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這不是馮將軍嘛。」忽然一個聲音響起,喊住了馮川。馮川下意識地便拉了一下韁繩,止住坐騎,轉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在不遠處的街道口,一隊人馬正停在那裡,卻是幾名家僕圍著一輛裝飾奢華的馬車,馬車的布簾已經被掀起,露出了一張人臉,正朝著馮川微笑著打著招呼。
「原來是鍾大人啊。」見到那張人臉,馮川臉上的神情卻是露出了一絲鄙夷,此人正是江陵府知府治事鍾潘,也是當年最先投靠到英宣身邊的大臣之一。只是在馮川等一干英宣將領眼裡,這鍾潘只是靠著溜鬚拍馬,才能混到這麼高的官位,根本就沒什麼大本事。不過不管怎樣,這場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當即馮川便帶著手下轉而走到鍾潘的馬車旁,馮川對著鍾潘抱拳喝道:「鍾大人今日怎麼出來了?」
馮川說這話的時候,卻是面帶譏諷,之前敵軍攻城,那些王公大臣一個個都是嚇得龜縮在自己府中,特別是那些投靠到英宣身邊的人,生怕江陵城被攻破,他們這些投靠到英宣的人沒有個好下場。不過鍾潘卻是好像沒有看到馮川臉上的譏諷,淡然笑道:「不瞞馮將軍,老夫心繫城頭的情況,特地在此等候將軍,想要問問情況。不知道這城頭上情況如何?老夫是否能夠幫得上忙?」
對於鍾潘的話,馮川卻是嗤之以鼻,他說道:「鍾大人多心了,這城頭現在還安全的很。今日敵軍的攻擊已經是擊退。只要等到英華和劉師道的援軍趕至,城外的那些雜魚自然是死無葬身之地。鍾大人身子骨弱,還是早早地回府吧。」說罷,馮川也懶得再繼續和鍾潘廢話了,掉轉馬頭便帶著手下繼續朝著英宣府邸趕去。
「啊!馮將軍慢走啊!」見到馮川如此無禮,鍾潘卻還是滿臉笑意,目送著馮川離去,而一直到馮川的背影消失不見後,鍾潘臉上的笑意卻是立刻消散不見了,沉聲哼了一聲,一頭便又鑽回了車廂內。不用鍾潘吩咐,那些家僕便護著馬車直接朝著位於江陵城另一頭的司徒府趕去。
而在車廂內,除了鍾潘之外,竟然還躲著兩人,看這兩人都是披著一面黑色的斗篷,只是頭罩被拿了下來,露出了他們的面容。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江陵的另外兩名官員,一名叫翁同,一名叫張順。
在車廂內,翁同和張順都是面色陰沉,張順對鍾潘說道:「鍾大人,剛剛那馮川所說的,依你之見,可有幾分可信?」
鍾潘冷哼一聲,再無之前那副獻媚的笑意,冷聲說道:「那馮川的話根本就不可信。老夫在守軍內也安插了不少眼線,城外的人馬至少也有一萬餘人。而城內的英宣軍不過才千把人。如何守得住這江陵城?照我看,今日就算馮川擊退了對方的攻擊,只怕也是付出了不少代價。」
作為三人當中,唯一帶過兵打過仗的翁同也是點頭表示同意,說道:「在下剛剛雖然沒有看到那馮川的模樣,但從他的聲音可以聽得出來,馮川體力消耗不小,恐怕為了擊退城外那支兵馬的攻擊,這馮川也是累得夠嗆吧。依在下看,馮川恐怕也守不了多久了。城外那支人馬肯定是打著以最小消耗,來攻破城門的主意。正在一點一點地消磨守軍的力量呢。」
翁同這麼一說,讓鍾潘和張順兩人都是面露喜色,鍾潘不由得感慨道:「大宋列祖列宗保佑,英宣這個jiān賊終於是報應到了。」說著說著,鍾潘直接就流出了兩行清淚,又是笑又是哭的,卻也是笑容居多一些。
張順也是感歎了一聲,說道:「翁同兄,你說城外的那支兵馬,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竟然能夠躲過英宣狗賊的兵馬防線,潛到江陵城外?」
翁同搖了搖頭,說道:「這不奇怪。之前英宣狗賊被那據說是信王千歲帳下的趙燕將軍給嚇得把江陵所有的精銳兵馬都給投到公安去了。整個江陵府境內,也就江陵城有千把人,其他地方的城防都是形同虛設。英宣這次真的是被趙燕大人給算計了。」
「啊?」鍾潘的眼睛一亮,立刻便問道:「張兄,莫非你認為城外那支兵馬,會是信王千歲帳下那趙燕將軍的人?」城外的兵馬出現得太突然了,之前就連鍾潘都不知道城外的兵馬到底是什麼來路。
「恐怕是的。」翁同沉聲說道:「兩位難道忘了?趙燕將軍帳下兵多將廣,分出一部來小路繞過來,不是什麼難事。」
「妙啊。」鍾潘興奮得擊了一下掌,說道:「這趙燕的確是有本事,當為救國之英雄矣。」
而此時,在一旁的張順卻只是高興了一小會兒,臉色卻又陰沉下來了,沉聲說道:「翁同兄。我們也不要高興的太早。莫要忘了,這趙燕只怕也不是什麼好人。雖然那英宣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但是最起碼還是我南宋的將軍。可是那趙燕名義上可是亂匪,萬一他們要對我們不利,可就完了。我們可不要前門去虎後門進狼啊!」
「呃。」張順這麼一提醒,鍾潘立刻就呆住了,喃喃說道:「這個,這個,應該不會吧!他不是信王殿下的人嗎?按照道理來說,他也是信王軍的部署,雖然各為其主,但是也算是大宋的兵啊!他怎麼會對我們有不軌之心?」
「哼!未必啊!畢竟現在說白了,信王與陛下爭奪那個寶座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我們可都是陛下的臣子,哪能不受到他們的排擠?況且,那趙燕只是傳說是信王的人,實際情況誰知道?萬一不是呢?」這次卻是輪到翁同冷哼了一聲,滿臉不屑地說道
翁同這麼一問,卻是把鍾潘給問得語塞,這個時候,馬車突然停了下來,緊接著,就從外面傳來了一個聲音:「大人。已經到兩位大人府邸所在的路口了。」
「嗯。」鍾潘應了一聲,隨即便示意張順和翁同準備出去了,現在江陵城畢竟還在英宣的掌控之下,誰也不知道英宣是不是在他們這些大臣家周圍安插了人手,所以鍾潘也不敢太過明目張膽。
而張順和翁同也都是點了點頭,同時將頭罩給戴上,頓時就把整個身子都給裹在了斗篷裡面。隨即兩人趁著左右沒人,飛快地從馬車上下來,轉眼便消失在了街口。而鍾潘目送兩人走後,也不敢耽擱,直接吩咐手下的家僕,駕著馬車匆匆離去,在車廂內,鍾潘閉目養神,自言自語道:「趙燕!但願你不要叫老夫失望。要不然,就算是拼上老夫這條命,也要為國除害。」
「媽的。這該死的城還真難打。」在江陵城外的謝小鬼咒罵了一聲,直接將手中的長刀往旁邊一丟,直接丟到了手下的親兵身上,虧得那親兵身手了得,要不然,非得被謝小鬼這一刀給傷到不可。
「呵呵。謝小鬼將軍莫要著急。」在謝小鬼身後,卻是當年投靠到信王趙榛手下的桂陽軍將領馬將軍,馬將軍笑呵呵地勸道:「那江陵城雖然堅固,但守軍太少,假以時日,我們必能將江陵城給拿下。現在這也是為了減少我軍的傷亡,不得已而為之嘛。」
「馬將軍說得在理啊。」在馬將軍身邊,還有不少將領,他們都是當年投靠到信王趙榛帳下的桂陽軍戰將,這次謝小鬼奉命出戰,自然也把他們都給帶上了,而現在說話的,正是沈君山。沈君山看了一眼馬將軍,笑道:「反正按照大人的計劃,我們完全不用擔心敵人援軍的事情,只管把江陵城內的那些守軍慢慢消耗光了。到時候城內英宣那廝肯定是跑不掉的。」
謝小鬼此刻也是坐了下來,灌了一大口涼水,這才吧唧吧唧地眨巴嘴,笑道:「我也知道你們說的道理。只是這麼熬著,讓我實在是難受。早知道,就該跟黃雲飛打個招呼,我們兩個換一換。讓他來打這江陵城,我們去堵截英華。那可是五萬大軍啊。夠讓我們過個癮了。」
聽得謝小鬼的話,馬將軍、沈君山等人都是相視苦笑,攤上這麼個主帥,他們也只有頭疼的份。不過幸好,謝小鬼也只是嘴上說說,倒也不會真的去違反信王的命令。只是見到謝小鬼那滿臉可惜的樣子,沈君山將軍還是忍不住解釋道:「謝小鬼將軍,那追擊英華大軍的人馬,必須要有足夠的機動性。縱觀大人帳下的兵馬,也只有輕騎有這個能力,要是換了我們去追擊的話,只怕反倒是會被英華一口給吞了。」
沈君山解釋的道理謝小鬼也懂,只是這在下有些耐不住性子罷了,當即便擺了擺手,說道:「好了。好了。這些道理我都明白。放心,我不會亂來的。」謝小鬼一臉無趣地晃了晃頭,撇著嘴問,「對了,這城內現在還是沒有什麼消息嗎?傅大人不是說,城內的那些王公大臣會跑來和我們聯絡的嗎?」
沈君山欠了欠身子,對謝小鬼說道:「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來聯絡我們,不過這不排除是因為守軍看守太過嚴密的緣故。我看我們還是再等等吧。」
先前謝小鬼率軍出發的時候,傅選就曾經對謝小鬼說過,若他們此行要是順利的話,說不定還會得到來自江陵城內的援助,到時候對謝小鬼攻破江陵城,必然有很大的幫助。可是謝小鬼攻城已經這麼多天了,到現在都還沒有接到從城內來的任何消息,這讓謝小鬼都有些等不及了。
「媽的。我就知道這些王公大臣們靠不住。」和吉倩倩一樣,對於那些王公大臣,謝小鬼也沒有什麼好印象。當年謝小鬼也是平民出身,那也是吃了無數那些狗官爪牙的冷遇和白眼。加上他們看到金兵來了就投降金兵,宋軍打回來就投靠宋軍,英宣佔領江陵不聽皇帝命令,他們也不敢反抗。
所以,對於這群牆頭草,謝小鬼對他們自然也就沒有好感了。聽得馬將軍說還沒有消息,謝小鬼當即便臉色一寒,說道:「這些個牆頭草,根本就派不上用場,要我說,乾脆就強行將江陵城給打破。到時候,我們直接把英宣和那些大臣一個個全都殺個乾淨。」
「這個?」看著謝小鬼那殺氣騰騰的樣子,馬將軍和沈君山等人都是面面相覷,也吃不準謝小鬼這到底是在說氣話還是說真的,馬將軍忍不住勸道:「謝小鬼將軍。這些王公大臣雖然混蛋,但卻動不得啊。要是動了,對大人的影響可就太大了。」
「行了!別說了。」謝小鬼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說道:「我當然知道,放心吧。我不會趕盡殺絕就是了。」
不會趕盡殺絕?這言下之意,那就真的是要動了?這可把馬將軍等人給嚇了一大跳,紛紛出聲勸阻,你一句我一句的,可是把謝小鬼給煩得頭冒青筋,立刻就要發飆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卻是一名士兵匆匆從營帳外跑了進來,而在營帳外,明顯還有一名灰頭白臉的士兵,五花大綁,被另外幾名士兵給押著。而那士兵則是衝著謝小鬼抱拳拜道:「將軍。今日從城頭上退下來的時候,抓到了一名奸細。從他的身上搜出了一份密函。」說著,士兵便將一份沾滿了血水的密函雙手捧著,舉過了頭頂。
「哦?」一聽得這話,眾將也都是紛紛停了下來,轉頭望向了那士兵手中的密函,謝小鬼直接就擺了擺手,說道:「快把密函拿上來。」當即,那名士兵就直接將密函碰到了謝小鬼的面前,而謝小鬼則是接過密函,直接打開就看了起來。
看完這密函之後,謝小鬼的眼睛一瞇,臉上卻是沒有任何表情,直接對著那士兵說道:「還有那名奸細呢?把他也帶上來吧。我有話要問他。」說完,謝小鬼就直接將那密函丟給了離他最近的馬將軍,明擺著是示意讓馬將軍去看這封密函。
馬將軍一抱拳,接過密函也是看了起來,頓時臉上就露出了喜色,原來這密函上所寫不是別的,正是之前眾人所商議的,關於城內的王公大臣的消息。顯然城內的那些王公大臣已經猜到他們是信王趙榛帳下的兵馬,所以這次是特地派人來知會他們,希望能夠裡應外合,將江陵城攻破。馬將軍看完這密函,那叫一個激動啊。把密函轉給其他看之後,自己則是笑著對謝小鬼抱拳說道:「謝小鬼將軍。這次我們攻城可是有希望了。」
而沒過多久,在眾將的歡喜當中,士兵帶著那名被五花大綁的士兵進了營帳。那士兵一進來,看到營帳內的一干將領,便立刻喊道:「幾位將軍!小人是特意從城內逃出來的。小人是奉了鍾大人之命,特意來找幾位將軍的!」
「好了。別嚎了!」謝小鬼有些不耐煩地喝了一聲,卻是把那奸細給鎮住了,這才沉聲喝問道:「給我老實說清楚,你到底是什麼人?混入我軍中有何意圖?若敢有所欺瞞,老子保管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說這話的時候,謝小鬼突然拔出了腰間的佩劍,直接便將面前的一張矮桌給砍成兩截。
那奸細被謝小鬼這一手給嚇得渾身打了一個冷戰,滿臉畏懼地看了一眼謝小鬼,這才戰戰兢兢地說道:「將將軍。小人乃是鍾大人府上的家奴。這次是奉了鍾大人之命,特地趁著將軍的大軍和英宣狗賊的兵馬交戰時,混出城的。」
「哦?」謝小鬼的眼睛一瞇,卻是死死盯著那奸細的表情,馬將軍等將領剛想要說些什麼,卻是被謝小鬼揮手給止住,謝小鬼瞇著眼睛喝問道:「你說你是鍾派來的?那可有什麼證據?」
「有有自然是有的。小人帶來了鍾大人的親筆書信,已經交給將軍了,若是將軍還不相信,小人胸口內有鍾大人的私印。將軍盡可拿去驗證。」說罷,那奸細便挺著胸口,直接朝著謝小鬼亮了過去,他被困得結結實實,根本就不可能自己動手取東西了。
謝小鬼朝著左右的親兵使了個眼色,自有人上前從那奸細的懷中摸出了私印,直接遞給了謝小鬼,謝小鬼仔細一查看,的確是那鍾大人的私印。獅子頭的玉石私印,不是一般人能仿造的。
這下謝小鬼才算是露出了笑意,對左右一揮手,說道:「嗯!幫他鬆綁吧。還有你,說吧。鍾大人派你出城,可是要告訴我們什麼事?」
等左右親兵給那奸細鬆了綁之後,那奸細立刻便說道:「將軍。我家大人已經聯合了城中許多對大宋忠心耿耿的大臣,準備於明日晚上子時,發動攻擊。到時我家大人會派人打開城門,以火把為號,迎接大人的義軍進城,一起誅殺英宣狗賊黨羽。」
「不錯。」聽到那奸細的話,謝小鬼立刻便喝了一聲彩,將佩劍直接收回了劍鞘,隨即笑著說道:「若是如此,鍾大人果然是對我大宋和信王千歲忠心耿耿。我等也是佩服不已。只是那英宣狗賊的英宣軍可不簡單啊。不知道鍾大人要如何應付那些英宣軍,將城門打開呢?」
似乎是早就做好了準備,那奸細立刻便回答道:「這點倒不勞將軍操心。我家大人這些年早就在城內的守軍當中安插了不少親信,等到明日事發之時,我家大人安插的親信便會起事,到時候一舉將城門拿下,迎接將軍入城。」
謝小鬼聽得連連點頭,隨即笑著說道:「很好。既然鍾大人把什麼都安排好了。那我們就按照這個計劃行事吧。你此行也是辛苦了,就先下去休息吧。」說完,謝小鬼便示意左右親兵把那奸細給帶下去。
不過那奸細卻是抱拳說道:「將軍。小人可不能休息,我家大人還等著小人回信呢。既然將軍已經同意了,那小人當立刻進城去告訴我家大人,好讓他們做好準備。」那奸細說的是在情在理,謝小鬼也沒有拒絕,點頭便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