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晚瞧了瞧那枚細細的銀針:「王爺.我不會武功.」
她彈出銀針依靠的就是銀針本身的彈力加上一些巧勁.只能用來防身.不可能隔著這麼遠傷人.她所站的位置離那畫舫少說也有六七丈.除非是暗器高手.誰也不可能把這小小一枚針射得這麼遠.
「這真不是你的.」北悅寧瞇著眼睛.不知為何.悄悄鬆了口氣.
歸晚負了手:「若我有心要陷害王爺.大可不必叫人放那枚求援彈.就地綁了你的側妃.讓她給百姓們一個交代.王爺也該知道.我沒什麼不敢的.」
她那雙清亮的眼睛裡明明白白地寫著坦蕩和無畏.這樣的眼神.卻叫悅寧心中一慟:「本王會去查.你最好保證你所說的是真的.」
「我也希望王爺能早日查明真相.還我一個清白.」
悅寧拂袖而去.
這一場鬧劇.就在誠王懲戒了手下眾人結束.既然誠王都服了軟.想必那些達官貴人也不會在荀陽碼頭故意挑事了.一時碼頭上的人歡呼雀躍.有人讚揚誠王仁義的.也有人讚歸晚英明的.只有歸晚知道.因為那枚銀針.她與北悅寧誰都沒討到好.
北悅寧因為士兵射傷了百姓.予以重懲.恐怕回到軍營之後.會有好一番折騰.才能穩定軍心.而她.本來也算是拉攏了他做了一時的後盾.雖則是各取所需.但是短期內他也算是個好的合作夥伴.這麼一鬧.以後北悅寧不給她小鞋穿就不錯了.
「小十九.你可看到了那銀針是從什麼地方射出來的嗎.」
「速度太快了.沒看清.」小十九搖搖頭.「不過.公子姐姐.要從這麼遠的地方射一枚銀針過去.除非是絕頂高手.」
歸晚點點頭.一揚聲:「子揚.給我滾出來.」
子揚嬉皮笑臉地跑到她面前:「小姐.我也沒看清.」見歸晚臉色不豫.他又繼續道.「這樣遠的距離.就連我也做不到.」算是認同了小十九之前的話.
他的任務就是保護小姐.反正倒霉的是誠王.他管那麼多做什麼.再說了.誠王看小姐的眼神奇奇怪怪的.瞧著就叫他替主上揪心.誠王跟小姐翻臉才好呢.要是他敢為難小姐.看主上怎麼收拾他.他唯恐天下不亂地想著.
「你的武功很高嗎.」歸晚的表情如是問.
他好歹是個高手.怎麼可以讓未來女主人看不起:「小姐.你別看我這樣.主上身邊除了那個高來高去的影子和子言就是我最靠譜了.」話一出口.她就覺出不妙.嗚嗚嗚……他又被小姐給套了話去了.她跟主上一樣奸詐……
歸晚也不想看他:「子言的傷該養好了吧.以後還是讓他跟著我.」
「小姐.子言這次元氣大傷.可不是得修養上一年半載的嗎.」歸晚一眼瞥過去.叫他差點咬了舌頭.聲音也弱了下去.「是.是明天就叫子言回來.」其實子言半個月前就完全康復了.是他厚著臉皮好求歹求才讓子言多給他一個月的時間跟小姐「培養主僕之情」.
「子言回來後.你就回林千夜身邊去吧.我這也用不上你.」歸晚繼續道.
「小姐饒命啊.」子揚怪叫一聲.惹小姐不高興被趕走.主上知道了.還不扒了他的皮.
歸晚哼了一聲:「那你知道怎麼做.」
小十九背過身去偷笑.公子姐姐這分明是狐假虎威呀.動不動就拿右相大人嚇唬子揚.看來.子揚又要毫無懸念地乖乖妥協了.
果然.子揚默默地對了一回手指.哭喪著臉道:「是……我方才看到射那枚銀針的人了.好像是楚蘭敏身邊的小丫頭.她拿了個機括射的.」早知如此.他就早點說出來.還可以邀個功了.
「紫薇.」是了.她是洛心的人.自然要聽洛心的命令行事的.
歸晚靜默了半晌:「這件事只當是不知道吧.」
小十九抿了抿唇.那個紫薇看起來就是武功不弱的.她完全可以把形跡隱藏起來.為何要故意讓人看到.公子姐姐自然也能猜到這些.為何又置之不理.
「小姐.小姐……聖.有聖旨.」蘇蘇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碼頭上來.一把拽住歸晚的袖子.「宣旨的公公在荀陽府等著了.」
慶昭帝這時候給她下聖旨.是要塞人給她吧.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沐歸晚平抑物價有功.造福於民.特賜二品儀仗.領從二品奉.並在荀陽賜別院一座.」竟是絕口不提她建造商會的功勞.
待歸晚謝了恩.那宣旨的公公和氣地拉了她.為她引薦了兩張生面孔:「沐大人.這兩位大人.一位是戶部侍郎石敬石大人.一位是秘書監的秘書舍人梁克建大人.以後.他們便是您的副手了.」
石敬和梁克建客氣地拱了拱手.歸晚微笑:「陛下英明.我這邊百業待興.事物繁雜.兩位來了.在下也算是有了主心骨.」
歸晚的態度謙遜.不僅石、梁二位舒心.就是宣紙的公公也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兩個顯然都是慶昭帝的心腹.石敬且不必說.官居四品.梁克建雖說是六品.可秘書舍人何等清貴.就是朝中的大員也得給他們三分顏面.慶昭帝不過給她一個商會會長的虛名.只有二品的儀仗.卻沒有二品的頂戴.連身官袍都不曾賜.分明是叫她在他們面前擺不起譜.她若無能點.立馬就能叫他們給架空了.
不過人來了總是要安置的.兩人各自帶來的四名幕僚.也一一安排了職位.算起來.也壓了北悅寧一頭.早知道慶昭帝會往她身邊插人.卻沒料到會來了這麼噁心的一招.
唯一高興的人大概就是蘇蘇了:「小姐.太好了.陛下賜了別院.我們就不用再寄人籬下了.」
子揚聽著那「寄人籬下」幾個字刺耳:「什麼寄人籬下.我家主上的就是小姐的.再說了.陛下那麼小氣的人.給的別院能好到哪裡去呢.」
「就算是不好又怎麼樣.我們沐家的少爺小姐哪一個不是吃不得苦的.自己的地方.住著舒心.」
她這話什麼意思.是說小姐吃不得苦.趨炎附勢嗎.子揚這下真的生氣了:「你這是跟小姐說話的態度嗎.」怪不得主上有意不讓她近小姐的身呢.
歸晚拉住他:「子揚.蘇蘇不會說話.她沒有惡意的.你別往心裡去.」
「我說的是事實.不就是幾個奴婢嗎.我家小姐又不是養不起.」蘇蘇偏要火上加油.她真是搞不明白.那個陰陽怪氣的右相有什麼好的.哪比得上狄家公子溫和儒雅.
子揚礙于歸晚的面子.不好再跟蘇蘇爭執.只好偏過頭去嘀咕:「還敢說自己是小姐的貼身侍女呢.每天都有好幾撥人盯著我們這院子.若不是這院子裡的人護著.小姐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搬出去.誰保護小姐.」
蘇蘇聽了個分明:「小姐.是不是真的.」她竟一點都不知道.「你怎麼都不告訴我.」她身為她的侍女.知道的.還不如一個外人多.
子揚沒好氣:「你知道了除了白操心有什麼用.小姐體恤你.你體恤小姐嗎.」蘇蘇看起來精明.行事也大方.他不知為什麼.就是對她喜歡不起來.
「我……」蘇蘇只覺得委屈.「是了.我沒用.不會武功.不能保護小姐.不會算賬.也不會經商.不能像甜兒一樣幫著小姐賺錢.我是個只會添麻煩的廢物.總行了吧.我就知道我是多餘的.」她哭著跑了出去.
歸晚歎了口氣.她對蘇蘇.總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她本是沐家的丫頭.當日.以死相逼要留在她身邊的.一晃眼.快兩年了.蘇蘇很忠心.也很細心.可是她們中間總是隔了一層.與她相處.總不如旁人那麼輕鬆自在.所以她有時候.也會不自覺地遠著她.她這樣.叫她傷心了嗎.
「小姐.你現在確實不宜搬出去住.」子揚怕小姐被蘇蘇那死丫頭一哭就動了搬出去的念頭.找了子言當說客.
歸晚點頭:「我知道輕重的.」
林千夜對她的回護.她怎會沒有察覺.他雖則任性又霸道.可能給她的.無一不是最好的.他對旁人或許殘酷.對她卻從未用過那些手段.這次.她回來.總是隱隱察覺到了他對她與之前的不同.除了寵溺.似乎多了若有若無的真心.可是.為什麼每次她認認真真地問起.他總要不動聲色地避開.
她終究害怕.怕這點「不同」.不過是她的錯覺.不過是又一場笑話.有前車之鑒在.她不敢邁出那一步.
「子言.你說.他對我可有真心呢.」她望著他.如同一個迷路的小女孩.在子言面前她總是不自覺地露出最真的一面.因為.他總是如此妥帖.即便是在她恨極了林千夜的時候.仍會感激他.把子言給了她.
子言的笑容很溫暖:「小姐.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姐是否想要他的真心.」
「如果說……我想要呢.」歸晚咬著唇.難得地顯露出幾分無措.
這時候.她倒顯出了這個年紀的少女該有的樣子來.子言摸摸她的腦袋:「小姐想要.就去爭過來.他現在是否真心.重要嗎.」
果然是……好霸道的回答.他們這些人.真不愧是從那個傢伙身邊混過的.
不過.這樣的回答.卻叫歸晚豁然開朗.是呀.糾結他是不是真心.有意思嗎.既然想要.管他是不是真心.儘管把他的真心要過來就是了.她一開始是想引起他的興趣.他果然上鉤了.現在不過是想要一顆心.這有何難.
他的心.只能在她身上.
歸晚渾然不覺.其實.這也是林千夜式的思維呀.
卻說蘇蘇跑了出去.一頭撞上了一個人.那人面白無鬚.微微有些發福.看起來很和氣:「咦.這不是沐大人家的丫頭嗎.怎麼哭了.跟你們主子吵架了.」
蘇蘇搖搖頭.不說話.
那人繼續道:「那定是遇到什麼難處了.我是沐大人的同僚.名叫石敬.與我說說.或許能幫你一二.」
蘇搖頭:「謝謝石大人.我沒遇到什麼難處.」看著石敬沒有絲毫不耐煩.一臉慈色.不由得脫口而出.「我只是辜負了舊主人的希望.心裡難過.」
「舊主人.是沐老太爺嗎.」
蘇蘇臉上一僵.點了點頭.
石敬瞇瞇笑道:「真是個忠心的丫頭.沐大人官運亨通.才名遠揚.唯一能叫沐老太爺操心的就是婚事了.你所說的囑托.大概就是沐大人跟狄家公子的婚事吧.畢竟這是沐老太爺定下的.」
蘇蘇繼續點頭:「我辜負了老太爺的期望.心裡難過.」
「其實啊……」石敬搖了搖頭.「你也不用憂心.大抵沒幾個人看好沐大人跟右相.右相大人自是才貌雙全仙人之姿.性格卻是古怪.對沐大人恐怕也就幾日新鮮.只要沐大人跟狄家的婚事定下來.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以林千夜的驕傲.若叫他知道了沐歸晚要嫁到狄家.他肯定就罷手了吧.看他到時候可還有什麼立場幫著沐歸晚.
蘇蘇眼睛一亮.對啊.不管小姐願不願意.先把這門親事敲定下來再說.到時.小姐見到狄少爺一表人才.說不定就喜歡上他了呢——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