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尋陸貞兩人,心中急切,完全不惜馬力,槍柄屢次抽打馬匹,令其全力狂奔。
五里官道過後,眼前出現了一片山脈。
山倒是不高,旱魃出世,又正逢隆冬時節,整座山脈草木凋零,山泥龜裂,甚為荒涼淒慘。
山上行馬雖然也可以,但是這速度卻提不上來,蕭尋和陸貞兩人索性下馬,各自拎著師門寶刃,向山上狂奔而去。
「蕭尋。」一邊在山林之間急速穿梭,陸貞卻一邊喚了一聲。
蕭尋一邊腳下不停,一邊微微側目:「何事?」
陸貞單手反握雙槍,負於身後,在山林間輾轉騰挪,紫色勁裝衣袂飄飛,一頭秀髮隨之輕舞,加之那雙纖細的長腿,卻是讓蕭尋看她的目光出現了一絲凝滯。
陸貞此時說道:「讓那女子留在村莊,是不是有一些不妥?萬一旱魃再度回轉,她豈不是要遭毒手?」
聽聞陸貞有此一問,蕭尋皺眉說道:「這女子有些古怪。雖然我一時之間想不透其中古怪之處,但是直覺告訴我,此女不能與我們同行。還是待在村莊為好。」
「哦。」陸貞應了一聲,隨後目視前方,發出一聲似驚似喜的輕呼,「山洞!」
「噓!!」蕭尋食指比在嘴邊,狠狠瞪了陸貞一眼。
陸貞噤聲,心中不覺有些羞怒。這妮子也不明白,為何自己平日裡冷靜清醒,一旦在蕭尋身邊,卻顯得如此心浮氣躁,拙劣不堪。
蕭尋瞪完陸貞,隨後雙手耍了一個槍花,大喝一聲:「兀那妖物,爺爺燎原宗蕭尋在此!還不速速前來受死!」
陸貞不禁翻了翻白眼,恨不得自己立刻昏死過去。
陸貞正待罵蕭尋這個蠢物,不料肩膀卻被蕭尋一推,陸貞鳳目一瞪,看向蕭尋,卻發現蕭尋手勢連打,示意自己埋伏在山洞旁邊。
陸貞終究是一個聰明的女子,馬上領會了蕭尋的意思。蕭尋這是要引開裡面的旱魃,讓自己趁機進去救人。一念及此,這妮子便不再遲疑,輕輕一個起落,便立於山洞入口旁邊,將身子藏於山巖之後。
蕭尋一聲吼完,良久之後,卻從山洞裡傳出一聲輕歎,隨後一把輕柔低沉的男聲悠悠傳來:「小娃兒,你不過化罡修為。你的同伴也不過震境。我就算想受死,也很難啊。」
旱魃果然在裡面!蕭尋心中又驚又喜,他自然是知道這旱魃所言非虛,看來陸貞的存在,也被那旱魃輕而易舉地發現並且揭破。
蕭尋腦中急轉,苦苦思索對策。自己底牌不多,只有身上三根捏不斷的金毛,若是引誘這旱魃來捏斷,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只是該如何引誘?
蕭尋正在苦思計策,裡面的旱魃卻又說道:「來者是客,你們兩個進來吧。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們。」
蕭尋與陸貞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裡看到奇怪的神色,似乎這旱魃並無多少敵意,蕭尋對陸貞點點頭,示意兩人乾脆進去一探。
反正待在外面,也毫無作用,這旱魃既然已經發現自己,若想擊殺兩人,也是易如反掌,倒不如入洞一探,險中求活,說不定白羽黃妮兒兩人,也在此洞之內。
蕭尋屏氣凝神,驚魂緊握手中,與陸貞一前一後,緩緩步入這山洞之內。
出乎蕭尋意料的是,山洞之內,居然並不陰暗潮濕,反倒乾燥無比,山洞頂端,並不完全閉塞,時不時有陽光自岩石縫隙中照射進來。
這山洞倒是不淺,走了十多丈,陽光已經照射不到,前面卻有一個轉角之處,似有燈光隱隱透出。
蕭尋長吁一口氣,將身體精神調整到最佳狀態,隨後長槍負於身後,就這麼拐過彎去。
這一轉角,蕭尋便一眼看到了那只旱魃。
只是,這是旱魃麼?蕭尋凝神看去,發現此獠一身白衣似雪,劍眉星目,唇紅齒白,五官雋永,卻是一個英俊瀟灑的青年男子。這男子的帥氣摸樣,卻是將蕭尋這個少年郎甩下好幾條街,比起同樣英俊白羽,還更多了一份經歷滄桑的成熟韻味。
這男子正坐於洞內石室的石椅之上,身前一張石桌,桌上有酒,手中有杯。見到蕭尋進來,男子微微一笑,卻轉身又拿出兩個精瓷酒杯,輕輕放置於石桌之上,舉起酒壺將兩杯斟滿,溫言道:「坐。」
蕭尋索性不管其他,大步流星地走到石桌邊上,將手中長槍狠狠一插,插在地上,金刀跨馬地坐了下去,正位於那男子對面。
見蕭尋入座,陸貞遲疑一下,也小心翼翼地上前坐下,卻是輕移石椅,坐在了蕭尋身邊,手中龍鳳雙槍,卻是悄然置於桌面之下,單手緊握。
男子不理會神情緊張的陸貞,似是對面色如常的蕭尋有些興趣。
「請。」男子舉起身前酒杯,向蕭尋邀杯道。
「多謝!」蕭尋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進,隨後卻將酒杯放下,置於一旁。
蕭尋略一抱拳,鄭重說道:「前輩。我有一事請教。」
「請說。」男子依舊是溫婉和煦的神情,似是蕭尋的師門長輩一般。兩人的這種詭異狀況,卻是看得陸貞疑惑不已。
蕭尋自懷中,掏出一根金色獸毛,輕輕放置於桌上,問道:「不知前輩,可識此物?此物堅韌無比,我以鐵槍擊之,難傷其分毫。」
男子伸出手來,兩指一攆,便拾起獸毛,放在眼前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卻笑道:「此乃不滅靈猴的後頸毛髮,此獸天生靈性,智力不遜常人,只是性情急躁憨直。若是修行滿五百年,便可成為妖族大聖,乃是妖族得天獨厚的五大聖種之一。若想弄斷此物,倒也不難,不過我觀這毛髮,神光內斂,妖氣不凡,想來是取自得道大聖身上。一旦弄斷,妖猴必生感應。若是我猜想的不錯,此物,是那妖猴贈送於你,作為救命毫毛用的罷。」
蕭尋心中駭然,心想這旱魃的見識智力,果真遠超常人。不過雖然心中驚濤駭浪,蕭尋卻面色如常,微笑道:「不錯,此物正是我的妖族伯父所贈。」
男子聽聞蕭尋此言,卻是眉頭一皺:「人妖之間,一向水火不容,你怎會認一個妖猴做伯父?」
蕭尋大笑一聲,說道:「我能與您一起喝酒,為何不能認個妖族大聖做伯父?」
男子聞言也是撫掌大笑:「說的好!」
蕭尋笑罷,肅言問道:「不知前輩,可曾見過我的兩個同門?」
男子緩緩頷首:「嗯。我見那兩個少年人,這兩人天資不凡,尤其是那是白衣少年,乃天生靈動之體,我愛才之心頓起,因此帶他們來我處,想收之為徒。你和這個小姑娘也很不錯。不如一起入我門下吧。」
蕭尋聽了不禁內傷無比,我了個去啊,殭屍收徒?可不可以不這麼無稽啊?你這樣讓我怎麼往下演?
蕭尋一邊內傷,一邊道:「不敢隱瞞前輩,我等皆是燎原宗門下,已經有了師承。怕是要辜負前輩厚愛了。」
男子略一皺眉,說道:「燎原宗?聽這宗派名字,可是解歷所創?」
蕭尋頓時想起,這旱魃修行千年,方悟得前世今生,當年為人之時,卻是跟千年之前的八大聖師一個時代,說不定互相之間還認識。
蕭尋緩緩點頭,說道:「不錯!」
陸貞一直在一邊聽著,插不進嘴,為了掩飾尷尬,拿起身前酒杯小小喝了一口。
卻聽那男子笑道:「那就不礙事。解歷本來就是我的徒弟。」
「噗!」陸貞一口酒頓時噴了出去。
男子對陸貞微微一笑,用笑容安撫了一下臉紅耳赤的長腿美女,說道:「我前世,收過四個弟子,解歷排行第三。另外三個,老大叫萬古,老二叫秦踏海,老四叫艷陽七。不知這其他三人,你們可曾聽聞?」
「……」蕭尋徹底被打敗了,這旱魃生前收得四位徒弟,居然就是八大聖師中的四位!這廝生前,該有多強?
如今他修成金甲屍王,前世記憶神通皆盡領悟,那麼他現在,又有多強?
蕭尋恨不得給這旱魃跪了。
男子看著蕭尋的表情,似是明白了什麼,臉上顯出一絲欣慰:「看來他們四人,都已經功成名就,千年之後,依然名聲不減。」
「前輩。」蕭尋原本這金刀跨馬的坐姿,也無力保持下去了,整個人顯得有些畏畏縮縮,「您,這是剛剛覺醒記憶不久罷?」
男子緩緩點頭:「確實如此。十日之前,我修成金甲屍王,覺醒前世今生,卻感到十分迷茫。不知今後要做什麼。千年過去,我的愛人,我的弟子,全都死了。如今我身為旱魃,千里之境皆為大旱,用不了多久,必然會有妖族或者人族的修士前來剿殺。不過以我目前的實力,自是絲毫不懼的,只是,我以前神識不明,殺人吸血自然是尋常之事,如今記憶覺醒,不想再造殺孽,卻是非常苦惱。」
蕭尋剎那之間,便聽出了其中不妥,馬上問道:「您不想造殺孽,那此處以東十里之地。那處村莊的所有村民,又是被誰所殺?」
男子臉上現出一絲懊惱之色:「此事也是因我而起。我覺醒之後,悟得金甲屍王神通,可以製造銅甲屍後代,心中一時技癢,便尋了一個女子嘗試了一下。不料這女子趁我外出之際,逃走了。回到村莊之內,一夜之間,女子殭屍血脈覺醒,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屠盡了一村居民。我今天趕到那裡時,卻是晚了。女子雖然殺了人,但也是因我而起,我也不忍心直接將她毀去。我觀村口有兩個少年,怕他們也遭毒手,就將他們帶至此處。」
蕭尋神情大駭,猛然起身,問道:「那他們現在人呢?」
男子見蕭尋神情有異,說道:「他們醒來之後,說要去找你們。我看他們修為還不錯,兩人合力,應該不至於被銅甲屍所害。便由他們去了。」
蕭尋一拔手邊烏金長槍,說道:「前輩!雖然他們二人合力,不懼銅甲屍,但若是銅甲屍以有心算無意,他們兩人又如何防得住?您有沒有將女子是銅甲屍的事情告知他們二人?」
男子也意識到其中不妥,說道:「他們走得很急,倒是沒有告知。哎呀,不好!」
男子霍然而起,臉上露出焦急的神情:「我先去那處看看,你們趕緊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