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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百四十四章 解密(二) 文 / 三月果

    離京的路上,余舒設想過無數遍場景,找到雲華以後,如何在隱瞞自己就是破命人的前提下,從他身上打聽《玄女六壬書》的秘辛,如果雲華不肯告訴她,那她勢必要將兩人師兄妹的關係擺出來打動他。

    誰知道她連手中的底牌都沒出一張,雲華就已經一手金花炸地她滿臉血。

    《玄女六壬書》居然就在他手中!?

    果然是青錚那個老怪物手把手教導出來的大弟子,比起這位大師兄的凶殘程度,她真是弱爆了好嗎。

    看著雲華輕描淡寫地揭過他竊寶之後死裡逃生的一頁,余舒想像不出當時的驚險,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為此失去了太多東西。

    萬人景仰的身份,癡心愛慕他的女人,還有他的骨肉血親,包括他的聲音,大概都是在那一場變故當中毀掉的。

    余舒突然可憐起他來,她本該更關注他手中的《玄女六壬書》,可是一開口,卻問了一個於此不相干的問題:

    「你後悔了是嗎?」

    雲華歎息,重新換了一張紙,提筆寫道——

    『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連累無辜,叫我如何不悔。』

    余舒心想,他所指的無辜,一定有麓月公主和他的元配韓氏,還有他那個不明下落的長子,至於景塵——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不敢與景塵相認,難道也沒有試著找尋韓氏母子嗎?你這樣本事,就不曾卜算出他們的下落嗎?」

    雲華眼中一痛,輕輕搖首,寫道——

    『彼時我離開義陽前往京城,尚不知妻子有孕在身,我化名常州雲沐楓,進京數月。只在大衍放榜之後,悄悄托人寄往家鄉一封書信,而後我踉蹌入獄。時至我與麓月完婚,才得家鄉回音。信上寫到夫人韓氏懷有身孕,問我歸期何如。我愧疚萬分,又不得告於她實情,只得托付遠方摯友照顧妻小。」

    「那後來呢?」

    ——『我進入司天監議事,一面著手打探師父命我尋覓之物,一面參與到奪嫡之爭。自知此中危險,必會招致殺身之禍。是故就連書信都不再與家鄉來往,便也無從得知夫人究竟幾時臨盆,我那孩兒幾時落地。』

    他畢竟是一介凡人,縱能未卜先知。豈可料盡世事,可笑他聰明自負,世人敬頌,便有易子之名留於史記,卻連骨肉髮妻都不能保。

    ——『寶太一十二年八月。我自卜命中已有一子,才知夫人為我產下一子,然而夫人命相凶險,令我憂恐。當時先帝老邁,久病宮中。正當冊立儲君之際,我與麓月完婚之後,自然支持的是她同胞兄長,即是當今聖上與湘王兩兄弟。』

    他身為易子,號稱天下易師之首,又被先皇授予特權,成為史無前例的「司天監駙馬」,當時便有傳言流出,謂之先帝有意令他接掌司天監大提點一職,所以幾位皇子都對他虎視眈眈,拉攏不成,便存心陷害。

    ——『我唯恐有人打探出家鄉妻小,借此要挾,然而太子之爭正當關鍵之時,駙馬府外眼線無數,我不敢輕舉妄動。彼時我身懷一寶,名曰『諸葛瞳』,有混淆視聽之奇用,我便使心腹悄悄前往朋友府上送信,托付他找人將此物送到家鄉妻子手中,再將他們母子送往別處安頓,熟料終歸是晚了一步寶太一十三年正月初,我照常為夫人卜算平安,竟知她已喪命。』

    墨在紙上暈開,雲華握筆的手微顫,余舒從他泛紅的眼眶中看出他深深的悔意,竟有些不忍再見他寫下去。

    雲華的寫述帶給她大量的訊息,有關二十年前的是是非非,正一步步浮出水面,她將相關的人和事結合起來,已有了一份推測。

    「諸葛瞳」現在分明在辛瀝山手上,辛雅與辛瀝山父子兩人之間的不睦,十有**因為雲華當年的托付。

    就憑她和辛瀝山打了這些日子的交道,看得出來他不是個背信棄義的小人,辛雅就不一定了,那麼最可能就是雲華讓人到辛府去送寶,結果卻被辛雅給截胡了,辛瀝山事後才得知,所以一怒之下,和他老子鬧崩了,被攆出家門,十多年都不肯回去。

    她這麼一走神的工夫,面前紙上又多了幾段。

    ——『夫人亡故,孩兒生死不明,我萬念俱灰,已萌生退意。說來可笑,那一日上元佳節夜晚,我卻要強顏歡笑趕赴宮宴,醉酒之後我回到司天監,誤闖大提點的太曦樓,卻從此處,無意窺見內院上空星辰斗轉,異象天成,心知此間必定藏有寶物。』

    他懷疑師父要他尋找的東西就藏在那一處,於是他連日夜宿司天監,以公務之名掩人耳目,廢寢忘食地卜算方位,最終鎖定了司天監坤翎局的一座藏。

    然後,他計劃周全,尋了個天時地利人和的好日子,藏身暗中,趁夜,一把火燒了那座藏。

    不出他所料,坤翎局走水之後沒多久,便驚動了當時正在太曦樓夜宿的大提點,匆忙趕來帶人救火,待火勢撲滅,尚且煙熏霧繚之時,便迫不及待地獨自入內查看,他則趁亂尾隨其後。

    他的嗓子,正是由於藏匿在火海中過久熏壞的。

    『待他尋到藏物之處,將其取出,我才動手,放毒迷暈了他,竊走他身懷之物,正是我欲求之物。』

    余舒瞭解這般經過,對雲華的凶殘程度再刷新高。

    心說原來如此,她之前為雲華卜算生死,就曾算到他在寶太十三年二月裡遇到一場火災,原來這場火是他自己放的。

    「那你之後是如何脫身的?」

    坤翎局莫名其妙失火,事後不可能沒人察覺,司天監和大理寺都不是擺設,沒有了諸葛瞳防身,當時雲華只有一走了之,留下必然一死。

    ——『事發第二天,宮中便下令封鎖了城門,不許百姓出入,隨後司天監上下幾十名官員的府邸都被禁軍戒嚴,就連我駙馬府上都未能曾倖免。誰人在失火當晚沒有回府,一查便知。不過那時我早已藏匿在城門附近的溝渠中,等到隔日下雨,順著城中污水排流,從地下逃出城外。』

    「」這就對上了,辛雅偷偷摸摸地給了她雲華的生辰八字,說人在寶太一十三年初尚在人世,四月後才聽到他死訊。

    實際上,雲華二月放火燒了坤翎局,那時起他就失蹤了,身為大安易子的駙馬爺放火燒了司天監,這樁醜聞被壓了下去,後來麓月公主四月間生下景塵,緊接著就撒手人寰了。

    為了掩蓋事實,對外宣稱是麓月公主死在前頭,雲華為她服毒殉情,造就了一段淒美的佳話,流傳至今。

    誰又曉得整個事件背後的真相,根本就是一場悲劇。

    余舒出於女人的自覺,忍不住質問他:「你就這麼走了,可曾想過麓月長公主和她腹中的孩子日後如何自處?」

    雲華眼中頓生波瀾。

    麓月他真不知該愛該恨,早在他相識之初,他察覺她心意,就向她表明家鄉已有賢妻,可她仍是一意孤行求得先皇指婚。

    他家鄉妻子之事,只對麓月一人提及,後來韓氏母子的遭遇,他不信與她沒有一點關係。

    然而這個女子,卻在為他生下孩兒之後,烈然死去,葬送了一生的榮華與富貴

    余舒見他沉默,總不好咄咄逼人下去,畢竟輪不到她來抱打不平,故事都聽完了,氣氛有些跑偏,她不得不咳嗽一聲,打破沉寂:

    「先生告訴我這麼多,我也就實言相告吧,其實我與大哥陪同景塵前來安縣,不單是為公主掃墓,也為尋找先生下落。昨日在安縣酒樓裡遇上趙小竹,我們就懷疑到是先生手筆,是以將計就計,想來也唯有先生有這個本事,能夠未卜先知,就不知先生對我們此番來意,察覺幾分?」

    雲華已經坦白了身份,便不再對她打啞謎,寫道——

    『景塵生辰八字,乃我悉知,自我安頓下來,便不時為他卜算,數日前我觀星,見紫薇鬥殺,鬼宿星明,便知有孽債將近,算到他身側有一男一女,所以讓小竹在安縣等候,若見到三人成行,便引使他來。』

    余舒疑惑:「酒樓裡三人結伴的多了,為何趙小竹肯定就是我們,難道他見過景塵?」

    聞言,雲華起身去到一旁的石櫃上,抽出一卷畫軸,遞給她瞧。

    余舒打開來看,但見上頭繪著一幅半身人像,五官惟妙惟肖,正是景塵無疑,而這畫卷本身,竟然是一張發了明文的皇榜!

    見這皇榜,她便皺起了眉,記得半年前,景塵恢復記憶後不告而別,皇帝為了尋人,就在安陵城街頭巷尾張貼榜文,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

    倒霉的她被司天監綁去審訊,斷了一根小指。

    思緒剛剛走遠,回頭就見面前紙上又多了兩句話:『你們找我,無非為了兩件事——保命、求疑。』

    余舒看那最後四個字,對比了一下,頓覺驚詫,這求疑說的是景塵,那保命,難道是說自己?

    那種無所遁形的感覺又湧上來,她不禁再一次懷疑,雲華是不是清楚了她的底細,所以才會毫無吝嗇地告訴她這麼多秘密?

    ps:

    (這兩天一直下雨,濕氣大,洗完澡出疹子了,手腳關節腫了個遍,痛癢難忍,提醒親人們換季主意保暖。ps,後面還有一章,我修修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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