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有人歡喜有人愁,信王趙榛在咸寧的這場酣暢淋漓的大勝,讓江陵城內有些人就有些坐不住了。
在江陵城內的某一個角落,一個陰暗的大廳內,幾名男子圍坐在一起,氣氛異常的緊張。其中一名男子長歎了一口氣,說道:「諸位。這次咸寧之戰趙燕大勝,他的勢力也是再次提升至極點。他的實力越強,對於大宋來說,那可就越危險。諸位可有辦法來應對?」
「哼。」另一名稍稍年輕一點的男子用力捶了一下面前的鋪墊,說道:「這個趙燕居心叵測。說不定哪天就要行那篡逆之事。我等皆為宋臣,理應為大宋興衰鞠躬盡瘁。在下以為,不若我們安排刺客,刺殺趙燕。」
「不行。」這個提議立刻就被先前開口的男子給否決了,這時,窗外的光線稍稍偏移,正好照在了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張大約四十多歲,正是江陵鍾大人。只不過此刻鐘大人的臉上佈滿了yin晦,搖頭說道:「刺殺之事就莫要再提了,那趙燕的身手了得,身邊更是有不少高手護衛,我們傾盡手中所有的力量,都沒有傷到他半根毫毛。這條是絕對行不通的。」
被鍾大人提起當年那件事,眾人也都是沉默了,趙燕遇刺那件事最後是以他們這些官員被打壓而結束,眾官員死的死,抓的抓。從那次之後,這些官員們才消停了一些。從明面上轉到了暗地裡,他們這幾人這次聚會,也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被趙家諸侯諜部的探子給察覺到。
隨著眾人一陣陣地倒吸冷氣,反倒是沒有人敢再說話了,就好像自己說的話隨時都有可能被人給偷聽到。鍾大人看了一眼周圍眾人,不由得搖了搖頭,長長歎了口氣,這些人一個個表面看上去很硬氣,可真要出了什麼事,只怕跑的最快的也是這幫人。想要靠這些人成事,只怕是不怎麼可能了。
鍾大人張嘴剛要繼續說些什麼,忽然,從緊閉的房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這敲門聲可是把這些本來就已經是如驚弓之鳥的人給嚇了一跳,有一個還甚至直接就跳了起來,隨時都準備從旁邊?旁邊的窗口跳出去。不過緊接著傳出了一句話,卻是讓眾人都鬆了口氣,只聽得門外傳來了一個聲音:「老爺,小人有要事稟告。」
這個聲音眾人都聽過,知道是鍾大人最信任的管家的聲音,而且聽這聲音不緊不慢,眾人的心也總算是放下來了。鍾大人眉頭一皺,低聲喝道:「我不是交代過,我這裡有要事要談嗎?為何還要來打擾?有什麼事,等我這邊談完了之後再說。」
「老爺。」雖然鍾大人都這麼說了,可那管家卻還是在門外不緊不慢地說道:「這件事的確很緊急,小人怕耽誤了老爺的要事。」
鍾大人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疑慮,這個管家跟隨他很多年了,對自己的忠心不容懷疑的。什麼事竟然能夠讓老管家違抗自己的命令?鍾大人心中一跳,當即便對在座的眾人一拱手,說道:「諸位。失陪一下。」說完,鍾便轉身離開了這個陰暗的大廳,打開房門徑直走了出去。
離開大廳之後,鍾大人朝外面走了幾步,來到院子內,對跟在身後的老管家說道:「好了。有什麼事快說吧。」
「是。」老管家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隨即便從袖口掏出了一個錦囊,舉過頭頂,獻到了鐘的面前,對鍾說道:「老爺,這封密信乃是剛剛有人偷偷丟到府內的。小人擅作主張,打開了錦囊,看了這密信的內容,覺得事關重大,所以特地趕來通知老爺。」
對於老管家所說的什麼擅作主張的事情,鍾大人並不怎麼在意,作為自己最信任的人,鍾可不會擔心對方會洩露自己的秘密。接過錦囊,鍾直接抽出了裡面的密信,攤開了一看,頓時鐘的臉色就一變,那神情說不出的複雜,根本看不穿鍾此刻到底是悲還是喜。
簡要看完了這封密信之後,鍾便將密信又塞回了錦囊,直接放到了自己的懷中,對管家說道:「這件事一定要嚴格保密,其他知道此事的人,全部都要讓他們永遠閉嘴。明白嗎?」
所謂的永遠閉嘴,那其中的意思當然是很清楚了,管家的臉上沒有任何神情變化,而是對著鍾大人恭恭敬敬地一拜,說道:「老爺放心,這件事小人已經處理好了。」
對於這樣一個知道自己心中所想的好奴才,鍾當然是很滿意了,當即便點頭說道:「好!這樣就好,你先回去吧。我在這裡還有要事相商。」說罷擺了擺手,便示意管家直接回去了。而等到鍾在這裡商談完了之後,自然有下人來送他回府的。
等到管家離開之後,鍾也是轉身回到了大廳內,把門窗都仔細關好了,鍾這才快步走到了已經等候多時的眾人當中,對著眾人拱手說道:「讓諸位久候了。見諒!見諒!」
「大人客氣了。」眾人也是紛紛回禮,卻是沒有一個主動問起鍾剛剛出去的事情。鍾大人顯然並不打算將那件事瞞著眾人,也是從懷中掏出了那個錦囊,直接丟給了距離自己最近的一人,說道:「這是在下剛剛接到的密信。諸位可仔細看一看。」
雖然沒有人主動問起,但眾人都對剛剛管家把鍾請出去的事情好奇得很,現在鍾主動拿出錦囊,眾人也是連忙打開了密信,圍在一起仔細看了起來。沒過多久,從那一圈人當中頓時就響起了好幾聲驚呼,先前那個提議刺殺信王趙榛的男子轉過頭就問向鍾:「鍾大人。這件事可是當真?」
「是真是假在下暫時還不清楚。」鍾大人卻是搖了搖頭,說道:「按照管家所言,這封密信是剛剛有人偷偷丟進府上的。所以這信中內容的真偽,卻還沒有來得及辨認。在下拿出這封密信,就希望能夠請諸位為在下判斷此事的真偽。」
「這個……」聽完鍾大人的話,眾人全都是猶豫了起來,這時,一名年輕男子突然開口說道:「把密信再給我看看。我與他相交多年,如果這封信真的是他親兵所寫,那我肯定認得出來。」說完,年輕男子便接過了那封密信,仔細看了好幾遍,最後才抬起頭,對眾人說道:「沒錯!的確是他的筆跡。」
年輕男子的話說完之後,眾人都是鬆了口氣,而就在這個時候,鍾大人卻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搖頭說道:「不對。光是筆跡一樣也不行。諸位莫非忘了?當年王德起兵勤王,就被一封假信給騙了。我聽說趙燕手下的謀臣吳長老,最擅長模仿他人的筆跡,當年用來騙取王德信任的那封假信,就出自此人之手。所以一定要防備這封信是信王趙榛故技重施,用來騙我們上當。」
「呃。」一聽得鍾大人的話,眾人頓時都是一顫,那年輕男子手一抖,竟然直接將那錦囊給丟了出去,就好像那不是一個小小的錦囊,而是一個會咬人的怪物一般。當年方德中計,貿然起兵,最後的下場多慘,眾人都有所耳聞,他們可不想成為第二個方德。
「是嗎?王稟就這麼死了啊。」聽完姚達等人的匯報,信王趙榛長長地歎了口氣。這一年來,王稟一直跟隨在信王趙榛身邊,多少還是有些感情的。如今王稟這麼一死,信王趙榛的心裡也是空落落的,不知該說些什麼。
「是的。」姚達面不改色地對信王趙榛說道:「當夜先是殿下府內傳出有刺客出沒,卑職緊急調集了城內所有的治安軍前去防衛。之後江陵其他幾處又出現莫名其妙的火勢,使得我諜部也沒有及時得到消息,趕往救援。等屬下親率諜部的人馬趕至的時候,王稟已經身亡。而刺客的身份已經查明,正是當今陛下的頭號護衛,大宗師趙忠。」
「趙忠。」信王趙榛的眼睛閃過一絲寒光,刺客既然是趙忠,那這幕後指使者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了,正是當今陛下趙構。之前趙家諸侯諜部就已經查到陛下派趙忠在找尋隆祐太后孟氏的下落。沒想到,趙構竟然還是趁著信王趙榛離開江陵的這段時間,查到了自己這裡。深深吸了口氣,隨即又是問道:「那這個趙忠現在怎麼樣了?」
「回稟大人。屬下等人趕到的時候,趙忠已經斃命。按照夫人所言,趙忠是被王稟所殺,而王稟也應該是力竭而死。」對於信王趙榛的問題,姚達回答得很快。
「哼。」聽得趙忠已經死了,信王趙榛冷哼了一聲。他知道,這個趙忠一死,趙構身邊就沒有了高手,可惜的是自己進行培養的王稟也戰死了。
信王趙榛立刻召集文武,來自己的府邸商議下一步的行動。殿下相召,那些部下自然是不敢耽擱,很快便趕到了節度使府的議事廳內。
眾人等了片刻,信王趙榛也是趕到了議事廳,他徑直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對朝著自己行禮的眾人擺了擺手,說道:「好了。這裡沒有什麼外人,大家就不必如此多禮了。都隨意一些吧。」
等到眾人都坐好之後,信王趙榛便對眾人說道:「諸位,現在諸侯聯軍已經被瓦解,諸路諸侯再無力與我們為敵,今日我召集你們來此,就是和諸位好好商量一下,看今後應該如何應付這些諸路諸侯。」
信王趙榛既然開了個頭,那坐下的眾人也不再沉默,第一個發言的便傅選,傅選坐正了身子,對信王趙榛拱手說道:「大人。咸寧之戰雖然是我軍大獲全勝,但諸侯聯軍也未受到多大的損傷,所以我們也不能太過掉以輕心。屬下以為,應當加強防禦,謹防諸路諸侯的突然襲擊。」
傅選的建議算得上是老成之謀了,偏向於穩重,而坐在傅選身邊的吉倩倩卻顯然不贊同自己的這個好友的建議。傅選的話音剛落,吉倩倩便坐直了身子說道:「大人。屬下不同意。如今諸路諸侯受損,加之咸寧失利,正是他們士氣低落之時。大人應當趁著這個機會,大舉進攻。特別是劉廣佔領的地盤。劉廣戰死在咸寧城外,劉軍所受的影響最大。況且咸寧之戰時,正是劉家軍率先撤退,才導致諸侯聯軍的瓦解。這個時候我們若是出兵攻打劉廣軍,夏誠和高安肯定不會援助劉家軍。大人大可趁機,一口吞併南昌和南康軍等三州。」
吉倩倩的建議也是符合他那喜歡冒險的性格,而吉倩倩的建議卻是立刻遭到了其他人的反駁,吳長老搖頭說道:「倩倩之言,屬下以為不妥。倩倩,莫要忘了,雖然咸寧之戰時,劉通擺了夏誠他們一道,但以夏誠、高安他們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出劉廣軍存在的重要性。有劉廣軍在,我們對於他們來說還有個緩衝點,可如果劉廣軍被大人吞併了,那接下來遭殃的豈不是他們?世上不存在永遠的敵人,只有利益使然而已。」吳長老一下便從人心的變化當中指出了吉倩倩建議中的漏洞,吉倩倩也是被吳長老這番話說得啞口無言。
而這時,最喜劍走偏鋒的劉和也是開始發言了,他說道:「吳大人所言在理,不過屬下以為,不若將計就計,先讓武功山水軍佯攻南昌,引得夏誠派兵去援助南昌,到時候大人再遣大軍入侵南康軍。只要奪下江州,那諸路諸侯當中最為強大的夏誠也就不成氣候了。」
一時間,議事廳內幾名頂級謀士乃是各抒己見,而作為趙家諸侯諜部指揮使的姚達一向不在這種場合發表自己的意見,所以一直以來,信王趙榛帳下核心謀士商討事情,都只會是傅選幾人商議。信王趙榛仔細聽完幾人發表完自己的意見之後,眉頭深深皺了起來。以前傅選幾人也曾經有過不同的意見,但像今天這樣分歧這麼多,倒是第一次,信王趙榛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聽誰的。
信王趙榛沉思了一會,說道:「諸位,諸路諸侯經過了這次咸寧之戰,雖然說實力並沒有受到多大的損失。但其實最重要的,是夏誠等人之間的關係已經是弄得一團糟了。先是劉廣之死,讓劉通對夏誠等人極為不滿,這也造成了事後劉通擅自帶領劉家軍離開的後果。」
「而後來彭友更是緊隨劉通之後撤離戰場,讓諸侯聯軍徹底崩潰,若不是這樣,就算是再不濟,咸寧之戰還要再持續幾天的。夏誠和高安為此空費了不少兵馬和糧草,所以可以肯定,夏誠和高安心裡對劉通、彭友肯定是心有芥蒂,而劉通也是深恨夏誠、高安。」
信王趙榛所說的,對於傅選等人來說並不難明白,實際上他們心中對這點也都已經是瞭然於胸。他們知道,信王趙榛絕對不會是無緣無故提起這件事,肯定有什麼緣由,而傅選他們想要知道信王趙榛到底是想要說什麼。
信王趙榛繼續說道:「若是我們在這個時候大舉進攻,那迫於我軍的實力,夏誠等人就算是心中再有芥蒂,也絕對會再次聯合在一起,共同抵抗我軍。若是那樣的話,我軍就算是能夠擊敗諸路敵人,損失也必然巨大,未免得不償失。」
「諸位,請試想一下,倘若我們不派兵攻打任何一個諸路諸侯的話,那諸路諸侯會是如何的反應?」
「呃。」信王趙榛突然這麼一反問,讓眾人都是不由得一愣,吉倩倩下意識的便回答道:「這個,如果大人沒有派兵的話,那諸路諸侯肯定會趁機休養生息。」
「不對。」吉倩倩剛剛回答完,在一旁的吳長老立刻便皺起了眉頭,說道:「如果沒有大人的大軍在外壓迫,那諸路諸侯肯定不會老老實實地去休養生息。更何況這次咸寧之戰對於他們實質性的實力並沒有多大的損傷。依我看,他們更大的可能是相互攻擊,甚至攻打趙構皇帝。趁著這個時候擴大自己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