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夜先前在驛館時腰上被燙傷了.雖然都已經結了血痂.看起來還是十分恐怖.歸晚幾乎是抖著手幫他上完了藥.眼眶紅了又紅.
到底是碗口大一個傷口.除了外敷的藥.內服的藥自然也少不了.
她也不再嫌棄那個藥味.親自找了宣州城最好的大夫過來看傷.親自煎好藥端了藥碗進了房間.神情中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叫你敢以身犯險.就該給你長長記性.她十分自覺地把林千夜平日用在她身上的那一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當然.她是絕對不會承認記恨林千夜當初騙她喝了那麼多怪味花茶.如今想趁機有仇報仇.有冤報冤的.
「快喝.快喝.涼了藥性就差了.」她偏著頭看他.十分體貼地拿出了個小勺子.「要不.我餵你.」一副小人得志便猖狂的模樣.她從未見他喝過藥.想必是跟他一樣討厭的.能折騰他的機會少得可憐.逮到了自然是要緊緊抓住的.
林千夜似笑非笑地瞧著她:「這副藥裡放了多少黃連.」
歸晚推卸責任:「這方子是大夫開的.我怎麼知道.」
「是麼.」他揶揄.
歸晚有點點心虛.藥是大夫開的沒錯.可是在她的花言巧語之下.大夫充分考慮了她的建議.她大聲道:「就算有些些黃連怎麼了.良藥苦口利於病嘛.」
緊接著她用愛兵政策:「我難得親自煎一回藥.這點面子你都不給.」一面說一面拿起那小小的勺子往他唇邊湊.唔.這碗藥概有百來勺吧.她真的不介意一口口餵他喝完的.
林千夜挑眉:「你煎的藥.」
歸晚點頭.表情誠懇得不能再誠懇:「你因為我受了傷.我當然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了.」緊接著她皺了皺鼻子:「這藥味可真難聞.熏了我一早上了.」不忘吐槽她煎這藥有多受罪博取同情.
林千夜低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主意倒是不錯.」
他接過藥碗.面不改色地一口喝乾.歸晚瞧瞧手中的小勺子.少了餵藥的樂趣她十分惋惜.卻不料林千夜輕輕一帶.便將她扯入懷中.柔軟的唇覆上了她的.歸晚緊皺著眉.欲哭無淚.天哪.這是藥麼.這真的是藥麼.怎麼可以這麼苦.還有沒有天理了.
某人氣定神閒地捏著她的鼻子反調戲:「這才叫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在他鬆手的瞬間.歸晚已然一陣風似地跑開.皺巴著臉四處找水喝了.
林千夜望著她的背影.支著下巴招呼屬下:「子揚.以後每次她煎藥前記得把藥換了.」
子揚口中答應著.看林千夜的眼光就有些揶揄.明明怕吃苦藥.還要在小姐面前打腫臉充胖子.
林千夜睨了他一眼.涼涼道:「你有意見.」
子揚一激靈.急中生智幹幹笑道:「何不直接跟小姐商量著把藥方換一換呢.」
林千夜眼中漾起一抹溫柔:「你不覺的她玩得很高興嗎.就當是哄哄她吧.」換了藥方被她發現了.她失了惡作劇的興致.又怎麼會再親自煎藥呢.
歸晚回來時順便拿回了幾顆蜜餞.不是她良心發現.而是為長遠計.若不給點甜頭.以後怎麼讓他繼續喝苦藥呢.以後還是她親自煎藥.讓別人送來吧.換藥方.那是不可能的……可見林千夜對她的小心思是一清二楚.
可惜小狐狸終歸鬥不過老狐狸.她的如意算盤落了空.林千夜可遠比她想的要無賴.她敢不親自端藥.他就敢不喝.她當然捨不得跟他的身體過不去.只好一天兩次地親自送藥.她學了乖.總會及時奉上蜜餞.就怕他再拉著她「有難同當」.
林千夜的傷勢好得很快.三天後血痂就開始脫落了.叫她總算鬆了口氣.
「薇兒.趁這幾日無事.我們先把你身上的毒解了.」
他盡量說得輕描淡寫.歸晚卻還是下意識地抗拒:「你的傷還沒好透呢.要不再等等.我這幾日身體好像沒什麼不妥.」解毒要拿林千夜當藥引不說.還要取七日他的心頭之血.她就是想想都覺得渾身冰冷.
林千夜摸摸她的頭髮:「來不及了.你等不了那麼久.」
他拉出她貼身戴著的小荷包:「本來你前日就該毒發了.是這小東西能延緩你的氣血運行.為你爭取了七日時間.也就是說.算上今日.只剩下五日了.」
歸晚恍然.前日正是之前了了禪師為她斷定的死期.她以為自己安然度過.至少還能拖個一年半載了.沒想到是這個荷包裡的東西為她爭取了幾日的時光.能阻卻醒月花和地獄花毒發的東西.就算不是至寶.也是十分難能可貴的了.真難為林千夜是從哪裡尋來的.
「千夜.你知不知道.就算成功幫我解毒.作為藥引的你.也至少會折壽十年啊.」這個代價實在太大了.
林千夜並不在意:「那又如何.」對他而言.活得長久與否實在是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會折壽這件事.他從未放在心上.
他不在意生死.可她在意.歸晚咬唇道:「千夜.你比我大了十歲.」
「嗯.那又如何.」林千夜漫不經心地道.眼底卻劃過一抹危險的幽光.她是嫌棄他老了嗎.她要敢說一句「是」.就等著他的懲罰吧.
「你比我大十歲.又折壽十年.加起來就是二十年.等我們都老了.你肯定比我先死.你又要丟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嗎.」
這真是一個出人意料的問題.林千夜也一時被問得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