在那生死交隔之處看著她,她如何能不怕,如何能夠不恨?!
所有的壓抑的恐懼與憤怒全都在這一刻從西涼茉猩紅的眸子裡洩露了出來。
隨著最後的四根肋骨抽落在地,司含香全身的衣衫早已經被渾身的冷汗濕透,她彷彿從水潭子裡撈出來一般,臉上一片死灰,沒了肋骨的支撐,她整個人軟綿綿地以一種怪異的姿態躺在了地上,她身上遍佈深可見內臟的傷口,但是傷口都不大,也沒有傷了血管,所以她甚至想要死去都不能,只能承受著劇痛。
司含香早已經沒有力氣大聲的說話,她死死地盯著西涼茉,忽然微弱地笑了起來:「阿九……哈哈哈哈……你居然愛上了那一個閹人,怎麼……是因為……因為他很漂亮……還是因為……他很可憐……聽說他以前是個卑賤的孌童,他快要……快要死了吧……所以你才……才那麼……激動……你真可憐。」
西涼茉眼中瞬間閃過一絲殺氣,但是她很快地平靜下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司含香冷漠地勾了一下唇:「你不必費心思想要求個速死,在沒有抓住司流風那個懦弱的、卑劣的男人之前,我是不會讓你那麼順利的死去的。」
隨後,她看了眼魅晶:「這個女人就交給你了,別讓她死了。」
魅晶看著西涼茉,點頭道:「郡主放心就是了,魅晶正好試試在魅部學的手腕。」
西涼茉淡淡地轉身離開,轉過身的那一刻,她緊緊地閉了閉眼,握住了微微顫抖的手。
好容易走到了林子外,西涼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下子就蹲在了地上,雙手緊緊地摀住了臉。
她壓抑著自己的心中濃重的殺意,就是為了不讓自己失控,只怕自己會忍不住殺了司含香,而需要費長久的時間去抓司流風!
可是,就算她能抓到他們,為阿九報仇了又怎麼樣,那個人也也許再回不來!
那個可惡的、卑鄙的、惡毒的千年老妖!
那個會為她洗手作羹湯、會為她輸真氣、會為她吃醋、會為她打點一切,卻要裝作什麼都沒有做的彆扭的男人……
淚水一點點地浸出了指縫,她望著冰涼月光落在地上照出寂寞而孤單的影子,哭得像個孩子。
不知什麼時候,一隻蒼白的手,忽然悄無聲息地勾上了她的肩頭。
西涼茉還在抹淚的手瞬間放下,一把抓住那隻手,狠狠一扯,就是一個過肩摔。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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