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金澤滔正興致勃勃地跟童子欣擠眉弄眼,他還不知道,這一刻,自己悄悄地被一個陌生人恨上了。
杜建華縣長一直注意著金澤滔,這五百萬一下去,就是卒子過河,有進無退了,看著他一副胸有成竹,穩操勝券的模樣,他也心寬不少。
只是突然間看到他模樣古怪地作著鬼臉,心道,難道是出了什麼變故,他倒沒心思去在意童子欣的表情,忍不住問:「有什麼事嗎?」
杜縣長這一問,大家的目光就集中在金澤滔的身上,金澤滔連忙低眉垂眼,裝作俯首貼耳的乖巧模樣,抬頭有些恍惚地說:「沒事,沒事,我在想程縣長此刻會不會拍案而起,雷霆大怒」「小說章節更新最快。」
金澤滔這一說,大家也都給轉移了注意力,大家想像著方頭大耳的程雲慶縣長髮怒的模樣,忍不住笑了。
儘管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金澤滔身上,當事人童子欣卻還是給鬧了個大紅臉,連忙捧臉垂頭,生怕他人察覺。
其他人沒注意她,唯有自以為早就撞破兩人姦情的胡文勝,卻是拿眼瞥了眼童子欣,有些同情,唉,你就省省心吧,這都什麼場合,也敢跟人家暗送秋波,你這不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嗎?人家明顯是瞧不上眼,白瞎了這大好的秋天菠菜。
此時的程雲慶縣長雖拍案而起,卻並未如金澤滔所言發雷霆怒火,他還是甚有風度地坐了回去,蹙眉沉思。第四和第五的區別。和金澤滔等人的理解一樣。已經不是簡單的數字排序。
但五百萬不是小數目,對濱海和北山都一樣,現在痛快了,明天可能就成負擔,爭不爭這第四,爭不爭這中上游地位?
程雲慶向有大志,輕不言輸,搏一搏吧。他抬頭對著財稅局長重重地點頭,寂靜的小會議室,立刻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應答聲,報數聲,電話聲。
陳鐵虎市長也在翻看著手中的進度表,南門市經這次波折,元氣大傷,現在人行國庫坐陣的財稅局領導群龍無首,沮喪地扎堆閒聊,誰也沒在意現在南門在全地區的排位。
給駐永州財政專員辦扣減了預算收入。南門已經下滑至第二,已經完全喪失了在全地區一直以來的龍頭大哥地位。
陳鐵虎這次也僅是慣例看望慰問大家。南門市的收入排位和增幅名次,都跟他沒任何關係,但翻看過這張進度表,還是讓面色鐵青,眼不見為淨吧。
他準備再坐會兒,就結束慰問,沒什麼好關注的了。
就在此刻,財稅局預算科長拿著份資料跑了進來,看看會議室的領導,最終還是將這份資料遞於陳市長。
陳市長不看還好,一看差點沒氣吐血,濱海不久前入庫的這筆五百萬稅款還是南門市調整出去的,他忍不住低聲罵了句:「強盜!小偷!」
預算科長連忙垂頭塞耳,裝聾作啞,心裡卻不由鄙視,這兩詞用你身上倒是合適,這本來就是人家的稅款,現在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
作為預算科長,對原局長的盜挖他人稅源一事,原本就頗有微詞,堂堂南門市財政,也有自己的驕傲,需要下作到偷盜他人稅款嗎?
陳市長沒有在意眼前這個富有正義感的預算科長,他心裡想的只是這個濱海,這個金澤滔他們到底想幹什麼,用這南門市的五百萬稅款想力爭上游?
胃口倒是不少,小心別噎著了,他恨恨地想。
金澤滔胃口當真不小,他對著杜建學縣長等領導說要趕北山,超海倉,這在杜建學縣長他們看來,已經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
但金澤滔卻暗暗咬牙切齒地瞄上了南門市,你南門市做老大哥很久了,現在應該讓出大哥位置排行老二了吧?
吃了我的,吐出來,壓在我頭上的,也要翻身鬧革命,金澤滔惡狠狠地想著,卻在思索著十點後,海倉縣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會不會引動八方雲動,如果能推動海倉和濱海聯手,自己未必就沒有機會把南門掀翻馬。
金澤滔做著美夢的同時,陳鐵虎卻慢慢息了怒火,不走了,就隔岸觀火,看看濱海和北山最後火拚,就權作看一場迎新除舊,慶祝元旦的大戲吧。
北山縣加了六百萬稅款,這已經是程雲慶咬牙切齒,能拿出來的最後一筆大額稅款,但程雲慶的心裡卻越來越不踏實,按說,濱海也應該知道,單憑一筆五百萬的稅款,還無法撬動北山的排位,莫非他們還有後手?
時間很快就到了十點,地區人行的國庫統計也出來了,各縣市也都催著當地人行國庫的工作人員,趕緊拿到全地區目前排位情況。
只是這份進度表剛一出爐,就引得相關縣市一陣雞飛狗跳。
程雲慶終於發了雷霆怒火,大聲咒罵著濱海縣和金澤滔,敗家玩意兒,濱海能經得起這麼折騰嗎?居然一個小時內押上了八百萬,看你明天這麼補這窟窿。
程雲慶為剛解入的六百萬稅款悔青了腸子,早知道濱海縣砸鍋賣鐵,破家蕩產也要爭這排位,早不跟他們玩了。
程雲慶和杜建學的想法是一樣的,今年畢竟是自己任職第一年,能從全地區墊底的位置,升到第五,也不錯了,他的眼光自然要著眼於明年換屆選舉,就暫且讓你領先一步。
程雲慶也只有這樣安慰自己,北山率先退出了排位大戰。
北山偃旗息鼓了,海倉開始不安了,至此,海倉才明白過來,濱海一開始盯的就壓根不是北山,而是海倉,其志倒也不少,目前僅差自己一百餘萬。
海倉不敢怠慢,趕緊添加了二百萬,還是不放心,海倉縣長最後下決心,再添上三百萬,統共五百萬,應該能保持領先優勢。
濱海想要趕超,得再解繳入庫六百萬元以上,才能領先海倉,海倉縣長料定濱海其後勁不足以追趕海倉,杜建學縣長也應該為明年留點稅款吧。
金澤滔跟杜建學、曲向東等領導商量了一下,現在情況,已是騎虎難下,無論如何,都要爭這第三,跟海倉決一高下了。
杜建學看著眉飛色舞的金澤滔,心裡不由有些懷疑,莫非這小子早就打定這主意,一步步綁架著縣領導上了他的賊車。
罷了,明年的事,明年再說吧,他是財稅局副局長都不急,我堂堂縣長只要抓緊他這頭牛犢子,還怕他不趕緊給張羅明年收入任務,再說他的產業辦可是明年的重頭戲,得盯緊了。
金澤滔一舉之下,將手頭所有的國庫結解單全給入庫了,也足有七百萬元,這似乎已經是濱海的所有家當了。
杜建學縣長心痛地看著那一張張結解單,變作稅款解繳入庫,七百萬啊七百萬,濱海財政什麼時候能奢侈到一擲七百萬了,不知不覺間,濱海財政似乎日子有些好轉了。
杜建學患得患失地想著,曲向東倒是想得開,安慰起杜建學說:「老杜,你也別想太多,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作為人口和地域大縣,濱海也不該再低聲下氣地過日子,濱海已經沉淪了多年,如今也該是一飛沖天,不管怎樣,明年還是大有希望的。」
半個小時後,地區國庫傳出新的消息,濱海又新添了一百萬,現在差海倉縣五百萬,儘管還有差距,但已經並非遙遠,現在距離關庫也就一個來小時。
海倉和濱海兩縣的領導漸漸地緊張起來,有關工作人員也都屏聲息氣,分別看著各自的關庫指揮如何踢這臨門最後一腳!
南門市陳鐵虎市長也漸漸地沒了笑容,身為隔岸觀火的局外人,卻似乎有變局內人的趨勢,濱海和海倉的入庫數已逐步逼近南門市。
原本海倉跟南門還相差七百多萬的差距,如果戰火蔓延下來,海倉自然要跟濱海爭這第三的位置,再添上些籌碼,很快就能平了南門,再使使勁,超過南門也是眨眼間的事。
直到現在,陳鐵虎市長還是沒將濱海放在眼裡,只道海倉和濱海兩強相爭,殃及南門。
金澤滔抿嘴翻看手中的報表,南門市大約還是穩坐釣魚台,但內心想必不那麼平靜了,這把火已經燒起,是不是感覺有些燠熱難當呢?
童子欣看著正凝神沉想的金澤滔,也漸漸地被會議室凝重的氣氛所感染,到這個時刻,就連童子欣也希望看到濱海能在收入排位上爭得領先席地。
這傢伙到哪兒都是目光的焦點,領導關注的中心,就連這不起眼的關庫慰問,在他輕描淡寫的撥動下,也逐漸演變成一場不見銷煙,卻殺氣瀰漫的大戰。
或許,對他來說,這場排位大戰應該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省局的調查組雖然結束,但餘音未消,餘波未盡,或許他也是為自己增添些份量,在領導心目中爭些地位。
金澤滔卻是沒有想到,他的心思,被這幾天讓他捉弄得無精打采的童子欣猜個通透。
再過一個多小時,一九九二即將過去,新的一年就要到來,對金澤滔來說,這是個充滿激情,充滿希望的一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