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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百四十六章 枉做小人 文 / 三月果

    月至中天,余舒方才清醒過來,低吟一聲,睜開眼看到頭頂昏黃的霓紗帳子,身上棉被擁著一縷陌生的幽香,讓她意識到這裡不是她的臥房。////

    「咳咳」她喉中有痰,忍不住咳嗽出聲,頭重腳輕地想要坐起來,隱約聽到了屋門外有男子低沉的說話聲,緊接著房門便被推開,一人口中輕喚著「姑娘」,小跑到跟前,掛起床幔,憑著室內燭光,余舒看到一張稚嫩的小臉。

    「芸豆?」余舒迷糊地看著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自家丫鬟,伸出手讓她扶了自己一把,墊了個枕頭在背後。

    「姑娘,姑娘您醒啦,奴婢給您倒水。」芸豆眼圈紅紅的,給余舒掖好了棉被,手忙腳亂去提爐子上煨著的湯茶,捧著杯子喂到她嘴邊。

    余舒正覺得口乾舌燥,便小口小口嚥了一杯,吸了口氣,腦袋一陣陣微痛,目光呆滯了一會兒,訥訥道:

    「這裡是哪兒。」

    「姑娘,咱們在公主府呢。」芸豆小心翼翼答話。

    「公主府,」余舒猛地迷瞪過來,一下子坐直了身體,看著窗外朦朧夜色,臉白道:「九皇子、景塵,咳咳咳水筠她——」

    說話太急,余舒使勁兒咳起來,漲紅了臉要下床去,芸豆被她嚇了一跳,不知該勸該攔,這時候門外傳進來一道聲音,語調柔緩,卻清清楚楚地傳達,帶著一股安撫的意味:

    「阿舒,你不必驚慌,水姑娘已經救回來了。」

    「大哥?」余舒不確定地問了一聲,看著門上晃動的人影。

    「嗯,是我。」

    余舒整個人這才似抽空了一般,又躺倒回去,喘著氣,閉上眼睛。嘴裡輕輕道:「她,怎麼樣了?」

    薛睿立在門後,隔著門窗,似能想像出余舒此刻的彷徨,遲疑之後,避重就輕地回答:

    「水姑娘那裡,有道子和御醫照看著,無需你擔憂。你先顧好自己吧。你躺一躺,我這就去請郎中過來。」

    屋裡沒了聲音,薛睿停頓了一會兒,抬步走向門外,因為在這裡站得太久,有些腿麻。慢走了幾步氣血才通暢了。

    芸豆立在床頭,怯怯看著余舒蠟黃的臉色,諾諾道:「昨兒小姐出門就沒再回來,老爺夫人擔心的上火,是薛公子晚上派人送了信,瞞著夫人,告訴老爺說您失足落到河裡,今兒白天領了奴婢過來照看您,老爺原本要跟來的。被薛公子勸住了」

    余舒不意外薛睿會出面幫她圓謊,畢竟她和水筠被抓走的事情,牽扯不小,哪能到處宣揚。

    況且剛才她聽薛睿口氣,水筠的情況好像不妙。

    余舒按壓著突突直跳的額角,心裡藏著事情,卻不知該向誰吐露,亦或是埋在心裡爛掉。

    薛睿去了沒多久,就領了一位老郎中回來。公主府現在是有兩個御醫不錯。但都圍著水筠不敢離開半步,再者宮裡出來的。還不知道連著多少耳目,薛睿留了個心眼,不願余舒暴露了,所以寧願御醫騰不開手。

    這老郎中是薛睿派人去尚書府內院請過來的,平日裡專給薛府的公子小姐們瞧瞧頭疼腦熱,沒有什麼虛銜在身,醫術倒是不錯的。

    不在自家宅院,男女當守禮節,芸豆被趙慧教誨過,趕在有人進來之前,便將余舒身上被子裡裡外外捂好,只露出一截細細的手腕,放下紗帳,看得清臉色。

    薛睿放心不下,就跟著一起入室,在屏風一側站住腳,等那老郎中問診,期間視線落在床角,看到余舒那段瘦的筋骨分明的小臂上,深深勒出的兩道淤青,他臉色便說不上好了,連帶著對另一間屋裡重傷昏迷的那位水姑娘,同情也少了幾分。

    在他看來,余舒這次實在是受了無妄之災,遭人連累,若不是水筠沒事跑去找她,哪裡會遇上這等禍事。

    余舒心不在焉地回了郎中幾句話,問到哪裡不適,只說有點頭疼,老郎中不見怪,觀察了她的脈象,便和薛睿出去外間說話。

    「大公子,這位姑娘脈象浮躁,肝氣不足而有脫虛之狀,藥方應當以安神為上,再者生津潤肺,調養個幾日,發一發虛汗,就大好了。」老郎中年紀大了,方子多開的穩妥,不是什麼大病症,一般都有三兩張補方。

    薛睿問了個清楚,便叫人送他回府去了,又安排人去抓藥,再折回到房裡,就見余舒的丫鬟端了一隻粥碗出來,侷促地朝他行了個禮。

    薛睿看那碗清粥還剩下小半,微微皺下眉,擺手讓她送下去,走到臥室門外佇足了一陣,聽著裡面的咳嗽聲,轉身退到堂屋椅子上坐下,縱是他有話要問余舒,卻不想挑在這個時候,且等她明天好些了。

    ***

    一夜無話,余舒滿以為自己會睡不著覺,誰想半夜裡喝過湯藥,再次醒來已經天白大亮。

    芸豆就睡在窗下的短榻上,聽到她咳嗽,便一骨碌爬起來,披了衣裳,應余舒要求,倒騰了爐子上的溫水,給她擦了把臉,洗了洗手腳,才出去拿早點。

    余舒擁著被子側躺著,望著不遠處茶几上的紫籐香爐出神,聽到門外有人問話:

    「阿舒,你醒來了嗎?」

    是薛睿。

    怎麼他昨晚沒回去嗎?

    余舒疑惑,慢了半拍,應聲道:「嗯,醒了。」

    她看不見門外薛睿略顯憔悴的模樣,只聽他的聲音卻是清爽:「好些了嗎?我聽你還咳嗽,等下吃過早點,再把藥喝了。」

    余舒猶猶豫豫道:「我好多了,水姑娘呢?」

    這是余舒昨晚半夜醒來,第二次問起水筠,薛睿心想就算瞞她,她早晚也會知情,於是婉轉地將水筠的情況告訴了她。

    「她傷了手腳要害,道子和御醫們極力挽回,總算保全了四肢,日後康復。只怕再難行走了。」

    余舒肺裡堵了一口氣,聽到他這麼講,臉色很快漲青了,若說沒有半分自責,那是不可能的。

    她模糊記得,昨天早上她從那地窖跑出來,趕到公主府求助,見到劉曇。是想帶路回去救人,誰知竟不爭氣暈了過去,昏睡到夜裡。

    儘管她不知水筠是怎麼被人救出來的,但很顯然的,他們是去遲了。

    余舒很難不去猜想,水筠是因此耽擱了救治。以至於廢了雙腳,沒能挽回。

    她同水筠往日無仇近日無怨,不算在茶樓裡那幾句口角,根本談不上過節,見到這麼一個年紀輕輕聰穎難得的女孩子落得這個下場,不由心生惋惜。

    再聯想到景塵對他這小師妹的愛護,心裡隱隱的,竟不知日後該要如何面對他。

    「阿舒、阿舒?」

    薛睿在門外連叫了余舒幾聲,她才恍過神來。一面思索,一面詢問:「你們是如何找到水姑娘的?」

    薛睿早知她會問,沒有多做隱瞞,「你們在茶樓被人下藥帶走後,我和九殿下四處尋找,猜想是有人針對了水姑娘,於是第二天一早道子從宮中回來,便進宮去求皇上做主,皇上特令我們帶人搜查了幾位皇子府上。最後在嘉王的別館中找到了水姑娘。」

    嘉王?

    余舒面露驚疑。她當時明明聽到,那夥人口稱主子是寧王劉灝啊!

    難不成這裡頭還有什麼貓膩?

    「這麼說。是嘉王派人抓了我們?」

    「嗯,」薛睿的聲音隔著一道門,有些平淡,「的確是查到了嘉王頭上,聖上一怒之下,除了四皇子的爵位,逐他離京反省了。」

    不對,不是嘉王。

    余舒張張嘴,想要將她在地窖裡裝暈時聽到的告訴薛睿,話到嘴邊,忽然警醒,硬吞了回去。

    不行,她不能說。

    事已至此,堂堂一個王爺都被拎出來做了替罪羊,憑她一兩句話,又無實證,還能妄想把背後那個真兇揪出來不成?

    說出來,最多是一個惹禍上身,她身上的麻煩還不夠多嗎?

    余舒心神定了定,極力忽略掉對水筠的愧疚之心,打定主意,把那一夜在地窖裡發生的事情爛在腦後,絕不向第二個人提起。

    與此同時,心裡也對那幾次謀面的寧王劉灝,生出一股怨憤之氣,怪他奸猾手辣,讓自己枉做了一回小人。

    薛睿聽到房裡沒了聲音,只怕余舒會胡思亂想,正琢磨著怎麼開口安慰,卻聽余舒央求道:

    「大哥,我想回家去,你能不能送我回去?」

    薛睿正有意早點送她離開,正好她提出來,便順勢道:「嗯,殿下還在公主府,我過去代你告辭,等你喝藥就送你走。「

    余舒只怕有人會扣著她不讓走,得了薛睿這層保障,才安了心。

    卻說薛睿去找劉曇,劉曇昨夜也沒合眼,一臉疲倦,聽說薛睿要送余舒離開,卻沒立刻應允,而是說:

    「不妨再留余姑娘待上半日,我還有話要問她。」

    薛睿既然開口,就沒有半點留人的意思,是以道:「我都問過了,她和水姑娘一樣,被下藥抓走,什麼也不知道,不過是早醒了一刻半刻,才能跑回來求救,問也問不出什麼。」

    薛睿刻意向所有人隱瞞了余舒並沒有中迷藥這一段,無非是不想讓人盯上她,哪怕對著劉曇,也沒有打算說明。

    劉曇對薛睿的話,倒是沒做懷疑,想想余舒一個女子,起不到什麼作用,就點頭同意他帶人離開了。

    而景塵從頭到尾,守在水筠床前,寸步不離,完全不知這邊情況,等到白天水筠脫離險境,再想著去看余舒,卻從下人口中得知,薛睿一個時辰前就把人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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