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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百一十八章 裝傻 文 / 三月果

    轉眼到了十一月中旬,余舒的朝服做好了——

    青紅底子織錦緞面對襟廣袖,裡襯月白裌襖長衫,一條青玉腰帶,一雙高筒銀靴,一頂黑纓拳冠,一枚魚符,一隻鑲五色寶石銀項圈。

    余舒上身試了一下,實在是英挺俊俏極了,她手長腿長,很撐得起這樣氣派的衣裳,天冷了裡面套一身棉衣棉褲,依舊像翠竹子一般挺拔。

    朝服慣要比官服與常服隆重一些,肩頭的鳶尾花補子,也多點綴上了珍珠彩玉,一站在光亮的地方,就會閃閃發光,別提多漂亮。

    女官朝服制式沿襲了三百年,大概是受到寧真皇后的影響,樣式不拘一格,既要做到威武氣勢,又會照顧到女子時興。

    余舒照了照鏡子,覺得很滿意,就穿著這身厚重的大衣裳,臭美地屋裡走來走去,最後不得勁,又跑去找趙慧瞧顯擺。

    「哎喲,哎喲喲,」趙慧正在東廂向賀老太太討教針線呢,一看見余舒青光閃閃地走進來,就恍了眼睛,不曾見過這樣盛裝,脫口便是一串驚歎。

    賀老太太要比她有見識,瞇著眼睛瞅了一下,就道:「這是要見天子才能穿的衣服吧。好孩子,快走近些讓奶奶瞧瞧。」

    余舒笑瞇瞇地答是,走到老太太面前,好讓她看著不費勁。

    賀老太太拉著她的手,輕輕摸著她袖子上的花紋,生怕力氣大了弄壞了一樣。待將余舒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這才心滿意足地說道:

    「你乾爹的太爺爺,好幾十年前是京城裡有名的神醫,先皇讓他做了太醫院的大官,有四品吶,賀家祖上存有一張畫像,老太爺穿著大官的衣裳,頭頂戴著烏紗帽,就跟你身上似的,威風極了!」

    賀家是真正的杏林世家。所以余舒很放心讓余小修跟著賀芳芝學醫。將來不求他陞官發財,至少不會一事無成。

    賀老太太回憶了一陣當年,斷斷續續地講了許多舊事,趙慧和余舒都聽的認真。誰也沒打岔。

    賀老太太畢竟是年紀大了。興奮勁兒過去。就露了乏色,趙慧就扶她到裡屋躺下了,蓋好被子退出來。叫上余舒到隔壁間說話。

    「前幾天你舅舅來家了一趟,同我說了些話,我看你陣子忙得不沾家,沒能逮著機會問你。」趙慧將余舒按在矮榻上坐下,幫她撫平衣擺褶皺,擺出一副要說正事的表情。

    余舒道:「您問吧,咱們娘倆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呢。」

    趙慧點點頭,湊近她,聲音壓低了一些:「我聽你舅舅說,薛大公子他們家要不好了,外面都傳遍了,有人污蔑他們薛家謀反呢。」

    余舒心想:薛睿這動靜鬧得可夠大的,就連趙慧這個後宅婦人都知道薛家讓人冤枉了。

    「我是個婦道人家,不懂得這些大事,但也曉得謀反是誅九族的死罪,」趙慧神情有些害怕:「你和薛大公子是結義兄妹,萬一他家出了事,該不會牽連到你身上吧?」

    人人都有私心,余舒對趙慧來說是親生女兒一樣,而薛睿對趙慧來說,卻只是個外人。是以她聽說薛家有難,最先擔心的是余舒會不會受害,卻不會有共患難的想法。

    余舒若有所思,微微一笑,道:「娘也知道謀反和誅九族,何謂九族,父族四親、母族三親、妻族二親,是稱九族,義兄妹並不屬其列。況且,既然是被冤枉的,又有什麼好怕,當今聖上英明,萬萬不會聽信小人讒言,迫害忠良的。」

    最後一句話全然是在寬慰趙慧。幸而趙慧的心眼大,聽她這麼解釋就安心了

    余舒穿著嶄新的朝服回到房裡,心情卻與之前天差地別。

    薛睿回京到現在,他們私下見過幾面,有一個問題她始終沒有問出口——薛家究竟有沒有不臣之心。

    如果沒有,那自然是謝天謝地,如果真有,那老天爺這個玩笑就開大了。

    東菁王會不會造反和她關係不大,可是薛家要造反,她卻不能不當一回事,仔細想來,大臣謀反,無非兩條路——要麼就擁兵自重自立為王,要麼就扶持新皇帝幹掉老皇帝。

    東菁王要造反的話絕對會是前者,而薛家要反,就只有選第二條路。薛家要扶持的新皇,無疑會選擇薛貴妃所出的劉曇。

    那麼薛家謀反的動機呢?兆慶帝如果封了劉曇做太子,那薛家完全沒有必要謀反,除非是薛凌南早就確定,劉曇做不了太子。

    怪就怪在這裡,薛家怎麼能肯定,兆慶帝不會封劉曇做太子呢?因為薛凌南也知道《玄女六壬書》的存在,知道大安禍子的秘密嗎?

    雲華說,沒有《玄女六壬書》,大提點就占卜不出未來的儲君,會不會薛凌南知道《玄女六壬書》遺失了,所為他認為只要讓大安禍子消失,或是破命人死了,就能左右局勢。

    如果她的這些推測都是真的,那太史書苑的兇手,十之**也是薛家派去殺破命人的,換個說法——薛凌南要殺她!

    余舒設想的層層分明,越多的疑問,就越是驚心,她不敢開口向薛睿求證,不是因為擔心那些可怕的猜測成了真,而是她不願給薛睿出難題。

    好像姜嬅那樣把義字和忠心攤開讓他選擇,她不願讓薛睿在兒女之情和養育之恩兩者之間取捨。

    難道要她當面質問薛睿:你祖父要殺我,你打算怎麼辦?

    有些話說出來,就無法挽回,她寧願裝傻,不去戳穿。況且在她心目中,薛睿是值得托付信任的

    ,她相信不必她要求,他早晚都會給她一個交待。

    ***

    拿到朝服第二天,大提點就將余舒找到太曦樓交待了一番,主要是給她講解參與早朝的流程。

    這種小事本不必他親自指點,可他一直都對余舒青眼有加,余舒卻不會感激他的特別照顧,因為她清楚的很,在這位頂頭上司的眼中,她只是一個名叫「破命人」的工具。

    從太曦樓出來,余舒半道上碰見了一個人。

    「余女御,」辛笑瞇瞇地問她:「這是去哪兒啊?」

    「哦,辛大人,」余舒站住腳,指了指南邊:「大提點叫我過去說話。」

    辛會意地點頭道:「不出意外,你下個月初一就要上早朝了吧。」

    「是啊。」余舒不愛和這隻老狐狸打交道,距離上次他們私下見面過去四個月了,辛為求她出手卜算雲華的生死,拿出仿製太清鼎誘惑她,又試圖用醍醐香拴牢她。

    她料想這老賊等了些日子沒有見她主動去找他,忍不住了。

    果不其然,辛順著早朝的話頭就牽到了別的方向:「上了早朝身份就不一樣了,比不得現在清閒,一則多出許多交際,二則要努力為君分憂。你看,是不是趁著眼下不忙,盡快把你答應我的事給辦了?」

    余舒有了辛瀝山,解決了醍醐香的需求,自然無需再吊著辛,於是就裝模作樣地拍了下額頭,道:

    「哎呀,瞧我這記性,您托我的事上個月就算出結果了,只是您沒問,我以為您不急著知道呢,就沒慌著去找您兌現,後來我一忙起來就給您忘了,對不住對不住,哈哈。」

    哈哈你娘個頭啊,辛心裡大罵,誰說他不急的,他急死了都快,要不是為了等她用完了醍醐香來求他,他何至於躲了她這些日子!

    「有結果了?那再好不過,我前日新得了好茶,不如晚些時候你隨我一道回府,咱們坐下品品茶,慢慢細說。」

    辛倒也沉得住氣,知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余舒面露為難:「可是我今天下午要去採買一些卜具,家中的龜板和龍涎香都用完了。」

    辛悄悄磨牙,卻要故作大方地說:「不值什麼,辛家大易館什麼都不缺,你何必再跑一趟,你且隨我回去,我讓人準備好一套白頭龜板,一盒上等的龍涎香,等你走的時候帶走。」

    余舒小聲道:「可我從來買的都是五十年份以上的龜板。」

    「」五十年份的白頭龜板有市無價,往往一隻能賣上三百兩,一套十二隻,就是三千六百兩,這還不算龍涎香。

    「還是算了吧,我自己去買,」余舒善解人意地說道,「辛大人,我們還是改天再聊吧。」

    說完扭頭就要走,辛連忙伸手擋路,硬擠出笑容,和藹可親道:「不就是五十年份的嗎,也不稀罕,我會讓人選好,省得你跑動。」

    余舒不好意思道:「這怎麼好意思呢,讓您破費了,那我就謝謝辛大人了。」

    「呵呵。」這個雁過拔毛的小王八蛋!

    「那您走的時候讓人到坤翎局喊我一聲,我先回去了。」余舒神清氣爽地對他揮揮衣袖,有便宜不佔才是王八蛋。

    何況是辛這種卑鄙小人,追根究底,都怪辛當年當年竊取了雲華交給辛瀝山的寶貝諸葛瞳,間接導致薛睿生母韓夫人沒能逃脫司天監的追殺,最終喪命。

    就憑辛做了這件虧心事,要不是看在辛六的面子上,余舒一準兒坑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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