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賞你個全屍
歸晚回木屋時神色如常,讓巡邏監視的士兵很是不屑,娘們就是娘們,在步將軍那受了氣連吭都不敢吭一聲。尐說網他們瞅了這幾日也沒瞅出她有什麼特別的能耐。再說周圍茫茫大山,困於幾十萬大軍之中,就憑他們幾個還能長翅膀飛了不成?因此看守也不若先前用心,敷衍了事起來。
步律川卻是個行事果毅之人,在佔據了絕對優勢的情況下,他不會愚蠢到浪費時間用詭計,短短一個時辰之後,手持強弩的數百士兵就團團圍住了歸晚所在的木屋,這樣的近距離將木屋射個對穿輕而易舉。
明律臉色灰敗,站在持弩的士兵身後,張了張嘴最終沒有出聲。即便現在他出聲示警,木屋裡的人也是插翅難逃了。以他本心,寧可自己死也不願傷了歸晚,
他原本奢望跟步律川周旋一二,但對方的快動作根本沒給他反應的時間。步律川壓根兒就不稀罕他親自動手殺人,以沐家的護短和林千夜的睚眥必報,歸晚今日身死,步律川就算僅僅是見死不救,也足以讓整個明家灰飛煙滅。屆時,明家不依附誠王還能如何?
隨著數百道箭雨破空而出,木屋裡響起數聲慘叫,明律眼前一陣暈黑,領頭的參將一把架住他,似笑非笑:「明公子沒見過殺人?是我考慮不周,你們兩個,過,來攙著點,可別把明公子嚇趴咯。」
周圍的士兵哄然大笑。
三輪射擊之後,木屋裡再也沒有了聲息,領隊的參將揮了揮手,兩個斥候小心翼翼地上前,待看到木屋裡的情形,饒是久經殺場的兩個老兵也驚呆了,地上躺著七八具巡邏士兵的屍體,身上綁著繩索,口中塞著布巾,鮮血流了一地。他們方才射殺的是同一個營的兄弟!
而原本該待在木屋裡的歸晚等人早已不見了蹤跡。
他們方才有多得意,現在就有多難堪,帶隊的參將紅著眼睛咆哮:「給我找,老子要將他們碎屍萬段!」他一個拐腿將明律掃倒在地,在他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腳:「他們跑了你很得意是不是?」
明律被踹得縮成一團,悶悶地咳出一口血沫,臉上閃過慶幸。
「給我追!他們肯定跑不遠。」那參將又出氣般踹了明律兩腳,「把他給我綁了,交給步將軍發落。」
這山野之中雜草樹木叢生,從中間走過再小心也會留下痕跡,幾個斥候常年穿梭於這山野之中,追蹤的速度並不慢。
越是往前走,帶隊參將的臉色越難看,沿途哨崗上瞭望的士兵都被人給放倒了,枉他自負手下的士兵驍勇精細,這群蠢蛋!這才幾天哪,就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摸清了哨崗所在與巡邏的規律。
當他們追到一處密林時,腳印和草木的壓痕突然消失了,只看到地上一大堆猶帶濕氣的泥土。領隊的參將蹲下身來,抓起一把泥土放在鼻尖聞了聞,一把甩掉手上的泥,額頭上青筋盡起:「回木屋!」
此時木屋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木屋的一張床被移開,床下的地板下竟被挖了一個可容十來個人的地洞,地洞底是橫七速八的腳印。方才歸晚等人在這個地洞裡,躲過了搜查,而現在人都已經跑了!在跑之前他們甚至十分細心地拿了被子蹭掉鞋子上的泥土,地板上沒留下半點腳印。
方纔他們一路追蹤找到的土堆,不過是他們挖坑挖出來的泥土,那些故意留下的足跡,是赤裸裸的嘲笑和諷刺。
虛虛實實,攻心為上,這一手歸晚玩得漂亮!
其實仔細搜查,精明的斥候未必不能發現躲在地板下的人,可他們先是太過自信在這強弩之下木屋內不可能留下活口,後來又震驚於親手射殺了同營的兄弟,誰還想得到人還躲在木屋裡呢?
這個耳光扇得這群驕傲自負的兵老爺臉上火辣辣地疼。
為首的參將咬了咬牙,強壓下怒火:「把這木屋裡裡外外再給我搜一遍。」
自然,連房頂上都搜了,連個鬼影子都沒見著。
此時一名小兵急匆匆地跑了進來。臉色有些難看:「賀參將,他們,他們出現了。」
「人在哪裡?」
「他們……他們……」頂著上司快要吃人的目光,那小兵嚥了口口水,「他們劫持了步將軍。」
所有人倒吸了口冷氣。
擒賊先擒王,在這數十萬大軍中,歸晚壓根就沒有想到要憑借蠻力逃跑,他們原本還不能確定步律川的所在,賀參將氣急敗壞之下送明律過去的人正好給帶了路。
不僅僅是步律川,正好跟步律川在一處議事的幾位重要將領的脖子上也架著劍,被制住穴道,他們如同爛泥般渾身癱軟,也只有開口罵人過過嘴癮。
「山路難行,還請幾位送我們一程了。」歸晚客客氣氣地道,對外頭的士兵們「快放了將軍,饒你們不死。」的叫囂充耳不聞。
當然她的行為可一點都沒客氣,方才罵她罵得最凶的幾個將領已經被收拾得連他媽都認不出來了。
明律自發站到了歸晚身後,原本跟他一起被扣押的兩個護衛也不知何時甩掉了看守,劫持了一名將領緊緊跟上了。
歸晚轉頭看了明律一眼,卻並未多說什麼。她多少能猜到步律川與明律的協定,但是,她更相信明律是個聰明人,會做出正確的選擇,若做了誠王的傀儡,明家才是真正的毀了。
步律川惻惻地瞧了歸晚一眼,似嘲似諷:「你們讓開,讓他們下山。」那牛氣哄哄的氣勢彷彿他才是拿著刀架在別人脖子上的那個。
歸晚撇了撇嘴,一臉無趣:「識時務是好品德。只希望,步將軍在這軍中當真說一不二。」她意有所指地瞧了瞧那些個蠢蠢欲動的小軍官,那些人滿臉匪氣,一時焦急連以前在山寨中的稱呼「大當家的」都出來了。想來是收編的土匪,當土匪時佔山為王,大塊吃肉,到了這軍中卻是動不動就要被軍法處置的小囉羅,要說他們心甘情願地服從步律川管束,鬼才信!幸好,她手上的人質夠多,正好幾個山寨的「大當家的」都在她手中,不然光綁了步律川一個,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呢。
一切進展順利,明律卻覺得有些違和之處,環顧四周卻並未發現不妥,只得按捺下心中的不安。
軍隊有通往山外的棧道,到山下僅需一個多時辰。然而這一個多時辰的路走得極為艱辛,他們遭遇了六次從周圍的山壁中竄出來的冷箭,那箭不是想殺死歸晚等人,倒都是衝著他們手上的人質去的。竟然是想要趁火打劫!
「原來步將軍治下就是這德性!」歸晚恨不能一刀砍了步律川。該死的混蛋!他不是很能嗎?這些個土匪頭頭對他面服心不服也就罷了,偏偏在這個時候起了內訌!
這支軍隊是收服了各路土匪集結而成,他們本就有各自的頭目,幫派觀念也重,平日各個山頭的土匪平日裡互不相讓,就是步律川也要忌憚三分。為了分化這些土匪,步律川有意為之,安排的官職高低不均,造成衝突不斷。平日有步律川壓著倒還安分些,現在連步律川都被綁了,這時候他們不打著救人的旗號趁機殺了死對頭更待何時?只要略略一煽動,就會有人動手,更有甚者還想趁機殺了步律川取而代之。
不多時,七個人質已經死了一個,重傷一個。人質死亡或者受傷無法行動只能成為累贅,甚至會激怒那些真心想要營救人質之人,到時候他們恐怕都得折在這裡!
面對歸晚的嘲諷,步律川卻是冷笑著一聲,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輕蔑。
歸晚瞬間就明白了!步律川是故意的,正是因為這軍隊是土匪收編而成,各個土匪頭目在本幫中的威信甚至比他這個大將軍還要重,只要他們的頭目不死,他就無法真正收服這支軍隊。所以,這是一個掃除障礙的好機會!誰知道那箭是哪邊的人放的呢?誰知道那些放冷箭的人中有沒有步律川的人在煽風點火?
瞧步律川這篤定的架勢,這場劫持的戲碼會不會是他自編自導的戲碼?眼看著山下的官道已經遙遙在望,歸晚卻升起一種不祥感覺:「他們再敢放箭,不管沖誰去的,只管拖了其他人質去擋。你們都警醒些。」
這方法不是最好的,卻是最實用的,在又死了兩個人質之後,躲著放冷箭的人開始消停了,畢竟不知道被拖著擋箭的會不會是自家老大。趁機渾水摸魚的人也無法再下手。
眼看著離官道才不過一箭之地了,周圍的山上是裸露的岩石,看上去一目瞭然,躲在暗處放冷箭的人也沒了掩體,也沒有再跟上來,眾人暗自鬆了口氣。
此時,異變陡生,一支弩箭挾著勁風疾射而來,直射歸晚面門。子言一把拉住她,就地一滾,堪堪躲過,一枚飛鏢朝著箭弩的來路飛出,那光禿禿的山壁上冒出了一簇血花,一個偽裝成岩石的黃裳刺客從山上滾了下來。
附近有埋伏!
小七他們急忙向歸晚靠攏,將她圍在中間。明律的兩個護衛也自覺地靠近了歸晚,將她護在身後。
步律川趁著移動的空檔,手指微曲,扣住挾持之人的手,往下一翻,反將架在脖子上的劍奪入手中。身手矯健,根本就不像是中**該有的狀態!他一劍揮退圍上來的人,大喝一聲:「還不動手!」
明律的兩個護衛竟然拔下別在靴子裡的匕首轉身朝歸晚撲去。
他們離歸晚只有一步之遙,此時一左一右地向歸晚撲去,歸晚避無可避!
「住手!」明律睚眥欲裂,卻沒能阻止那滔天的殺意。他終於明白了那違和之感從何而來,步律川豈是好相與的性子?他的兩名護衛從他被扣押之後就被步律川帶走了,沒有旁人協助,他們怎麼可能毫髮無傷地逃脫出來並且時機抓得那樣准?這兩個人分明是步律川的人假扮的!
子言回身時只來得及將歸晚撲倒護在身下,剎那間,暗紅的血液濺了歸晚滿臉,模糊了她的視線。
子言反手一劍,逼退了那兩人,看著小七等人圍了上來,手中的劍才放心地滑落。
「子言,子言……」歸晚一動不敢動,一片紅色的血光中是子言努力揚起的笑臉。
子言張了張嘴,抬手想要要擦去她臉上狼狽的血痕:「小姐……」在半空中,那手頹然落下。
他看著她一點點地長大,她換下的第一顆乳牙,是他握著她的手丟到了房頂上,她第一次單獨出門,是他躲在暗處護著。他資質有限,不能成為楚家最出色的影殺,主上卻說他是最出色的護衛。他陪著她度過最艱難的時候,看她哭,逗她笑,陪她胡鬧,原本以為他還能護著她闖過更多的風風雨雨,看著她不斷成長,看著她跟主上喜結連理。卻不料,這麼快就到盡頭了。
他想說,小姐,你要好好的。卻連這麼一句簡單的囑咐都來不及說出口。
噴湧而出的血浸濕了她的衣裳,像是瞬間在她身上結了冰,凍得她瑟瑟發抖,有人將子言從她身上拉起,她本能地伸手挽留,只摸到一手的鮮血,它們就像岩漿,灼燒著她的雙手,痛入骨髓。
這分明是一個圈套啊,步律川設下的圈套,假意留下破綻,假意被挾持。然後,藉著她的手剷除那些不聽話的人,換了人冒充他們本不太熟悉的明律的護衛,讓他們半途刺殺她。
這才是真正的一箭雙鵰!
可笑她自負聰明,自以為算無遺策,卻傻傻地鑽進了別人的圈套,這麼輕易地把子言給弄丟了,把她視如至親,視如兄長的子言給弄丟了。
冒充明律護衛的那兩人很快就被亂劍砍得血肉模糊,但是,這不夠!
歸晚眼底是嗜血的紅光,聲音黯啞得可怕:「步律川,我要你陪葬!」不,不夠,滔天的悔意和恨意讓她恨不得毀了所有,她這些人統統去死!子言死了,他們憑什麼活著?
步律川一臉輕蔑:「只怕你沒那個本事!」
十幾個一路尾隨而來的步律川親衛兵從棧道迅速圍了上來,這些人,無一不是高手。歸晚手上的人質已經毫無用處了,因為步律川他根本就不在乎。幾乎是在瞬息之間,那幾個人質就死傷殆盡。
只有他步律川才是真正的算無遺策,他居高臨下地望著一身狼狽的歸晚,施恩般道:「本將早就想剷除這幫蠢貨了,看在你幫了大忙的份上,本將賞你個全屍。」!^!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