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萊海灘,寂靜無聲,只有一些殘火在點燃,點綴著普經喧囂一時的戰場。
黑暗中,一把突兀的女子聲音響起來:「大人,大人,你在哪裡?」
「大人,大人,你在哪裡?」
……
那把清脆的聲音鍥而不捨地叫喚著,帶著哭音,幾近嗚咽。
她的堅持總算得到了回答:「我在這裡!」
那個女子聲音頓了一下,然後徒然撥高,大叫道:「大人,大人,你在哪裡?」
「我在這裡!」回答依舊是廢話。
管他什麼廢話不廢話,有回答就不是廢話。
「大人沒事,大人沒事!」
隱約聽到耳麥的那邊一片歡呼聲,狄青凌苦笑一聲,以劍柱地,撐直身體。
看看周圍,到處是倒臥的人、飛魔,這裡一個,那裡一堆,殘肢掉落得到處是,原本連綿的雪地被打得滿目瘡痍、血跡、深溝、炸坑遍佈,風呼嘯地吹過,十分地孤寒。
他內視身體,全身骨骼發痛,肌肉痙攣地抽動,魔力已經用訖,至少有五處傷口,其中一處沒有力量自療,傷口往外突突地冒著血,他甚至連召喚小天使的力量都沒有了,至於他的契約魔獸----玄武龜,早在戰鬥中被殺得送回了老家(玄武龜充當他的護甲,它是個投影,當被殺傷的損失程度達到承受能力時,它就會消失一段時間),感覺到紫府裡兩把聲音急切地呼喚他,卻無法回應。
簡而言之,他現在的狀況象張紙一般,風一吹就倒!
他m的,好想睡一覺啊。
流了很多血,頭暈乎乎的,好想睡覺。
好想睡覺……
遠處兩道燈光刺破夜幕,直射而來。
履帶車上三個軍官緊張地看著無線電掃瞄儀,一名男少校向兩位女上尉說道:「你們看,大人的坐標就在這裡,應該離此不遠處。」
兩個女上尉,都非常美貌,不同的是一個比較貴氣,一個比較親民一點,親民的那個看過周圍的紅外視頻景象,驚喜地道:「大人就在那裡!」
履帶車飛快地開過來,在狄青凌身邊停下來,他吃驚地看到跳出來的頭一個女上尉是西班牙公主維多利亞,另一位則是塔吉揚娜。
「你們,怎麼來了?」說話牽動傷勢,他的臉成扭曲狀。
塔吉揚娜小心地道:「你在前線打仗,我們也得盡一把力氣!」
維多利亞上前扶他,驚慌地道:「大人,大人,你怎麼樣了?」
塔吉揚娜有「福利」,從她的百立方米的空間環裡取出了一張床!
大床上滿滿的絲綢,扶著狄青凌躺下去,舒服!
塔吉揚娜與狄青凌的關係不一樣,她徑直摸遍狄青凌全身檢查,連兩腿間也不放過,看得一邊的那個少校瞠目結舌,心忖現在的女孩子真夠膽大,而維多利亞則束手束腳,手足無措。
塔吉揚娜說道:「五處傷口,四處已經封住,還有一處在流血,維多利亞,來,我們給他療傷。」
兩女都是水系三級,水系魔力的療傷能力不及聖光系,但也有長處是對於造血有好處。
狄青凌乾涸的身體象久旱的河道遇到水般貪婪地吸收著水系魔力,但她們的能力實在太弱,施法做到她們臉色發白,魔力耗盡,狄青凌的身體卻像個無底洞一般,正在惶急時,兩個人影刷刷地落下。
又來了兩條靚女,小的那個一言不發,手搭塔吉揚娜背後,水系魔力夾帶著聖光系魔力有如長江大浪一般洶湧而過。
狄青凌啊的一聲,睜開了雙眼,說道:「茜茜,蘇珊,你們沒事吧?」
「沒事,這點點小事,哪難得到我!」茜茜大吹牛皮道。
但她確實也是個怪胎,狄青凌打到魔力見底,她居然猶有餘力。
「蘇珊你呢?」
「還行!沒傷到一處,好過你多多。」
真鬱悶,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狄青凌吩咐那個少校道:「給巴黎發電,就說我們打贏了!」
確實,是打贏了,三個天使沒事,加萊沒有丟失,不贏的話,難道是飛魔贏了?
儘管,這是個慘勝!
少校按捺著心中的激動,衝進履帶車上道:「大人確定,我們打贏了!」
他的消息迅速傳遍後方,人們歡騰起來。
用《旗幟報》記者的話來說:「整個歐洲都在屏住呼吸等待著消息。」
聖殿騎士團與飛魔大戰的消息牽動了無數人類的心,戰爭打得如此之大,甚至動用了核武!
在沒有得到確切消息之前,小道消息滿天飛,巴黎、羅馬和柏林三大股市全線下挫跌停,尤其是戰敗流竄的飛魔散落到各個城市導致有的傳言說人類已經戰敗、四翼天使戰死,讓人類社會好大的驚慌。
《巴黎先驅論壇報》則喜氣洋洋地道:「大人說『給巴黎發電,就說我們打贏了』有如當年愷撒戰勝龐培時向他的副官說『給羅馬報信,就說我們打贏了!』是歷史的重演,不同的是愷撒是內戰,而我們的大人則是人類對惡魔的大勝!」
「大勝?」看著號外,羅德尼把它一扔,別人不知道,他心知肚明,實際上聖殿騎士團已經大傷元氣!
他立即下令備車,帶上一些人,趕往加萊。
參戰的五千五百名長翅膀的傢伙,有三千名戰死,僅有一百名左右沒傷,其餘的全部帶傷,約千多人是重傷需要截肢,雖然聖殿騎士團的醫學飛躍性地發展,還有神術的支持,可想而知,這些戰士的歸隊是個漫長的過程。
要曉得,能夠用魔法元素長出翅膀,至少有五級以上的魔劍士或者魔法師,基本上都是軍官,在人類軍隊中是當之無愧的中堅!
歷經一年多的戰事好不容易才培養出來的軍官,一役盡墨!
除此之外,還有近萬的地面部隊的損失,但比空中單位輕,大概二千多人陣亡。
他們的損失,讓狄青凌低下頭道:「都是我的錯!」
他痛悔萬分地道:「正如當年曹操失去郭嘉,曾有言『惜哉,奉孝!痛哉,奉孝!』就是我現時心中的寫照!」
「不,他們求仁得仁,戰爭哪會不死人!我們以區區三千員空中單位打敗了十萬飛魔,就像《巴黎先驅論壇報》所說的那樣,是大勝!」蘇珊冷靜地道。
「這是一場皮洛士的勝利!」狄青凌沉重地道。(皮洛士曾經與羅馬大戰,勝之,眾人賀之,皮洛士苦笑道:「勝就是敗,因為部隊全打光了!」)
接下來兩件事,一死一生。
三千員陣亡者在加萊安葬,設立陵園,所有的高級軍官能來的全部參加。
在莊嚴肅穆的軍號聲中,將他們的骨灰一一送進地裡。
魔法世界,不留腐屍,因為黑暗系魔法師能夠召喚它們,打擾亡者的安寧。
狄青凌總算能夠進入紫府空間,小天使克裡斯蒂娜告訴他道:「信奉我主的英靈一千七百二十一員,全部進入了我主的神國,他們將得到永生!」
「真的?」
「是的,所以你以後在軍隊中還是得多多加強信仰的管理,英靈不死,能夠進入神國,另外一段歷程將重新開始!」
「嗯!」狄青凌默默地點頭。
生的事情則是晉陞和授勳,為軍隊稍添喜氣。
只是大部分的人都躺醫院裡,乾脆去了醫院舉行了一場特別的慶祝儀式。
羅德尼適時到來,他帶來了巴黎最好的歌星、最紅的電影明星、藝術家(有不從者全部服苦役,羅德尼雖是聖武士卻不是個善茬)在醫院裡為大家表演,算是粉飾太平。
然而狄青凌的心無論如何好不起來,
因為翠西,由於西裡瓦娜。
翠西的傷勢非常重,差一點就被開膛破肚。
以翠西風系十級的造詣,理所當然成為戰鬥的中流砥柱,也受到了飛魔的重點照顧,儘管她來如風去如電,在激烈的戰鬥中難以倖免,累計中了近十記的瀆神之語、電球、火焰和石化術的攻擊,背後遭遇一個石像鬼的手錘打到吐血,前面則是一頭弗洛魔的爪子抓過,險些將她的肚子都給掏了出來!
黑暗魔能糾纏於她的身體裡,暈迷不醒,茜茜親自出手也無法驅除,唯有外靠醫治內搞她自己的努力了。
西裡瓦娜同樣也好不了多少,她是聖光系高級女騎士,給自己加上了聖光翅膀參戰,她衝鋒在前,劇戰中全身受創,幾乎連身上的血都流光了,在空中掉下來時更是骨頭大面積斷裂,送到醫院時人們以為她死了,好不容易才救回一條命。
兩人暈迷不醒,放在同一間病房裡。
狄青凌在外面強顏歡笑給眾人晉陞和授勳後,看了一會表演,再也忍耐不住,乾脆跑到病房裡陪著她們。
「該死的飛魔!」他痛恨萬分,偏偏無力復仇。
此仗將他的本錢消耗殆盡,怎麼打得過英吉利海峽?
他又氣又愁,坐在床邊咬牙切齒,將床沿的鐵管都給一條條地捏扁!
一陣腳步聲傳來,有人輕輕敲門,狄青凌不耐煩地道:「我不是說不讓人打攪我嗎?」心忖把守的聖騎士怎麼搞的。
「是我!」
狄青凌一楞,「哦」了一聲道:「進來吧!」
把門的聖騎還是很盡職盡責,不過來者亮出了她的戒指,認識這種戒指的聖騎就任由她來敲門。
伊蓮娜推門進來,和他點點頭後,細心地看過翠西和西裡瓦娜,臉上浮出了悲傷。
西裡瓦娜也就罷了,翠西等於是她一手帶出來的徒弟,見她這個樣子,伊蓮娜心中非常難過。
狄青凌沒法子,她也束手無策,兩人對坐愁城。
狄青凌瞅見伊蓮娜胸前掛了兩枚勳章,一枚是金質戰功勳章,另一枚是近戰突擊勳章,奇道:「你與飛魔近戰?」
「是的!」談起此事,伊蓮娜還是有三分的高興。
她負責把守的一處高炮陣地是加萊的最前線,首當其衝,卻沒有丟失,其餘的一線陣地幾乎都失守了。
憑藉著她的重力術和震懾律令,飛魔一進入重力術的作用範圍就往下掉,再來一記律令把它們給定住,上前,揮劍!
她穩穩地守住了陣地,她腳踩大地,近乎不死之軀,飛魔的狂轟濫炸又能耐她何!
所以她的戰功在地面部隊中無可爭辯地名列第一,死在她陣地上的飛魔堆出了幾米高!
她黯然道:「可惜我還是幫不上多大的忙!」
「別說你,遇到大群飛魔,我也得逃命啊!」狄青凌雙手抱頭道。
「呼!」長長的一聲歎氣聲,狄青凌聞聲望去,是西裡瓦娜醒來了!
太好了!
她信奉的是殉難之神伊爾馬特,狄青凌著她向她的神祈禱,將他的聖光與救治神術一古腦地輸送給她,立竿見影一般,她的臉色出現了血色。
西裡瓦娜不會有事,可是翠西還是不醒。
伊蓮娜檢查一下她的身體,發現她除了胸口項鏈帶了狄青凌的小像外,別無神像,身上也沒有任何宗教的標誌。
難道她是無信者?
魔法神靈社會,信神還是有好處的,像西裡瓦娜這樣子,向神祈禱後,居然升了一級!
伊蓮娜打趣狄青凌道:「你看,翠西她心中只有你啊!」
狄青凌心頭一動:「怎麼忘記這一茬了?」
將他的意志進入紫府裡道:「老奧,你能夠用我的神像喚醒翠西麼?」
「當然!」
「那你還不快去?」
奧喀斯心忖不准我動用神像的是你,現在讓我動用神像的還是你。
知道眼下狄青凌心情不好,奧喀斯不敢怠慢,回到他的亡靈大殿上作法,在他公案後的狄青凌的神像赫然散發出陣陣的神光!
……
沉睡的翠西其實還有少許的意識,她覺得很痛、很冷,有無數的惡魔圍著她,向她發出了刺耳的笑聲,伸出它們的爪子去抓她,她想掙扎,卻無能為力,看到自己被拖向黑暗,她想哭,卻沒有眼淚,想叫,也叫不出聲。
茫然無助,耳邊儘是惡魔的笑聲與嚎叫。
突然,惡魔們驚慌地逃開,她的神來了,他的光芒驅散了黑暗,在他神光照耀下,惡魔們慘叫著,被神光將它們全部蒸發!
她的神,向她伸出了手。
「是你嗎?狄?」
兩手相握,他的手很溫暖,能夠和他手拉手,真的是很幸福。
病床上的翠西眼睫毛一陣顫動,睜開了眼睛,看到狄青凌就在身邊,他的手緊緊地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