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這王鴻軍士兵的匯報,王鴻的眼角抽動了幾下,而大帳內的其他幾人也都是面露驚訝。這幾天的試探,都是信王軍佔據了上風,按理說,他們不應該撤回去才是啊!
所有人又把目光移向了王鴻,等待著王鴻的回答。而王鴻則是長長歎了口氣,臉色越變越難看,說道:「算了,兄弟、楊奉。你們都不用去了,對方已經察覺,正要撤退呢。我們是來不及了。」他現在可是後悔死了。
「鍾將軍!」聽得這一個呼喊聲,鍾將軍轉回頭一看,只見章蕭讓正從身後走了過來,兩人站在城頭,一同遙望城外。自從城外撤回城內之後,轉眼已經過去兩天了,這兩天,漢陽軍城可以說是渡過了最為艱難的兩天。知道自己中計後,王鴻率領著王鴻軍發動了極度瘋狂的攻擊。
在這種極度殘酷的攻城戰中,章蕭讓的智慧也派不上多大的用場了,一切都交給鍾將軍等戰將來指揮作戰。而鍾將軍帶領各位將領們也沒有辜負章蕭讓的信任,硬是在王鴻軍瘋狂的進攻中堅持了下來。
只是這兩天的戰鬥下來,守城的將士卻是損失慘重,原本的兩萬信王軍將士,這兩天打殺下來,卻是戰死了數千,受傷近萬。殺得只剩下不到五千人還有戰鬥力了,足見幾天戰鬥的慘烈。
雖說王鴻軍為了攻打漢陽軍城也損失了不少的人,可王鴻軍那可是有足足十萬之眾。要是再這麼下去,只怕漢陽軍城被攻破早晚的事情了。
看著城外正徐徐退去的戰場,章蕭讓的臉色顯然也很不好,對鍾將軍問道:「鍾將軍,照這個情形下去,我們現在還能支持多久?」
鍾將軍的臉色倒是不像章蕭讓那麼難看,一個抹去臉上沾染的血漬,低頭估算了片刻,回答道:「照現在這個局勢來看,我們恐怕拖不過明天了。」
鍾將軍的回答其實也正是章蕭讓之前的猜想,只不過現在在鍾將軍口中得到了證實罷了。章蕭讓的臉色又是陰沉了幾分,沉聲說道:「大人的援軍到現在還未趕至,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應該不會。」聽章蕭讓這麼一說,鍾將軍也有些擔心,不過很快又是說道:「大人這次親自出征,身邊還有傅大人他們輔佐,聽說連林將軍他們也是隨軍出征,大人他們是不會出什麼事的。想來最遲明天,大人他們一定能夠及時趕到的。」對於大人信王趙榛,鍾將軍有著一種莫名的信任。
其實章蕭讓也不相信援軍會出什麼意外,只是現在漢陽軍城的情勢如此危急,如果援軍不能及時趕到的話,那漢陽軍城可就危在旦夕了。如果是其他城池,章蕭讓或許會率軍突圍,暫且放棄此城,但漢陽軍城的地理位置乃是從淮南進入復州和鄂州的門戶,十分重要。要是丟失了漢陽軍城,且不說將來奪回此城要花費大量的兵力,王鴻軍更是可以通過漢陽軍城入侵復州和鄂州腹地,到時候想要將王鴻軍驅逐出去,可就困難得多了。所以,就算是全軍覆沒,章蕭讓也必須將漢陽軍城給守住。
「章大人。」這個時候,鍾將軍突然說道:「如果到明日,大人的援軍還未趕到的話,就請章大人與大人將軍一同突圍,離開漢陽軍城。章大人乃是天下少有的智者,對大人也是不可或缺的助力,絕對不能損失在這裡。」
鍾將軍突然蹦出這麼一句話,讓章蕭讓立刻就愣住了,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鍾將軍,過了半晌這才緩過神來,問道:「鍾將軍!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讓我逃生,那你自己呢?」
「我?」鍾將軍突然咧嘴一笑,挺起了胸,高昂著頭說道:「我鍾某人本是一介武夫,當年信王千歲為敵。幸得千歲不計前嫌,還肯如此重用於我,鍾將軍今生已是無以為報了。大人將漢陽軍城交給我來駐守,我沒有能力完成自己的職責,至少,也要以自己的性命來駐守漢陽軍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鍾將軍最後一句話說得是斬釘截鐵,無比的堅定。
「不行。」對於鍾將軍的意見,章蕭讓則是直接便否定了,喝道:「鍾將軍!我章蕭讓其實那貪生怕死、苟且偷生之徒?況且鍾將軍武藝非凡,特別是現在,更可與當世名將一較高下,豈可在此犧牲?就算是要保全有用之身,那也應該是鍾將軍你才是。」
「章大人!章大人!」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個呼喊聲從兩人身後傳了過來,兩人同時回頭一看,卻原來是知州王大人。王大人自當年投靠信王趙榛之後,除了信州之戰的時候隨軍出征了一次,之後便一直留在復州和鄂州,協助章蕭讓駐防和理政。這次抵禦王鴻軍,也多虧了有王大人的幫忙,要不然,光靠鍾將軍一人,可是應付不過來。
見到王大人滿臉急切地跑了過來,章蕭讓連忙問道:「王大人,可是城東出了什麼事?難道是王鴻軍偷襲?」自從兩天前信王軍退守漢陽軍城之後,王鴻再也沒有錯過機會,直接下令讓王鴻軍將漢陽軍城給團團圍住,四面而攻,為了分別防守,王大人便被派往城東抵擋王鴻軍的進攻了。
大人快步跑到了兩人的身邊,可因為剛剛趕得太急的緣故,卻是雙手撐著膝蓋,不停地喘著粗氣,連話都說不出口。好不容易才將呼吸給平穩下來,王大人一抬頭,卻是露出了一張驚喜的面孔,喊道:「章大人,殿下的援軍到了。」
「啊!」大人的話頓時就讓章蕭讓和鍾將軍兩人跳了起來,兩人都是驚呼了起來。雖然剛剛兩人都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可沒有誰會真正想要死,如今援軍趕至,就意味著這場仗的勝負已經徹底扭轉過來了,兩人如何會不高興。當即章蕭讓便上前一步,對王知州喊道:「王大人。當真是大人的援軍來了?那那援軍現在在何處?」
大人的臉上也滿是激動,只不過比起剛剛得知這個消息的章蕭讓和鍾將軍,大人顯然是要冷靜得多,回答道:「章大人。的確是大人的援軍沒錯,我親眼看到林將軍呢!現在援軍就在城東,和城外的王鴻軍廝殺。王鴻軍如何會是林將軍的對手?現在正被林將軍殺得是落荒而逃啊!」
在信王趙榛的一眾部將當中,特徵最明顯的,無疑就林玉虎和花中龍倆黑塔天王。如果是說別人,章蕭讓或許還會擔心是不是看錯了,可要是說林玉虎的話,那就肯定不會認錯。此時章蕭讓的心終於是可以放回肚裡了,這些天來,一直緊繃的神經也是不由得一鬆,卻是突然兩腳一軟,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就往地上滑。虧得身邊的鍾將軍眼疾手快,一個便將章蕭還給扶了起來,倒是把鍾將軍和王大人給嚇得手忙腳亂。
章蕭讓老臉一紅,在鍾將軍、王大人的攙扶下,終於是重新站好,對王大人說道:「那還等什麼,我們現在就趕快去城東,迎接殿下的援軍。」
章蕭讓的這個提議,自然是得到鍾將軍、王大人的贊同,而這個時候,援軍趕至的消息已經漸漸傳遍了整個漢陽軍城的城頭,所有的信王軍將士全都是歡呼起來,那歡呼聲簡直要把剛剛入夜的天空給震垮了。當即,章蕭讓便帶著鍾將軍、王大人兩人直接趕往城東的城頭。
等到三人來到城東的時候,卻發現那些本來已經廝殺了一整天,應當是在休息的將士們,卻是將城頭給擠得滿滿的,朝著城外不停地歡呼著。甚至還有幾名將士自作主張地拿起鼓槌,敲起了城頭上的戰鼓,顯然是為城外的援軍擂鼓助威。見到這副情景,章蕭讓三人都是相視一笑,沒有去責罰那些將士,三人直接扒開前面的將士,也是來到女牆邊,朝著城外望去。
這一看,章蕭讓三人全都是眼睛一亮,變得和周圍的將士同樣的興奮,原來此刻在城外,已經圍困了漢陽軍城兩天的王鴻軍與其說是在和林玉虎所率領的援軍交戰,倒不如說是被一面倒的屠殺。林玉虎所率領的援軍也只有不到三萬人馬,卻是將留守在城外的近五萬人殺得節節敗退,只留下了一地的屍首。
大人和鍾將軍都是常年留在復州和鄂州的戰將,對其他人都不是很熟悉,所以只認出一個特徵最為明顯的林玉虎。而章蕭讓幾乎每一年都要前往江陵匯報政務,他這一看,立刻就認出來,在城外率領援軍的,可不只是林玉虎一人,還有謝小鬼、樂喜兩人。
謝小鬼和樂喜兩人雖然身手不如林玉虎等武學宗師,但在信王趙榛帳下,那也是不得了的將領,他們兩人再加上一個林玉虎,三人就好像三個箭頭,率領著信王軍將王鴻大軍殺得是落花流水。
在城頭上的章蕭讓等人那更是看得興奮不已,連忙對鍾將軍喝道:「鍾將軍,既然殿下的援軍已至,我們何不出城與林將軍他們一道殺敵?」
「哈哈哈哈!固所願爾。」鍾將軍聽了,都是哈哈大笑了起來,不但是他們,就連左右的將士也都是興奮不已。這兩天,他們被王鴻軍困在城內,心裡那叫一個憋屈啊。眼下援軍已至,他們何嘗不希望衝出城去和敵人好好地打上一仗,好好發洩一番。
「大人!大人!城西那邊有援軍趕至!有援軍!是是殿下是殿下的帥旗啊。」一名戰將快步跑了過來,卻是負責城東的復州和鄂州戰將蔡棟。
相比起城內信王軍的歡呼,在城外王鴻軍軍營內,王鴻等人臉上卻儘是苦澀。此刻,王鴻派往城東和城西的兩路兵馬已經是退了回來,負責城東的大將馬成斷了條胳膊,如今已經是昏迷不醒,而負責城東的大將劉高則是直接被敵人斬殺,他們手下的兵馬則是死傷無數。看著從東西兩方殺來的信王軍,王鴻的心已經是沉入了谷底,不用說,這場仗,王鴻是完敗了。
「王鴻大人。我們,我們撤!」王鴻帳下的大將楊奉見到這情況,也是滿臉苦澀地對王鴻勸道。其實他心中又何嘗甘心如此收場,王鴻帶出來的這十萬王鴻軍中,有近三成,是他自己的老底,再加上之前趕到的兵馬,這場仗,他也是投下了不少心血。就這麼撤退的話,對於他自己的班底可以說是打擊巨大。
但是如果不撤,面對這些信王軍兵馬,那豈不是要將所有的兵馬都折損在這裡?不僅是楊奉如此想法,其他王鴻軍將領也都是一樣的考慮,他們現在都是如同諸侯一般的存在,自己的利益要放在他們心中首位。
「撤撤軍。」看著左右王鴻軍將領的眼神,王鴻已經知道,就算是他不肯下令撤軍,這些王鴻軍中的各位將領也不會聽自己的命令拚死戰鬥的。無奈之下,王鴻只能是咬緊牙關,對左右眾人下了這個命令。
聽到王鴻的話,所有人都是鬆了口氣,就連王鴻的親弟弟王鵠也不例外,畢竟誰也不願意留在這裡打一場完全沒有勝算的仗。當即,一干王鴻軍將領都是快步跑了下去,傳達王鴻的指令。很快便帶著各自族群的兵馬做好了撤退的準備,至於其他什麼帳篷之類的,全部丟棄。
總算,這麼一番忙碌,剩下的不到十萬的王鴻軍,在信王軍還未趕到之前,朝著東北方向倉皇逃走了。王鴻軍這一逃,意味著這次王鴻挑起的叛亂,最終以失敗告終。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這場戰鬥就此結束,在信王趙榛的命令下,林玉虎、謝小鬼、樂喜三人帶著信王軍只是在漢陽軍城進行了短暫的休息,很快便帶著兵馬朝著王鴻軍殺了過去,並且成功收復了淮南西路的所有城鎮。
在漢陽軍城吃了大敗仗的王鴻,僅僅只是堅持了半個月,就被追擊而至的信王軍擒獲。王鴻一家數十口被林玉虎盡數斬殺,其中還包括了王鴻的班底,以及曹成、楊奉等人。
而暫時處理完了王鴻事宜之後,信王趙榛便急匆匆地帶著大軍西南而下,返回江陵。信王趙榛之所以會如此急切地選擇返回江陵,卻是完全因為從江陵傳來了一封密信:陛下趙構死了。
永新,位於武功山與吉州的交界處,按照勢力地域劃分,此地應該是屬於信王軍武功山管轄。不過現在的永新城內,駐紮的兵馬,卻是來自於吉州的劉家軍兵馬。
就在幾天前,劉家軍兵馬突然出兵,偷襲了永新。因為事出突然,就連駐守在武功山的信王軍似乎也沒有發現這永新的突然變故。而劉家軍也只是奪取了永新就悄然無息,再也沒有向武功山進發的跡象。
永新內的劉家軍完全隱藏了自己的身份,甚至就連永新城頭上飄揚的信王軍旗也都沒有換,從外表看來,根本就看不出永新已經易主。
而此次帶領劉家軍偷襲永新的統帥,正是劉家軍的君主劉通。劉通此刻正在永新城守府內的大廳裡面焦急地來回走來走去,而在劉通旁邊的坐席上,身為劉通最為信任的部下和兄弟,趙廣則是老神在在地品著茶,對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的劉通則是視若無睹。
來回走了良久,劉通終於是忍不住了,轉頭對著趙廣就喊道:「趙廣,這都過去十來天了。為何趙構嗯那個陛下還沒有出現?會不會出了什麼變故?」
雖然接替劉家軍成為劉家軍之主已經幾個月了,但劉通那種急性子顯然是沒有變,只不過在劉通的身上,倒是多出了一股身為上位者的威嚴。見到劉通的氣勢,趙廣嘴角微微一翹,露出了滿意的笑意,隨即說道:「劉通,你不用著急,到現在為止,還沒有見到信王軍,那就說明我們與陛下的計劃沒有被信王軍發現。我們接下來所要做的,就只有等待了。」
雖然劉通是劉家軍之主,但因為趙廣和劉通之間的關係,平時只要沒有別人在場,兩人還是和以前那般親熱。不過要是有旁人在場的話,趙廣還是會謹守為人臣子的禮節,這樣也是為了劉通著想。
和趙廣相交這麼多年了,劉通自然是信任趙廣的判斷,當即便點了點頭,臉色也稍稍緩和了一些。不過這也只是好了一小會兒的時間,沒過多久,劉通又是固態復燃,開始不停地在大廳內來回走了起來。
其實也怪不得劉通如此急躁,按照之前和范宗尹的約定,早在十多天前,范宗尹就應該帶著陛下來到永新與自己會合的,可到現在,卻還沒有見到陛下的半個影子。
以劉家軍現在的實力,完全沒有那個能力去招惹龐然大物的信王軍。所以劉通如今偷襲永新,冒著很大的風險的。若是被信王軍得知消息,那不但劉通要灰溜溜地逃回吉州甚至虜州,而且劉家軍很有可能要遭到信王軍的全面攻擊報復。雖說這幾個月來,與彭友交換了地盤的劉家軍總算是恢復了不少實力,但還是無法承受住這個後果。
「趙廣,你說范宗尹那老狐狸會不會是在騙我們?」劉通終於又是忍不住,轉而看著趙廣問道:「他們會不會只是拿我們當個幌子,其實是想要投奔夏誠去了?」
滿臉苦笑著抬起頭,趙廣看著面前的劉通暗自歎了口氣,平時的劉通可不是這種婆婆媽媽的人,實在是這次的計劃對於劉家軍來說太過重要了。
如果能夠迎陛下入吉州,那劉通將會一躍成為天下頂尖的諸侯軍。以陛下之名,劉通就可以正式號召天下群雄去討伐自己的敵人。雖然這些年來,趙構的威信日漸削弱,但這天下畢竟還是大宋的天下,趙構依然是大宋的皇帝。只要大宋的皇帝陛下存在一天,大宋的影響就不會被消除。
別看趙廣外表上好像很冷靜,但碰到這樣的事情,趙廣的心裡又豈能平靜得下來?只是在劉通面前,趙廣還是要保持著冷靜的態度。要不然,連趙廣都一樣亂了,那劉通還不要急得跳上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