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一晃眼算科放榜三天過去了,余舒這天上午抽空帶著余小修,到城北去相看劉曇有意贈她的那幾座宅子。
「姐,人家真要送房子給你啊?」余小修坐在自家馬車上,趴在稀罕的玻璃窗子邊向外看,一面扭頭不大確認地問余舒。
「這還能有假」余舒擺弄著茶几上的那一套瓷器,出門前讓芸豆沏了茶,這還是老早以前薛睿送她的花茶葉子,味道十分清香。
余小修搔搔頭,支支吾吾道:「那咱們以後搬了新房子,能不能將娘接過去一起住。」
余舒微不可覺地皺了下眉頭,想起來翠姨娘那股子刁鑽勁兒,就煩得慌,於是就和余小修說道理:「娘畢竟是從紀家逃跑出來的,怎麼不得避上個三兩年的風頭。姐姐現在是算子了,家裡日後常有人登門拜訪,來來往往,難免碎嘴閒話,傳出去名聲不好,你若是想她,時常去看一看她,再不然上娘那裡住上幾天,都是可以的。」
不怪余舒離間他們母子,翠姨娘就是個不安生的,真住到一個屋簷下,指不定攪得家裡雞飛狗跳,余小修正在定性的年紀,有這樣的生母拖後腿,一個不小心就長歪了,到時候余舒哭都來不及,還不如現在狠狠心。
「嗯,我懂得了。」余小修極懂事,心裡揣測和翠姨娘住在一起會對余舒有影響,雖然有點失望,但是不想給余舒找麻煩。
余舒一個上午看了三座宅子,當中最大的,要數一座臨近春瀾河的五進大院兒,前前後後屋子加起來有幾十間,還帶著一個大花園。
不過余舒最入眼的,卻是另外一座小一點的,四進三門的宅子,有南北跨院。裡頭兩個小花園,小橋流水池塘花草一樣不缺,風水也比另外兩處平順,算是一處福祉了。
余舒問余小修喜歡哪一座。這孩子早就被幾間大宅子晃蒙了眼,哪裡說得出好壞。
最後還是劉曇派來的總管說了一句話,讓余舒拍板決定——
「算子別嫌小的多嘴,河邊上那宅子大是大了,不過周圍鄰居多是閒置,缺了人氣兒。這座四進的宅子就不一樣了,東鄰是文華閣的宋學士府上。街口第一家住的是刑部李侍郎,鄰里間平日走動走動,多少是個人脈了。」
「好,那就這裡吧。」
劉曇的人辦事麻利,將地契轉交給余舒,雙方又寫了個明契,按上劉曇的私印,很快余舒名底下就多了一座大宅。
不過這院子裡頭多半是空的。現成的傢俱不多,想要搬進去,還要整理添置一番。
余舒看房子回來。順路就去了公主府。
她考上算子這些天,都沒見景塵上門找過她,之前她事多沒有在意,昨晚上仔細想想,心裡就不痛快了。
她發生這麼大的喜事,身邊親戚朋友沒有一個不表示的,就連不能出門的夏明明都托人送了一封厚厚的信到忘機樓給她,景塵這個生死之交,卻動靜全無,好像壓根不關心她似的。
她進來就是要來看看。景塵到底在忙些個什麼,單是照顧那小師妹,也不至於抽不出空派人去她家裡道個喜吧。
余舒和余小修在公主府門前下的馬車,守門的侍衛裡有一個認識余舒,見到她,便迎了上來。
「余姑娘。」
「你們公子在府上嗎?」
「公子不久前才出門去。」
「可知道上哪兒了?」
「這就不清楚了。」
余舒撲了個空。悻悻地拉著余小修回到馬車上,讓劉忠趕回家。
余小修看著余舒臉色不好,心裡難免多想:以前他們和景大哥住在一起,同吃同喝,就好像一家人一樣,可自打景大哥恢復記憶,成了皇親貴戚,就很少同他們來往了,最近一個月,更是連他們家都不去了。
余小修不知道這當中發生什麼事情,但是替他姐姐覺得不值,畢竟當初余舒對景塵的不離不棄,余小修都一路看著,他年紀雖小,不懂情愛什麼,可也覺得人應該知恩圖報,於是便對景塵生出些許不滿,乃至於認為他忘恩負義了。
「姐」余小修往余舒身邊靠了靠,扯住她衣袖安慰道:「景大哥現在和過去不一樣了,咱們是老百姓,他是皇親貴族,親近不來的,他不來找你就算了,咱們不必巴結他。」
聞言,余舒哭笑不得,伸手彈了彈余小修腦門,教訓道:「胡說八道,誰巴結誰了,你景大哥身份是顯貴,但你姐也不是吃乾飯的,用得著巴結人嗎?你之前不是和景塵關係挺好的嗎,怎麼幾天不見他,就疏遠起來了?」
余小修嘀咕道:「哪裡是幾天,都有一個月了。」
余舒生硬地說:「一個月怎麼了,天天見面的不見的關係就好,你在,夫子沒教過『君子之交淡如水』嗎?」
余小修不服氣道:「那薛大哥就常來咱們家,也不見得你們關係不好呀?」
「……」余舒竟被余小修堵了個啞口無言,本想為景塵說幾句公道話,倒把自己給繞進去了,面子上下不來,於是拉下臉,沒好氣對余小修道:「你這孩子,我說禿你對瞎,我說茄子你對黃瓜,誰教你跟姐姐頂嘴的?」
余小修沒想到余舒會為幾句話就凶他,張張嘴巴,想辯解又怕惹余舒生氣,於是委屈地扭過頭,不再說話。
姐弟倆就這麼僵持一路,回到家。
馬車剛一停下,余小修就先推車門跳下去,余舒板著臉下車,一扭頭瞧見停在路對面的雙馬車架,愣了下,余小修也看見那輛車,咬咬嘴唇,低頭跑進院子,從客廳門前經過時,任憑裡面有人喚他。卻假作沒聽到,連頭都沒回。
余舒心情複雜地走到客廳門口,看到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景塵,乾巴巴地打招呼:「什麼時候過來的?」
景塵微微一笑。舉舉手中杯子:「剛喝了兩杯茶。」
余舒在他一旁坐下,扭頭看著他那張無慾無求的臉,突然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之前上公主府去找他時候準備好要說的話,偏偏見到人一句都想不起來了。
景塵卻先開口了「聽重雲說你在大衍試上奪魁,如今已是算子了。恭喜。」
余舒笑容有些牽強,道:「都好幾天了,你才知道啊。」
她自以為的大喜事,在景塵眼中,想來不過虛名一場,沒什麼好高興的吧。
景塵面有一絲愧疚:「我前幾日在太醫院研究藥方,昨日才出宮。」
研究什麼藥方,余舒不用問。也知道是為了水筠,看著曾經讓她掏心挖肺的男人如今為了旁的女子鞠躬盡瘁,對她卻不聞不問。余舒固然已經放下這段無疾而終的情感,仍有一絲難過。
余舒不想裝模作樣地去關心水筠的傷勢,就跳過這個話題,問道:「對了,那把劍你好好收起來了嗎?」
景塵點點頭。
「那就好,過陣子我就找把仿冒的給你送過去。」
「不急,我這些日子都沒有空閒練劍了,沒人會發現端倪。」景塵將手中茶杯放到一旁,有些無奈地看著余舒道:「我分身無暇,一直沒能給你講解《渾天卜錄》。你背到哪裡了?」
「上篇已經快記完了。」那兩本手抄,余舒倒是每天晚上都會翻一翻,她記性尚可,差不多背有三分之一了。
景塵思索片刻,道:「你若今後不忙,不妨到公主府來。我每日給水筠換過藥,便給你講解半個時辰。」
余舒一聽要和水筠搭上邊兒,想也不想便搖頭:「不行,九皇子沒有和你說起過嗎,我就要到太史書苑修學去了,哪能天天往公主府跑,再等等吧。」
懷賢真人的《渾天卜錄》並不十分難懂,余舒每次自學,多少能有一點心得,就連那個星盤,書上都有講解,正如水筠當日在鬧市茶樓中告訴她的,可以自行參悟,就是進度慢了許多。
余舒無意求學,景塵也不勉強,把手伸進袖中,摸索出一隻手心大小的香囊遞給她。
余舒狐疑接過去,剛到手裡,摸著那圓滾滾的鼓起,就猜到是什麼了。
「黃霜石?」
「嗯,你收著吧,本來就該是你的。」
余舒拿著失而復得黃霜石,卻沒多少喜悅,反而覺得諷刺。
只因當初她自知殺身之禍,向景塵借用這寶貝石頭保命,卻被他告知水筠拿了,不能給她。現在一切都風平浪靜了,她已用不著它,他才來說黃霜石應該是她的。
對於景塵恢復記憶後的種種變化,余舒不是沒有傷心和惱怒過,然而一直忍著忍著,不想發作,今天見到黃霜石,又記起水筠對她的算計,罔顧她生死的可惡,心裡的火一把就燒起來了。
偏偏景塵被蒙在鼓裡,這個時候又說了兩句話,無異於火上澆油:「水筠知曉我早將黃霜石贈予你,上次無奈借用,十分愧疚。她讓我向你道歉,叫我務必將它歸還與你。」
「哈!」余舒一聲冷笑,突然翻臉:「你師妹用過的東西,我可不敢收,不然哪天沒了小命,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這寶貝你還是拿回去吧。」
說著便將那香囊擲到景塵懷裡,起身往外走,一邊沉聲高喊:「送客!」
景塵被余舒的冷言冷語弄了個懵,神情茫然地接住從胸口垂落的香囊,有些急促地叫住余舒:「小魚,你這是何故?我聽不懂。」
余舒走到門口,轉過頭,諷笑一聲:「聽不懂就回去找你師妹,問問她做了什麼好事吧。」
這水筠明明是隻狐狸,偏要和她裝兔子,三番兩次捋她的虎鬚,真當她是沒牙的貓麼!未完待續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