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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百八十七章 談笑止戈 文 / 金澤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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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糖兒的父親重重地點點頭,說:「金市長,你的大恩大德,我們全家都記在心裡,有來生,再報答,但殺女之恨,我不能不報。」

    金澤滔似乎吃了一驚:「小糖兒是老村長殺的?」

    小糖兒父親搖了搖頭,金澤滔又問:「或者是在場還有嫌犯沒有落網?」

    小糖兒父親澀聲說:「金市長,我謝謝你幫小糖兒報了仇,但這仇深似海,還不夠。」

    金澤滔哦了一聲,道:「說得也在理,算起來,郎家村人人都跟你有仇,這仇該報。」

    金澤滔說話的時候,一直開著手提喇叭,現場一片寂靜,他們的對話通過話筒,清晰地送進現場每個即將參戰或圍觀的村民耳裡。

    小糖兒父親說的話得引起現場村民的紛紛議論,特別是郎家村年青村民,都紛紛對他怒目而視。

    金澤滔沉默良久,忽然發問:「那你覺得張大爺跟你有仇嗎?」

    小糖兒的父親驚愕地看了他一眼,趕緊搖頭,說:「張大爺是我長輩,我當父親一樣敬重他。」

    金澤滔拍桌道:「既然你敬重他,那你幹麼把他往死路上逼,今天應該是你一個人的戰爭,你卻把全村老少都拖落下水,你這不是和全村人都有仇嗎?」

    小糖兒的父親張了張嘴,雖然他不想承認,但事實如此。

    糾集村民跑到郎家村扒屋,是他發動的村民,郎家人圍村。是他策動村民群鬥,今天兩村對峙,也是他堅持要打上一戰。

    有三路灣村年輕村民大聲聲援:「金市長,我知道你說這話,是出於好心,但我們都是守望相助的三路灣人,我們不幫他。誰幫他。」

    年輕村民的聲援博得他周圍人們的一陣歡呼,歡呼聲援的大多是年輕人。

    金澤滔沒有理會場上的哄鬧,而是歎息說:「老支書還好吧?」

    小糖兒的父親點了點頭,金澤滔又問:「小糖兒的媽媽呢?」

    小糖兒的父親又是點了點頭,金澤滔說:「你反正是生無可戀。死無可畏,死了也就死了,可惜了你老父親,還有你剛脫離生命危險的妻子。」

    小糖兒的父親低垂著頭,誰說他生無可戀,他還有兩個住在醫院。等待醫治的親人。

    金澤滔搖頭說:「其實,你還年青,再過一年半載。還能再添個孩子,生活可以重新開始,你現在成了東元建築的工人,收入並不低。好日子才剛開始。」

    小糖兒的父親悲哀道:「可小糖兒沒了……」

    金澤滔低沉說:「小糖兒不是你們生活的全部,不是整個世界,你不要忘了,小糖兒也是我女兒。」

    他站了起來,他的腳下,正踏著那條白色的中軸線上,說:「我站的位置。就是當時我們最後一次告別小糖兒的地方,所以,等會兒,你們要打起來,這個地方請不要衝撞。」

    小糖兒父親喃喃道:「小糖兒!」

    說罷頓時淚如泉湧,他隱隱覺得,他的決定可能錯了,但無論對錯,他對郎家村的仇恨,卻並沒有因為金澤滔的勸說而稍減。

    金澤滔說:「我就站在這裡,看你們衝鋒陷陣,然後,一部人將倒下,永遠不會起來,一部分人,會重新站起來,但可能喪失勞動力,你們做好準備了嗎?」

    四個中老青年村民,誰都沒有信心開口說做好了準備。

    金澤滔朝著小糖兒的父親微微一笑:「對你來說,這場械鬥,最殘酷的是什麼?」

    小糖兒的父親恨恨地瞪著郎家村的老村長,說:「大不了一死。」

    金澤滔呵呵笑說:「你錯了,對你來說,最殘酷的是莫過於人張大爺死了,你還活著,小糖兒的死,你可以將仇恨記在郎家村,但張大爺的死,你去恨誰?只能恨你自己,所以,你會一輩子寢食難安。」

    說到這裡,他又轉向郎家村新老村長,說:「其實,你們不必恨他,一個失去孩子的父親,無論做出怎樣過激的事情,都是可以原諒的,房子扒了,可以再立,但人沒了,立起來的,就是牌位。」

    「不論生死,請你們不要記恨對方,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交代完郎家村村民,他又轉頭對小糖兒父親說:「你也不必恨所有姓郎的人,郎家村,只有一個扁擔郎,也只有一個扒梁郎,那個人,今天不在這裡。」

    「不論生死,請你不要再記恨對方,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金澤滔最後說:「現在,茶也喝完了,你們可以回去準備,發動自己的父老鄉親,舉起屠刀,向對面的村民發起進攻。然後,活著或死去!」

    「但有一點,我再奉勸諸位,請不要再記恨對方,仇恨,只會蒙蔽雙眼,喪失理智,那麼,現在請你們離開。」

    雙方來的時候,還昂首挺胸,走的時候卻都像打了敗仗似的,怎麼也挺不起脊樑。

    有孩子開始哭鬧:「我不要爸爸打架,我不要爸爸死。」

    也有婦人在勸說:「當家的,你要走了,我們娘兒倆可怎麼辦?」

    有脾氣火爆的參戰村民破口大罵:「走你媽啊,烏鴉嘴,誰說我就會死,就沒句吉利話,滾!」

    婦人坐地大哭:「那我該怎麼勸說你,勸你殺人,當家的,殺人也是要償命的,我們不要打了,我們回家吧,打生打死,圖的是什麼呀!」

    脾氣火爆的村民頓時啞火,殺人是要償命的,沒看到現場這麼多公安武警虎視眈眈,殺了人,只怕下場更慘,等待他的將是比死亡更恐怖的鐵獄和審判。

    金澤滔舉起喇叭說:「讓這些孩子,看著自己的父親流血,死亡,或者受傷,都是不道德的,如果你們要繼續戰鬥,就先讓你們的孩子離場吧。」

    大人還在猶豫是不是先勸退孩子們離場,孩子們卻紛紛衝進村民隊伍裡,和他們的母親一起,死死地拉著各自的父親,號啕大哭著不讓他們打生打死。

    金澤滔看著遠處被扒屋頂,彷彿咧嘴嘲笑的大瓦房,像是自語,又像是對小糖兒父親喃喃說:「這是你想要的戰爭,不是小糖兒想要的,她此刻,或許有驚和怕,但就是沒有恨和怒,所以,等會兒,你要報仇雪恨,你要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時候,請千萬拿下你頭上的紅布,那不是小糖兒想要看到的。」

    走了幾步的小糖兒父親無力地蹲在地上,嗚嗚地抱頭痛哭。

    張大爺佝僂著腰,扶起他,張了張嘴,最終只發出長長的一聲歎息。

    郎家村兩任村長回頭看著蹲在不遠處痛哭的小糖兒父親,心裡卻沒來由地堵得發慌。

    人心亂了,隊伍就不好帶了,金澤滔的攻心策略終見成效。

    剛才還興高采烈的觀戰群眾,此刻都沉默地看著亂作一團的兩村村民。

    剛才還跟金澤滔對話過的那人大聲說:「金市長說得對,還是不要打了,打死打活,圖的什麼呀,意氣之爭害死人啊!」

    有不懷好意的人嘀咕道:「金市長說不打就不打了,那我們跑這麼遠的路,不是白費力氣了?」

    他的抱怨引起不少同道中人的支持,卻也吸引周圍更多人的怒目。

    不懷好意的人還沾沾自喜:「打啊,快開打,我們等得脖子都伸長兩寸。」

    他的話終於激起眾怒,不知道誰先動的手,只聽有人怒罵道:「打你媽打,我先砸死你這個喪盡天良的壞胚!」

    然後就見到一塊土碴子撲地砸在這人的臉上,不懷好意的人頓時血流披面。

    圍觀的人們頓時亂作一團,扭作一團,柳立海和柳鑫面面相覷,相視苦笑,果然,該打的人沒打起來,不該打的人卻打作一團。

    全副武裝的公安幹警們早就手癢,見狀,不等兩位局長發話,如狼似虎,揮舞著警棍橡皮棍,望著動手的人們劈頭蓋臉打去。

    圍觀人群中頓時發出一陣鬼哭狼嚎聲:「警察叔叔,你們打錯人了,我們是看熱鬧的,不是械鬥的村民。」

    這人正是被砸了一土碴子的不懷好意者,追著他打的是李明堂,邊揮舞警棍,邊罵罵咧咧:「打的就是你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壞種!」

    不懷好意者終於跑不過耐力過人的李明堂,抱頭蹲地,大哭求饒:「警察叔叔,別打了,我都投降了!」

    李明堂一腳將他蹬得四腳朝天,罵道:「我讓你投降,我讓你求饒,你這顆老鼠屎,差點沒壞了金市長的好事。」

    剛剛還呼爹叫娘的兩村村民隊伍,此刻,都出奇地一致觀看起亂作一團的圍觀人群。

    孩子們興高采烈地又跳又叫:「警察叔叔加油!打死這幫壞胚子!」

    孩子他娘霍霍地在一旁抽著涼氣說:「當家的,幸好,不是你們動手,不然,這一陣子亂棍下來,可夠你受的。」

    火爆脾氣的孩子他爹悶悶說:「你咋就知道公安的棍子就一定打我。」

    孩子他娘說:「你我還不知道,一打上手,就沒了理智,公安不打你,打誰?」

    機警一點的早就躲到一旁,人群中,最早和金澤滔對話的人搖頭晃腦說:「談笑止干戈,杯茶釋世仇,金市長要是放在古時個,那就是個諸葛亮一樣的智多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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