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因為薛睿的面子,供人院沒敢抬高價,余舒花去二百兩銀子拿到白冉的賣身契,後又領了一個端茶倒水的丫鬟,一個看門的護院,和一個掃地做飯的僕婦。
快到中午,薛睿有意和余舒回忘機樓坐坐,看景塵和水筠打算繼續跟著,就一併邀請,兩人也沒同他客氣,順勢應下。
這一趟,領走四個人,除了那做飯的僕婦要給翠姨娘送去,其他三個都要帶回家,余舒尋思著,讓薛睿向供人院要了輛馬車,先將白冉他們送到趙慧家。
將人送走,出了供人院大門,余舒看看剩下那一個沒有送走的僕婦,對薛睿道:「大哥,我要到我娘那裡走一趟,你和景塵他們一起去忘機樓等我,讓老崔送送我。」
薛睿看她一眼,轉頭問景塵:「道子還記得忘機樓在何處吧?」
景塵點點頭,那酒樓他去過幾次,認得路。
薛睿道:「那你和水姑娘先過去,我陪阿舒去一去,過後咱們在忘機樓裡見。」
說完,不待景塵有什麼不同意見,就一手指了自己的馬車讓余舒先坐上去,余舒猶豫了一下,便上了車,想一想,還是撩開窗簾對著站在路邊的景塵道:
「過會兒見。」
薛睿也上了車,那僕婦被安排坐在馬伕老崔邊上,車緩緩跑起來,景塵看著馬車在轉角不見,才聽到水筠叫他。
「師兄、師兄,我們也上車吧,外面有點冷。」水筠拉了拉景塵衣袖,上午天氣還好,這會兒就轉了陰,路口冷風嗖嗖的,吹得她臉蛋發紅。
景塵扭頭見她縮著脖子,方想起她剛剛病好,這邊收回思緒。忙讓她進了車裡。
***
到了城東翠姨娘的角落處,余舒讓薛睿在外面車裡等著,領著那燒火做飯的僕婦去了小院。
翠姨娘才從紀家逃出來沒幾日,發現紀家沒有派人抓她,平安無事後,那股子尖酸勁兒又回來,看到余舒就沒好話,又罵她不孝。又怪她連累自己過苦日子。
余舒知道這婦人勢利眼,大衍試還沒放榜,她身無功名,不指望這一時半會兒她對自己能有什麼好臉色,留下人,還有一些碎銀子就離開了。連余小修被人推下馬摔了腦袋,臥病在床的事都沒有和翠姨娘提起。
回到馬車上,余舒剛坐好,就聽薛睿詢問:「你娘如何,住在這地方還習慣嗎?」
因兩人是在義陽城相識,薛睿很清楚余舒家裡的情況,知道她們母女關係不親,但再怎麼說都是余舒姐弟倆的生母,還是要適當地表示關心。
「有什麼不習慣。吃得好睡得好,還沒人打罵,比起紀家的柴房要舒服多了。」余舒淡淡一句嘲諷。
聞言,薛睿聰明地轉移了話題,「小修今天好些了嗎,頭還暈不暈?」
提起余小修,余舒便晴了臉,道:「好多了,就是沒什麼精神。要好好調養一陣子才能恢復元氣。」
薛睿點點頭。留了心,兩人接著又談論起後天公主府宴會的事。
「這宴席是皇上下令擺的。到那天去的客人肯定不少,不如我先去慧姨家接你,我們再一起過去?」薛睿提議。
「好啊,那我後天在家等你。」余舒樂意薛睿同她作伴,好過一個人傻乎乎地連門都摸不著。
言談之中,馬車從城東穿到城北,停在忘機樓後院門前。
***
四人湊了一桌吃過午飯,本來薛睿是說帶他們幾個到這附近的一家戲園子去看皮影兒,但水筠好像是之前吃了風,身體有些不舒服,景塵只好先帶她離開。
余舒把人送到後院門外,水筠先坐上車,景塵站在車外面,臨走前,才有機會對余舒說話:
「小魚,你不知道公主府在哪裡,後天我會派人去接你。」
余舒先前和薛睿說好了同行,這便搖頭一笑:「不麻煩了,我和薛大哥說好一起過去。」
聞言,景塵下意識地皺了下眉毛,看著站在余舒身後的薛睿,見他們兩人身影相疊,不知怎地心裡竟有些空落落的。
「我們回去了。」
「嗯。」
余舒目送景塵的馬車離開,不由地暗吐了一口氣,心情一鬆,不知從何時起,面對景塵,她不能再像以往輕鬆自在。
薛睿將她一舉一動看在眼裡,心知肚明,卻不點破,亦不開解,就等著余舒自己看淡那段關係,等待著再次出手的最佳時機。
「我們也進去吧,既然來了,我就查一查賬。」她轉過身,對薛睿道,兩人一前一後回到酒樓。
薛睿背著手,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後上了二樓。
***
薛睿是打算和余舒一起吃了晚飯,再送她回去,但半下午,就有屬下人急匆匆地找到忘機樓,薛睿不是因公忘私之人,當即和余舒打了招呼,帶著人回了大理寺,當然沒忘記留下老崔,送余舒回去。
余舒看完了賬本,便打算回家,剛一出門,就撞見夥計貴六。
「姑娘,前頭有人送信給您。」貴六拿出一封黃皮信封捧到余舒面前。
余舒接過去,一邊拆看,一邊奇怪問道:「什麼人找我?」
貴六搖搖頭,「沒說,一個丫鬟子,指名讓交給您。」
余舒腦子一亮,心中有數,再抖開那信文一瞧,果然是夏明明的字體,沒什麼文縐縐的內容,想來夏明明也知道她是個「粗人」:
阿樹,見信佳,說好月底相見,吾自苦等,奈何久候不期,明日可便一見,我來找你,黃昏約至,不見不散。
「啊。」看完信,余舒一拍腦袋,這幾天事情亂,她把約了夏明明見面的事兒給忘到腦後去了。
自打元宵節那天,夏明明那丫頭和紀星璇到忘機樓鬧了一場,被她抓包後,這過去有半個月了,兩人一直書信來往,私下還沒見過一回。
她是從薛睿處耳聞,夏明明已是內定的九皇子妃,正替她擔心,此事還得見過本人,再問長短。
「送信的人呢?」余舒抬頭問道。
貴六說:「把信放下就走了。」
余舒點點頭,將信折好收進懷中,「去喊一聲老崔,送我回家去。」
貴六「誒」了一聲,下去不多時,又跑上來,手裡多拎著一隻茶紅色的食盒子。
「這是什麼?」余舒一面鎖門,一面問。
貴六笑道:「公子爺晌午來時吩咐廚房燉上的,說給姑娘帶回去,讓小公子吃,補身子。」
余舒握鎖的手頓了一下,會心一笑,是為薛睿這份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