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厚廳長在永州的三日行程,溫書記全程陪同,蘇廳長化了半天時間,集中聽取了永州下轄九個縣市財稅工作匯報,然後著重考察南門市局的預算外資金陽光工程建設情況,分別走訪了公安、城建等部門。
從實地調查情況看,蘇廳長一行人對南門市局的陽光工程開展情況感到震驚,從現階段情況看,南門的預算外資金管理已經達到了相當高度。
不說專戶儲存和票據管理,單是清理收費項目,在省廳有關處室負責人眼裡,已經是不可思議了。
從南門市局提供的台賬看,所有收費項目都是嚴格按省級以上批准的項目收取,其他縣市觸目驚心的名目繁多的收費項目幾乎在南門看不到了。
連蘇子厚廳長都感覺意外,他也看過省報對南門陽光工程的相關報道,也認真研讀過南門市局提供的經驗交流材料
但現場察看和看材料完全是兩碼事,特別在聽取公安和城建兩單位負責人的匯報,他甚至感覺有些驚艷。
以後世的眼光,看待南門市預算外資金管理開展情況,金澤滔並不以為然,也從來沒有因此而沾沾自喜。
南門市雖然領先了幾步,但距離規範管理還有不短距離,距離他心目中的高度還要很長的路要走。
但這一切並不妨礙蘇廳長他們的判斷,南門預算外資金管理已經領先全省,遙遙走在前列,甚至在全國都稱得上獨領風騷。
蘇子厚相信。南門市的「三步走」規範管理。如果經過這次調查研究基本情況屬實。不但在越海全省,甚至在全國,都堪稱典範,應該形成南門經驗,在全省推廣,在全國打響。
在蘇子厚的印象中,省報在報道南門預算外資金陽光工程過程中,因為宣傳需要。有些誇張在所難免,但經過實地調查考察後,他們甚至認為,報道不是誇大而是縮小,還沒有全面概括南門市局所取得的全部成就。
金澤滔非常清楚,之所以蘇子厚他們會有這樣的錯覺,那是因為「三步走」規範管理,還是在省報報道組採訪之後的事情,呂氏叔侄的落網,以及地下賭場和非法集資案的偵破。為進一步推動陽光工程的深入開展,肅清了不和諧聲音。提供了強有力的助推作用。
為謹慎起見,蘇子厚提出再抽查幾個鄉鎮,溫重岳書記欣然應允,省廳臨時改動行程,在南門再增加半天考察時間,分頭走訪了三個鄉鎮。
蘇子厚親自坐鎮南門市局,坐等三個調研小組凱旋回來,金澤滔連同溫重岳書記和杜建學市長一起陪同,溫重岳親自架起茶具烹茶,款待蘇子厚。
盧海飛在旁遞水洗杯,小心侍候著給溫書記打下手,班子其他成員全部陪同省廳調研組下到鄉鎮實地考察。
盧海飛還是第一次面對這麼多大領導,緊張得屏住呼吸,小聲喘息,連簡單的遞水動作都有些變形,不知是因為烹水的無煙小炭爐烤烘的熱度,還是心情所致,額頭都微微有些出汗。
讓自己在這樣的場合露臉,這是金局長給予自己的一次重大機遇,杜建學市長不用說,可以直接決定自己前途命運的領導,溫重岳在永州如日中天,坊間傳聞,他是接班葉專員的不二人選。
以盧海飛並不敏感的政治嗅覺,從這次接待規格也看得出來,居中協調及全程陪同的溫重岳書記接班行署專員已經不是傳聞,而是板上釘釘的事。
至於盛傳是金局長恩師的蘇子厚,目前省財政廳班子排位第二,從溫重岳的重視程度看,蘇子厚接任廳長只是時間問題。
財稅局小會議室裡,金澤滔正陪著蘇子厚聊天,杜建學頗通茶道,和盧海飛一起幫忙,當然,領導動嘴,盧海飛動手,能夠為這屋子裡的領導服務,他深感榮幸和激動。
茶道講究jing清淨美,以茶為媒,達到人和環境的和諧統一,溫重岳沉浸茶道也頗有些時日,他神情肅穆,動作優雅,特別在最後出茶時,滌器、投茶等動作如行雲流水,自然且優美。
窗外陽光投射在溫重岳緊抿著的嘴唇,映襯出他鐵線般分明的臉部輪廓,金澤滔甚至忘記了他的嚴厲和刻板,他只看到美,不和諧的,但震撼心靈的美!
屋裡端坐著的人們都把目光傾注在溫重岳身上,無論貧富,無論貴賤,對美的追求都是一樣的。
當溫重岳最後投完六杯茶時,看到眾人目瞪口呆的模樣,小孩子一樣得意地笑了。
隨即他就收斂起笑容,又恢復到日常鐵面如霜的模樣,向蘇子厚肅手請茶,蘇子厚兩支有些肥大的手指夾起小紫砂杯,仰頭吱地一聲一乾而盡。
金澤滔跟他老師一樣,也是一杯見底,兩人都咂咂嘴皮,幾乎不約而同地,瞇著眼睛,搖頭晃腦狀似陶醉說:「好茶好茶!」
盧海飛面前也斟了一杯茶,他正要端起茶杯學金局長一樣仰脖喝盡,卻見杜建學垂頭猛烈地咳嗽,讓他嚇了一跳,連忙問道:「杜市長,你沒嗆著吧?」
卻看到杜市長面前的茶杯還好端端地擺著,難道杜市長被自己的口水嗆著了?
溫重岳卻是哂然而笑,還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連喝茶的回味神態和感慨都是一模一樣。
杜建學市長猛咳了幾聲,又低頭悶哼了一陣,這才抬起頭來,臉色卻給憋得有些發白,金澤滔明知其故,卻佯作關心問:「杜市長,這天氣有些熱了,杜市長也奔波了兩天,會不會給憋出熱毒來,要不要叫個醫生看看?」
杜建學瞪了他一眼,端起茶杯惡狠狠地也學著金澤滔一飲而盡,金澤滔拍手笑說:「茶跟酒是一樣的,你可以淺嘗,也可以豪飲,圖的就是一個痛快!」
杜建學舔了舔唇,瞇著眼睛回味,這般飲茶,也是一種另類的體驗。
溫重岳卻仍是慢條斯理地小口啜茶,看他那副回味無窮的陶醉模樣,你甚至懷疑他喝下的不是人間茶水,而是天上的瓊漿玉液。
金澤滔伸手摸過會議桌上的白茶杯,滿滿地倒了兩大杯,一杯遞於蘇子厚,兩人都齊齊喝了一大口,齊齊點了點頭。
杜建學強忍著咳嗽的衝動,只能扭頭看盧海飛坐著剛才溫重岳的位置,學著給領導斟茶。
溫重岳此時卻站了起來,走到窗前,從窗口往外望去,全城街景收入眼底,微微感慨說:「永州既古老又年輕,永州的城市建設這幾年進展不快,舊城破爛不堪,新城環境堪憂,撤地建市任重道遠,目前制約的因素主要有城市建設和財政收入問題。」
杜建學也有些沉重:「只能一步步來,南門財政目前還是吃飯財政,搞建設還是力有未逮,但建市的財政收入達標應該不是主要的制約因素。」
金澤滔說:「誠如杜市長所言,作為地區所在地,南門市財政收入絕不拖撤地建市大業的後腿,問題是永州本級財政收入還有待提高。」
永州財稅局下設直屬財稅所,負責地本級企業稅收徵收管理,但情況不容樂觀,直屬財稅所目前年財政收入不足億元,離建市二億元預算內財政收入的硬性指標還有上億元的缺口。
溫重岳轉頭看向杜建學,杜建學苦笑說:「溫書記,我代表南門市表個態,南門市一定顧全大局,只要地區有需要,我們南門義不容辭,但問題是地本級收入缺口太大,單憑南門一家之力很難保障地本級收入達標。」
金澤滔笑說:「溫書記,這個不是問題,眾人拾柴火焰高嘛,行署出面協調,下面各縣市都奉獻一下,將劃歸地方管理的原地本級企業重新明確一下管轄權,下面縣市應該反響不會太大。」
溫重岳連連點頭,想招呼梁秘書記錄一下,回頭馬上落實,卻忘了梁秘書早讓他打發走了,那邊盧海飛卻早早地得到金澤滔的暗示,此刻飛快地將記錄本遞於溫重岳。
溫重岳瞄了一眼,滿意地點頭說:「嗯,小盧吧,你就暫且充當一下秘書的角色,回頭將記錄本交於小梁。」
盧海飛鋼筆字寫得很漂亮,難怪一向吹毛求疵的溫重岳也很滿意,盧海飛興奮得鼻尖都冒汗了。
只有杜建學卻眉頭一皺,金澤滔的提議讓他不能不想到濱海酒廠,這也是八十年代末被地區下放到濱海管轄的國有企業,按金澤滔的建議,濱海酒廠的管轄權將重新上劃地區。
金澤滔還任濱海第二財稅所長時,省局聯合調查組十幾號人蹲點二所調查金澤滔違紀情況,和濱海酒廠廠長王慕河有過激烈交鋒,最後以王慕河大敗虧輸而告終。
金澤滔提這個頭,自然有其用意,在金澤滔當時組織開展的納稅調查初步情況看,酒廠不僅僅有巨額偷漏稅現象,而且有嚴重的侵吞國有資產現象,金澤滔堅信,如果憑此深查深挖下去,這將是一件驚天大案。
他當時發下宏願,像剝洋蔥一樣,一層層剝開它的心,他想看看,酒廠在王慕河手裡,到底已經糜爛到哪種程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