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傳你一套口訣
(二更)
余舒從河岸回來,就去了長門鋪,先到勉齋門前晃了晃,門還是關著,對面吳掌櫃店裡生意冷清,見到余舒,就喊了過來說話。
余舒有意向他打聽街上當鋪,就多和這奸商聊了一會兒。
「阿樹啊,你看曹掌櫃這幾天都沒開門了,生意是不是不準備做了,要是他關了店舖,你上哪兒營生啊,要不然,你到我店裡來算賬,我給你開一樣的工錢,保準不屈待你。」吳掌櫃一臉和氣道。
余舒道:「還是等曹掌櫃回來再說吧,這門市他總不可能不要了。」
「那你這兩天清閒,過來幫我算算舊賬嘛,這樣子好啦,曹掌櫃回來之前,你就先在我店裡做活如何,我每天也給你十文錢。」
余舒暗翻白眼,這奸商,十文錢是她以前的身價,早漲到二十文了,還是半天的工。
「還是算了,我有事先走了啊。」
甩了這麻煩,余舒急匆匆地穿了巷子,到後面街上去找吳掌櫃說的那家童叟無欺的當鋪。
即便這樣,她一個麻布衫的小子拿了玉珠子出來,對方免不了壓價,余舒磨磨嘴皮子,二十兩給當了個死契,反正景塵隨手給了她,不像是捨不得的樣子,不贖就不贖吧。
讓掌櫃給兌了十兩的一兩銀,十兩的一角銀和一小吊銅板,裝了滿滿一袋子,余舒從沒拿過這麼些錢,東揣西揣怕上街被人摸走了,到時賣了她都賠不起,最後是躲在當鋪門後頭收進了內衫裡,讓那掌櫃好一陣笑話。
從當鋪出來,余舒又往西邊去,找結尾那一家書店,去還那老掌櫃買書的錢。
書店老掌櫃見到她一身男孩子打扮,一時沒認出來,被她提醒了兩句,才記起那天賒賬的事,不免感歎兩聲,待余舒拿了錢給他,並不推拒,看著她的眼神卻透著喜歡,看店裡沒什麼客人,就拿了紙筆讓她寫了幾個字,指正了她握筆的姿勢。
余舒看得出老人家寂寞,就多陪了會兒,趁機聽他講講史,快到中午,才告辭離開,答應了老掌櫃常來坐坐。
正事都辦好,余舒回到雜院,午飯都坐好了,余小修蹲在門口等她,手裡照舊拿著一根樹枝在地上寫畫。
余舒見著,念叨:「紙不是多著呢,又在地上畫,不嫌髒。」
「隨手畫畫。」
余小修把樹枝丟了,去打了水來讓她洗手,劉嬸已經吃過,在院子裡曬蘿蔔條,鹹菜吃完了,準備這兩天再醃上兩壇。
午飯就一個菜,淡淡的沒什麼味,春天可食用的素菜本就不多,肉又吃不起,余舒嚼了半碗飯就嚥不下去了,看余小修把碗底掃的乾乾淨淨的,就誇他一句:
「你還真好養活。」
說著趁機把剩飯推給他,「吃不下了。」
余小弟不嫌棄她口水,換了雙筷子,面無表情地繼續往嘴裡扒拉。
「對了,我今天上午去找景塵大俠,您猜他在哪?」
余小修嘴裡塞著東西,鼻子裡「嗯」了一聲。
「就在前天咱們放風箏的河邊,對面不就有一片梅林嗎。」余舒就把上午她去見景塵的事大概和余小修講了,最後還掏出那枚黃霜石,遞給他:
「喏,你裝著,沒事拿在手心裡揉一揉,不得病。」
余小修把最後一口飯扒嘴裡,手在桌上抹了抹,接過那黃珠子瞧了瞧,撇了下嘴,遞還給余舒:
「我不要,女孩子家家玩的東西。」
「瞎說,又不是頭花簪子,拿著。」
「不要。」又不是給他的。
余小修不肯拿,收拾了碗筷就跑出去洗刷,余舒沒法子,在手心裡胡亂揉了幾下,又揣起來。
午飯後,倆人趴在桌上寫字,余小修做功課,余舒學寫字,專心致志,各學各的,不一會兒,余小修先開口說話:
「上午私塾裡,好些人偷偷問我。」
「問你什麼?」余舒僵握著筆桿,她不喜歡用毛筆,太軟和,一個不好就寫歪了,耽誤她學習進度,看來得想辦法做根炭筆用才是。
「你這陣子不是一直沒去上學,後來薛文哲又出了事,都說是你救了他,然後不曉得哪個在背後亂說,說你和薛文哲好上了,他們問我是不是真的。」
余小修很不高興,那幾個人戳點子取笑他姐,說她是野鴨子妄想扒枝頭,他們也就是敢這麼對他姐,要換了別家的小姐,他們敢這麼明目張膽地亂說話嗎?
更何況,他姐才不會和薛文哲好,那小子白長那麼大個兒,出了事還得讓她姐救他,沒出息。
「淨瞎說,我和他有什麼干係,」余舒抖抖眉毛,聽到自己和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鬧緋聞,渾身惡寒。
余小修抬頭看她,「你不是喜歡他嗎?」
余舒正要反駁,忽然一想,「她」以前的確是喜歡過那個小白臉,便含糊道:
「那是以前,現在看見他就煩。」
「哦。」看來他姐現在是真不喜歡薛文哲了,余小修偷偷高興,就不想看他姐攆著那小子的模樣。
「你沒和他們吵架吧?」余舒想想余小修的脾氣,停下筆問道,這裡的婚嫁風俗她還不瞭解,但約莫著女孩子傳了閒話,一準不是什麼好事,余小修該別是為了她和人吵嘴了。
余小修悶聲道:「沒有。」
他身材小,打不過別人,吵架的話,事情會鬧大,最後倒霉的還是他姐。
「沒有就好,往後別理他們,你就專心學你的,」余舒放下筆,坐起來摸摸他頭,躺床上睡午覺去了。
余小修揉揉腦袋,心裡好受了一些,繼續埋頭寫功課。
他得好好學,總有一天不叫人再用白眼看他和他姐。
晚上余舒到景傷堂去,青錚今天沒讓她蹲門口,早就畫好了陣法在等她,告訴她今天還得抓棋子。
「師父,您總得告訴我這麼做有什麼用吧?」余舒倒不是不想抓,就是心裡沒個譜,怕做無用功。
「你按照為師吩咐的去做就行。」青錚懶洋洋地躺在竹床上,發號施令。
余舒看他是死活不會解釋了,又不想放棄學習的機會,便退而求其次問道:「那我得抓到什麼時候?」
青錚看看一地的黑白棋子,「什麼時候你能連猜中十次,也就差不多了。」
「十次?」她昨天抓了一晚上,也就蒙對了兩次好不好,還要求連中,乾脆她在額頭上再挖個眼睛好了。
儘管心中抱怨,余舒還是老老實實地抓了,閉眼,睜眼,沒猜中,閉眼,睜眼,又沒猜中,如此往復,眼睛累了就瞇一會兒,手酸了就歇一會兒,再繼續,青錚倒不說她什麼。
差不多抓夠了一個時辰,她也快枯燥到了極限,青錚就喊了停:
「行了,今天就到這裡吧,過來,為師有東西給你。」
余舒聞言,立馬就又有了精神,把棋子嘩嘩收拾進碗裡,小跑過去,笑臉道:
「什麼好東西啊,師父。」
青錚道人從背後床上摸出一隻藥瓶,遞給她:「拿回去擦,早晚一次,化血化瘀,你手臂上那些青印,看著忒礙眼。」
余舒摸了摸小臂,接過那瓶藥,心裡有一點感動的,紀老太君罰她那二十籐條,很有講究,淤青到現在都沒消退的跡象。
「謝謝師父。」
「去把地上擦乾淨再回去。」
水桶裡的水是滿的,余舒拿了塊布,把地上畫的圖形擦掉,那些銀色的顏料不知為何,到了水裡就化沒了顏色,一擦就掉了。
都收拾乾淨,余舒又湊到了青錚邊上:
「師父。」
青錚翻了個身,面對她:「怎麼還沒走?」
余舒道:「我跟您打個商量成嗎,這棋子我每天還抓,您再教我些別的吧。」
現在的進度太慢了,她還有多餘的精力,不想浪費。
青錚不悅道:「站都站不穩,就想跑了,先把棋子抓好再說。」
談不攏,余舒當即收起了笑臉,鄙夷道:「您是不是只會抓棋子,不會別的啊?」
青錚怎不知她是激將,瞪她一眼,偏偏又不想讓她這個沒見識的臭丫頭小瞧,蹬了蹬腿,沒好氣道:
「為師會的東西多了,就怕你學不過來。」
「那您一樣一樣教我,」余舒蹲下來,趴在竹床邊上,討好道:
「先教我怎麼預測明日的天氣吧,城裡易學講堂,上個月的功課佈置的就是這個,我弟弟就在那裡學易,他們夫子都能把他教會了,沒道理師父您這麼厲害,教不會我吧?」
余舒軟硬兼施,打定了主意今晚非要從老頭嘴裡翹出來點實際的東西。
「廢話,那些庸人,教出來的也都是死腦筋,莫拿為師同他們比較,」青錚從床上起身,踩上鞋子,走向大廳中央那一口巨石羅盤。
余舒趕緊跟上去。
「認得這是什麼嗎?」
「這是八卦化生盤,弟弟說,全年有一千零八十局卦盤,每個時辰都有不同,要根據不同的卦盤推卦,夫子要他們一一背下,師父,我是不是要先把這一千多局給記下來啊?」
青錚不屑地吐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巨盤上的金針,道:
「就你這資質,死記硬背三年下來也別想有用,罷了,為師今日就教你一套口訣,背通了,這一千零八局,何須去記,信手拈來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