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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百三十一章 捷徑 文 / 三月果

    其實劉曇這麼做算是聰明的,他要用余舒,卻賣的是薛睿的人情,偏偏薛家與敬王府是同舟共濟的關係,薛睿這人情賣也是白賣。

    薛睿想得明白,心平氣和地看了劉曇一眼,轉頭去問薛凌南:「祖父覺得該當如何?」

    薛凌南道:「後宮之事,我等外臣本不該插手,可你姑母腹中這一胎,實在關係重大,不容差池。」

    他話沒說盡,薛睿卻從他眼神當中揣出一點深意,心中一突,不可自制地聯想到——現在後宮諸多妃嬪,貴妃上頭,只壓著一個皇后,若是貴妃這一胎順利產子,功勞更顯,一旦這個時候皇后出了什麼差錯,那麼一個膝下無子又德行有虧的皇后必當遭到御史彈劾。

    等到皇后的位置空了,後宮那些女人,誰有資格更進一步?

    薛睿輕抿嘴唇,看著劉曇尚有青澀的面孔,猜想他肯定沒有想到這一層,不然這會兒早就坐不住了,哪有心思利用他。

    「祖父放心。」面對如此,薛睿只有應下。

    薛凌南滿意地看了他一眼,轉過頭對劉曇說:「等過了中秋,就是王爺大婚之日,只盼圓滿才好。」

    劉曇笑道:「介時外公定要多飲幾杯孫兒的喜酒。」

    薛睿一旁看著這爺孫兩人說起題外話,一個和顏悅色,一個親近不假,完全是一派子孫和樂的景象,而他卻像個外人,冷眼旁觀。

    ***

    余舒睡得不沉,聽到屋裡一點動靜,閉著眼睛也能感到有個人坐到她面前,她本來平躺著,側翻了一下身子,睜眼就見到薛睿就在離她一尺遠的椅子上坐著,不遠處的窗底下點著一盞昏昏的紗燈,就這麼幾寸光,勉強能看清楚人。

    「睡醒了?」

    「嗯。」余舒慢吞吞坐起來。將睡亂的髮絲攏到耳後。一面伸手去夠桌上的茶杯。

    薛睿先她一步拎起茶壺,給她手裡杯中續了一半。

    余舒解了渴,才支著頭打量他,「家中何事?」

    薛睿:「貴妃確是懷孕了。」

    余舒一下子坐直了起來,眼睛都瞪大了:「真的?」

    薛睿點點頭。

    余舒先是一樂,而後就發現他臉上似乎沒笑,就問:「怎麼你不高興?」

    薛睿反過來問她:「怎麼你這麼高興?」

    「這是好事呀,」余舒理所當然地向他闡述道:「一來我在坤翎局做女御官,宮裡哪位娘娘得寵,好壞對我都有影響。皇后與幾位妃嬪,我最看好貴妃。現在她身負隆恩,我當然是樂見其成;這二來嘛,我不願見寧王得勢,當然就是九皇子得勢的好。」

    聽她一段大實話,薛睿感慨:「你倒是坦白。」

    余舒伸手戳戳他:「輪到你說,為什麼不高興?」

    薛睿本來可以拐個彎把劉曇的囑托說給她聽,先講明白他的為難和不得已。讓她不要覺得他有為她攬事上身的意思,可是他沒有,他同樣直白地告訴她:

    「我想讓你幫忙為貴妃卜算吉凶,保她腹中孩子平安。」

    外面的人都以為她能知生死,只有他知道她的底細,她真正擅長的,是判福禍。薛睿比劉曇更有信心,只要她肯費心在這件事上,那貴妃腹中胎兒。萬無一失。

    並且,這是一條捷徑,能夠讓他解脫薛家這道沉重枷鎖的捷徑。

    余舒考慮了片刻,便答應道:「可以,我要知道貴妃的生辰,明日起便為她卜算,一直到她平安產子。」

    她這麼痛快地答應下來,薛睿不覺輕鬆,而是沉聲道:「你想清楚了,參合這件事,與你答應貴妃在坤冊上動手腳可不一樣。」

    余舒聽不懂他話裡有話,在她看來,這兩件事都是在幫薛貴妃,能有什麼不同。

    薛睿耐心給她解釋:「一旦你開始為貴妃問卜凶事,發現有奸人暗算她,我要你第一時間告知我詳細——你現在就想想,誰最不願見貴妃平安產子?」

    「寧王?」余舒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個兩面三刀的狗王爺。

    「倘若能提前知道寧王幾時下手,你覺得能有幾分成算讓他偷雞不成蝕把米?」

    余舒眼睛一亮,這就意淫起寧寧王派人加害貴妃不成,事情敗露之後被皇帝一怒之下削掉爵位趕出京城的大戲。

    「三年前寧王陷害十公主的事,苦於沒有證據,時過境遷再難追究,這次如能抓到寧王一個現行,我不會放過。」薛睿低低說了一聲,又問她:

    「再想,還有誰?」

    「皇后?」

    「不錯,還有皇后,」薛睿徐徐道,「皇后執掌六宮十餘年,膝下空虛,七出上有律,『女子年至五旬而無子,可立庶為長,若為婦不賢,則當棄之,』皇后娘娘今年虛歲四十有七,比皇上還要年長一些,看是難有子繼,將近五旬,眼見貴妃有孕,她比誰都要著急,她若下手加害龍種,此事暴露,必遭彈劾——」

    「你再想想,皇后如果被廢,那皇上最可能會晉哪位娘娘上位?」

    「貴妃吧,」余舒嚥了口唾沫,這樣一來,劉曇不是直接變成嫡皇子了!那其他人還爭什麼爭,有什麼可爭的?

    「所以,不論他們誰會加害貴妃,都能動搖整個朝局,你現在知道你是不是參與此事,到底意味著什麼了嗎?事成還好,假如事敗,你承擔得起後果嗎?」

    聽了薛睿的解釋,余舒才發現她還是想的太簡單了,她若答應他為貴妃掌算福禍,那就完完全全上了「賊船」,想下來都難。

    歷來奪嫡失敗只有兩個下場,死,和生不如死。

    這叫她又有些猶豫了,比起寧王做太子,她想當然是更樂意見到劉曇做太子,不然她也不會心甘情願地幫薛貴妃改動坤冊,不鳥皇后和淑妃。

    不過,她沒忘記她所做一切的出發點,都是為了擺脫破命人的死局,都是為了保命,可誰知道劉曇當上太子之後,要過多久才會坐上皇位?

    難保在這期間,皇帝是不是就把她給處理了,那劉曇是不是當上太子,將來是不是能做皇帝,說到底不能決定她是不是可以保住小命。

    她有必要為了一件不必要的事,承擔風險嗎?

    這個問題換做別人一定會考慮上幾天,但是對於常將概率玩弄鼓掌的余舒來說,只不過是喝一口茶的工夫。

    「大哥不必嚇唬我,這事兒我干了,來咱們擊掌約定,誰要後悔誰就是王八蛋。」

    她做人的原則之一——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何況她對薛睿有信心,她能卜出要對貴妃不利的幕後主使,薛睿就一定能讓他們現原形。

    余舒此時還坐在軟榻上,剛睡醒的頭髮鬆動亂蓬,一撮翹在頭頂,正正經經舉起巴掌說粗話的樣子傻乎乎的,卻在薛睿眼中再可愛不過。

    「啪。」

    薛睿抬起手,輕拍她掌心,發出一聲脆響,卻沒退開,而是順勢握住了她整個手心,湊到面前,在她熱乎乎的手背上啄了一下,啞笑道:

    「我可捨不得你做小王八,幾時你後悔了,我們就不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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