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余舒被林中的鳥叫聲驚醒,晨寒凍的她打了個哆嗦,忽地驚醒,動作太大,連帶著躺在她腿上的余小修也一下醒了過來。
「唔。」
「天亮了,咱們出去吧。」余舒的聲音發啞,渾身酸痛。
余小修朝外一看,天是白了,正是他平常起去上學的時辰。
「呀!壞了,趕不上上課了。」
余舒先爬出了石洞,兩條腿就好像灌了鉛一樣,她站在外頭伸著懶腰,活動筋骨,一邊打哈欠,一邊轉過身來——
「上什麼課,能平安回去就——啊!」
余舒尖叫一聲,好像被踩到尾巴的貓,瞪著石洞頂上盤膝而坐的年輕道人,依舊是那麼一身白色的道袍,乾淨的不像是淋了雨的樣子,沐浴在晨光中,劍眉明目,丰神俊朗,好不出色,卻把余舒嚇了汗毛倒豎起來。
景塵抬起手剛準備要說話,就被余舒的尖叫聲堵了回去。
「怎麼啦——啊!」余小修慌忙鑽了出來,看到石洞上的人,也驚叫了一聲,他昨晚有在窗戶邊偷窺,認得這位白袍子的道人。
余舒是心虛叫了一聲,余小修則是驚訝,姐弟倆瘋頭瘋腦地站在一起,瞪著眼睛就同兩隻受驚的小動物,景塵誤以為是自己嚇到了他們,稍一遲疑,便出聲道:
「你們不用怕,我不是壞人。」
驚訝只是一眨眼的事,余舒意識到方才失態,趕緊扯住了余小修,向後退一步,按著他的腦袋,沖這景塵道人深深一鞠:
「多謝大俠昨晚搭救之恩。」
余舒心裡嘀咕:這人怎麼追著他們過來了,他是想要幹嘛,挾恩以報?管他呢,先叫他一聲大俠,把人哄舒坦了再說。
余小修後知後覺地跟著她道謝:「多謝大俠。」
「不用多禮,我是被他們陣法引來,並非是為救人。」景塵卻不受他們謝禮,一夜未眠,面容依舊清朗,仿被春雨洗濯,一塵不染,顯是世俗之外人士,紅塵太遠。
余舒只當他在說客套話,倒是她見過為數不多的幾個道士裡最客氣好說話的一個,便直起了腰,小心詢問道:
「大俠,昨晚那些壞人如何了?」
若景塵為人再世故一些,許能從這一句話上看出來余舒這貨自私自利的本性,出了那樣的事,事後不是先詢問恩人如何,也不是詢問那些受困的孩子,關心的全是那群賊人有沒有被收拾乾淨,別到頭再來找她麻煩。
景塵沒一絲多想,「我點了他們穴道,十八個時辰後方會解開。」
這也太輕饒了他們了吧,都殺人綁票了才判個拘留?
余舒為了自身安全考慮,又不好直接說他處理不當,便委婉道:
「那院子裡還關著些人呢,我走的時候都還昏迷著,也不知跑掉沒有。」
景塵道:「他們不是昏迷,是中了迷藥,我走時已將他們救醒,通通放了。」
余舒道:「那群壞人要是得了自由,再出來害人怎麼辦?」
景塵搖頭,天理循環,法道自然,這一次是他遇上,再有禍起,就各安天命吧。
余舒卻將他的搖頭當成否認,以為他是說那群人不會再出來害人,差點就脫口問出為什麼,轉念又一想,那群人都是邪魔歪道,遇上眼前這個名門正派,都翻臉了還沒別滅掉,醒過來不得趕緊忙著跑路,哪裡還敢待在義陽城繼續作案啊。
是了,所以他們不會再出來害人,至少不會再在義陽城害人。
這麼一誤會,余舒再看景塵,眼神裡就多了些佩服,這道士年紀輕輕,倒是挺聰明的嘛。
余小修在邊上看他姐和這白袍道人說完了話,才插一句嘴:
「道長,那你跟著我們做什麼?」
小孩子說話缺心眼,倒把余舒想問又不敢問的話問了出來,余舒暗道一聲問的好,就見眼前一花,這景塵道人從那石洞上飄落下來,站在他們面前,以一種別樣的目光輕掃了他們一眼,便率先往前走:
「有些機緣罷了,走吧,我送你們回去,這林子偏遠,休要再迷路。」
余舒和余小修面面相覷,片刻後便手拉著手小跑著跟了上去,是而沒有發現,石洞周圍,昨夜雨後濕潤的泥土地上,留下的幾串野獸足疾。
***
余舒和余小修昨晚上餓了肚子,一夜驚嚇,昏昏睡去,這早上醒來,在林子裡走了一段路,便餓的不能行,余舒想起來她那小花包裡還有兩塊糕點,連忙拿出來,雖有些濕潮,卻還能吃。
余舒掰了一塊嘗了嘗,看了眼前頭帶路的景塵,這人背上不見個行囊,只有用皮繩綁起的兩把長劍,看樣子不像是個帶乾糧趕路的人。
不好意思吃獨食,余舒就把一塊完整些的糕點拿給余小修,帕子裡包著一塊碎了形狀的,小跑兩步上前,喊了那人:
「大俠。」
「嗯?」景塵扭過頭,就見余舒捧了幾塊碎點心遞到他面前,這糕餅賣相不好,看起來還濕濕黏黏的,卻讓他眼睛莫名地有些發亮。
余舒沒發現他異樣,伸手遞過去,客氣道:「你先湊合吃點吧,這離城還遠吶。」
余舒本來打算,是同他客套一番,等他推拒,再順勢把這糕餅收回來自己吃,哪想對方竟然伸了手,把這碎點心接了過去,正經地道了謝:
「多謝。」
說完他便捏了一塊送進口中,神態自若地吃了起來,動作十分文雅,半點看不出來是餓了好幾天的樣子。
余舒退回余小修身邊,搶了他半塊糕餅,塞進嘴裡。
這頭三個人在郊外趕路,義陽城中卻是亂了套。
薛文哲丟了,這可不是件小事,他外公劉家是義陽城一大,丟了這麼個嫡親的外孫,半夜裡就鬧翻了義陽城。
昨晚上同薛文哲一道在醉仙樓吃飯的幾家公子小姐,大晚上就被家裡大人從被窩裡撈了出來,仔細詢問昨晚最後見到的劉家表少爺的經過。
整個府衙都被驚動,城中多少人為了一個薛公子徹夜未眠。
相比較之下,余舒和余小修的一夜未歸,怕就只有劉嬸一個人擔驚受怕了。
(今天睡糊塗了,少更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