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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162 何妨逆天 文 / 蘭陵瞬千

    天光陡然暗了下來.周圍環繞著淒厲的嚎哭之聲.宛如鬼魅.那是風聲.枝頭的花瓣席捲著落下來.竟然如落石一般.砸得人生疼.

    「跟我走.一個接一個.不要踏錯.」陣陣罡風吹來.歸晚頭上的紗帽早已不知所蹤.裸露在外的皮膚被風中夾帶枯枝劃出細碎的傷口.

    風中時不時夾雜著樹枝斷裂的聲音.他們親眼看到一顆碩大的桃樹被連根拔起.而後.段段碎裂.須臾之間化為了齏粉.

    那顆桃樹是長在道上的.想來不是人為栽種.而是之後桃樹結的果子掉落在地上生長而成.所以.它並不屬於修羅陣本身.此時陣法啟動.刀兵之氣會摧毀任何一樣不屬於陣中的東西.把它們攪成碎末隨風揚出陣外.這就是修羅陣真正的威力.難怪當年出雲女皇只用過一次.便說有傷天和.將這個陣法永世封存.

    似是只是瞬息之間.又似過了很久.罡風停了.所有的活物都被方纔的罡風給絞殺殆盡.並清了出去.周圍只剩下了死一般的寂靜.陣中唯一的活物便是他們十一個人.那色如錦繡的桃花.而今卻是殺人的利器.森森的.再不能帶給人半分愉悅.

    歸晚不知用什麼方法.竟然帶著他們躲過了罡風的絞殺.

    每行一小段路.她都會停下腳步.細心算計.這個陣實在是太大了.她必須凝聚全部的心神.不能算錯半步.否則.成了齏粉就是他們的下場.

    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地跟著.大氣不敢出.手裡都隱隱見了汗.

    走了大概一個多時辰.整個陣法都被逛了一遍.歸晚的臉色開始發白.再一次停下來之後.她終究沒忍住.吐了一口血.

    了了眉角一凝.那樣暗紅的色澤.那是心頭之血.她的心神耗損得太厲害了.修羅陣.依仗的是天地之氣.借的是陰陽之道.她一個凡人.又怎麼算得過這個生生不息的天道.

    「小姐.停下來歇一會吧.」澤雲眼角通紅.急忙勸解道.

    歸晚搖了搖頭.林序接口解釋道:「不能停的.陣法之所以能成陣.是因為陣中流動著一股生氣.這修羅陣借的不僅是地氣.還有四時之氣.隨著時辰的變化而流動方向不同.我們如今能安然無恙.是因為沐大人算到了這生氣流動的方向.我們跟著這股生氣走.這個陣法就會誤認為我們是這生氣的一部分.我們才得以僥倖存活.一旦停下……」

    一旦停下.就只有被絞殺.

    可是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總不能永遠這樣下去.歸晚一刻都不敢鬆懈地苦苦挨了一個多時辰.這一個時辰.她算的東西.要比先前半個多月的都多.這般耗神.一旦她倒下.所有人都斷無生理.

    了了遞了一個瓶子給了歸晚:「這是玉清丸.提氣養神的.」

    歸晚看也不看.打開瓶蓋倒了幾顆.仰頭服下.她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困死在這裡.一定有辦法的.每一個陣法.定然都有生門的所在.不可能修羅陣沒有.

    又是走了半個多時辰.歸晚臉色越來越慘白.額上的虛汗也越來越多.林序於陣法只是稍有涉獵.在摸清楚之前他不敢貿然接下.他們半步都錯不得.

    了了並未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只是歸晚的執著叫他眼中現出了悲憫:「這修羅陣乃是依天地之勢而建.近乎於天道.你何苦如此.」

    歸晚擦了把額上的汗.臉色蒼白如紙.可眼中的堅定卻從未動搖:「天道.天地不仁.若這就是所謂的天道.我何妨逆天.」

    天地不仁.天若負我.我寧逆天.這是她的答案.她從不曾向任何人低過頭.天意.天意又如何.我便是拼著粉身碎骨.也要跟你鬥一斗.

    雖在絕境.澤雲等人心中卻是湧現出了前所未有的豪情.這就是他們的小姐.他們誓死效忠的人.一輩子要追隨的人.她是他們所有人的驕傲.

    林序望著前面那個單薄而堅定的背影.心底澀得發脹.她是聖女令.風氏一族的聖女令.五大世家曾經發誓要效忠的人.若他們都生於百餘年前的出雲.世家繁榮.國運蒸蒸日上.此時的風雲際會.定是一段佳話.他會欣然遵守那個古老的誓言.奉上自己的忠誠.她想必也會真心誠意地接受他的效忠.因為.她是如此接近心中的那個信仰.她身上有叫人心折的魅力.可惜.他們都缺少了時運.命中注定了她的運途多舛.也注定了他們只能惺惺相惜.卻永遠也不會是朋友.

    可是至少.在這樣的絕境中.他們能並肩作戰一次:「我走前面算這生氣流動的方向吧.沐大人專心尋找生門的所在.」他並沒有問你信不信得過我之類的話.

    歸晚毫不猶豫地點頭.那是毫無保留的信任.彷彿她交託的並不是生死.這樣的氣度啊.林序心中一暖.堪堪站在了歸晚前面.手指微動.開始掐算起來.他天資過人.本就是林家子弟中最出色的一個.都說右相盡出林家.若非林千夜的出現.他才是該站在朝堂高處的那個人.雖沒有見過修羅陣.但是憑藉著胸中才學.加之歸晚方纔的示範.他已心中有數.一路算下來.倒是半點差錯也沒有.

    歸晚終於不用再一心二用.專心尋起生門的所在.日光已經漸漸偏移.他們不知道在這陣中走了多久.當第四次走到一個岔口時.歸晚篤定道:「這就是生門所在.」

    眾人雀躍.找到了生門.就意味著這陣法能破了.他們有救了.

    按理.只要推倒了這生門邊上的那幾顆桃樹.生氣無法再自行流動.這個陣法就不攻自破了.可是.明明是生門.為何生氣卻這麼不明顯.

    歸晚與林序對望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讀到了驚詫與絕望.陣中陣.

    這不僅僅是一個修羅陣.還包含了另外一個陣法.而修羅陣的生門.正好是另外一個陣法的死門.

    「這裡還暗藏了一個破軍陣.」破軍陣.又是一個失傳的陣法.雖比不上修羅陣煞名在外.卻也同樣叫人絕望.它的威力絲毫不亞於修羅陣.

    毀了修羅陣.破軍陣就會被啟動.他們面對的是另外一個死局.不管是歸晚.還是林序.走了半天.他們滴水未盡.精神高度緊繃.已經是疲憊不堪了.更不要說是歸晚和林序.他們都已經沒有心力再去適應另一個陣法了.可是.不毀修羅陣.他們就只能永無止境地被困在這裡.直到倒下去.被陣中的罡風攪成碎末.

    好不容易找到了生門.沒想到.竟是一條絕路.

    雖說這裡是生門.可是他們並不能在這裡多作停留.頂多只能留半盞茶的時間.而下次再經過這裡.至少是大半個時辰以後了.他們的體力和精力都拖不起了.

    歸晚咬著唇.幾乎是把唇給咬破了.眼神卻是堅毅:「你們可願陪著我賭一把.」

    「屬下等誓死跟隨.」澤雲與七名護衛齊刷刷地跪下.

    林序微微一笑:「但所願耳.不敢請爾.」真正的生死關頭.世家子的從容與風雅顯露無疑.

    「小僧隨意.」了了一副可有可無的態度.那雙琉璃般的眼睛中卻起了微瀾.為了她的執著.為了她在絕境中亦不肯低頭認輸的信念.

    歸晚緩緩道出:「毀了修羅陣.破軍陣就會啟動.而不驚動破軍陣.便不可能從修羅陣逃出.這是一個死局.既是如此.我們何不同時啟動兩個陣法.置之死地而後生.」

    這是一場豪賭.賭的不僅僅是十一條性命.更是人力與天道的抗衡.即便是被逼入了死局.即便被判定了再無生理.我也要賭上一賭.在這夾縫中.撐出一片天來.這就是生命的動力.這個想法很瘋狂.一個不小心.他們就會被夾在兩個陣法中.被撕成碎片.

    林序明白歸晚的意思.同時啟動兩個陣法.讓這兩個陣法相互殘殺.他們就有了可乘之機.可是.死門被封.要啟動破軍陣談何容易.

    歸晚從袖袋中掏出那把香木扇.似是無奈道:「天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跳舞.沒辦法.又得破上一回例了.林公子.他們就交給你了.」

    話音未落.以扇當劍.她的身子已經旋出.步子有些怪異.似是暗含了八卦之理.看起來正如一個舞蹈.林序倒吸了口氣.破陣舞.這是破陣舞.

    生氣乃是陣法賴以生存的源泉.沒有了生氣.陣就是死陣.這破陣舞.自然無法真的破陣.卻能暫時擾亂陣中的生氣的流向.給破陣之人爭取時間.

    了了也識得這個舞.只要懂奇門遁甲的人都會.但極少有人用.自古以來.每一個跳破陣舞的人.都會被亂竄的生氣殺死在陣中.所以這破陣舞.乃是犧牲之舞.逆天之舞.這個沐歸晚.對生命有著一種不可名狀的熱愛與執著.可偏偏對自己的命不當一回事.她可真是個矛盾的人啊.

    林序一臉凝重.悄聲在澤雲耳邊吩咐著.

    隨著她的舞步.寂靜的桃林突然發出了沙沙的聲響.那是風聲.緊接著.大地微微開始顫動.破軍陣.竟然是被啟動了.

    了了不得不再一次對她歎服.她竟是用這樣匪夷所思的方法來啟動破軍陣.破軍陣的死門被封.無法自己形成一股生氣.是以原先是一個死陣.而修羅陣中的生氣凌厲霸道.自成一體.破軍陣自然無法奪其生氣.她這一舞.卻是正好擾亂了修羅陣的生氣.給了破軍陣可乘之機.於是.破軍陣瘋狂地開始掠奪這股生氣.自然跟修羅陣無法再和平相處.

    她要的就是這個契機.歸晚食指和拇指一搭.輕巧地合上了扇子.置之死地而後生.她成功了.

    凌厲的罡風從四面八方湧進來.一路所過如排山倒海一般收割了無數的桃樹.兩大名陣的對決絕對是慘烈無比的.雖然沒有血光.卻足以叫山河變色.日月無光.饒是眾人早有準備.也被氣浪掀起.搖搖擺擺如同暴風雨中的小船.當罡風起.歸晚在原地站定的那一刻.澤雲和一個護衛就朝她飛身而去.其他人則護住林序和了了.

    饒是澤雲護得及時.歸晚身上仍是被罡風重重地掃到了.果然.這破陣舞是誰跳誰倒霉啊.這是歸晚最後的意識——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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