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化這個人雖然天賦不錯,又使得一手好槍法,但畢竟還年輕,沒有經歷過什麼戰鬥,還不瞭解這戰場上的瞬息變化。有時候,這兵馬的數量多寡,並不能就完全決定了一場戰鬥的勝負。不過,不管怎麼說,史洪亮對寇化卻還是抱有厚望的,剛剛出生呵斥寇化,那也是為了寇化好,這些文人大官都是些心狠手辣的腹黑之人,現在這種時候,寇化要是惹怒了經略使薛大人,可討不得什麼好去。
石滕山此刻也是恢復了冷靜,冷眼看了一眼對面的史洪亮和寇化,冷笑道:「史將軍,若是在下沒有記錯的話,那永興城的守將賈山鵬,是史將軍引薦給大人的吧。而派他們前往永興城駐守,那也應該是史將軍的意見吧?如今這永興城失守,這責任,史將軍,應該由誰來承擔呢?」
史洪亮頓時臉色一變,沒想到這石滕山竟然這麼快就抓著這件事朝自己發難了。不過將心比心,若是換作是石滕山的人出了岔子,只怕史洪亮也不會放過這麼一個好機會,來打壓對方吧。
史洪亮的臉色連著變了數次,最後沉聲說道:「石大人說得極是,永興城被破。這責任理應由末將才承擔,請大人責罰末將。」說著,史洪亮便直接轉身朝著經略使薛大人就拜了下去。
經略使薛大人瞥了一眼史洪亮,臉上根本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些什麼,過了半晌,經略使薛大人這才幽幽地說道:「史將軍何必如此,此次永興城失守,與史將軍又有何干?史將軍還是快快起來吧。石滕山,你剛剛的說法實在是太失禮了。如今不是追究誰的責任的時候,而是要想辦法來擊退來犯的武功山兵馬。」
一向支持自己,打壓史洪亮的經略使薛大人,現在非但沒有責罰史洪亮,反倒是怪起自己來了,這讓石滕山不由得一愣。不過很快石滕山便想明白了其中緣故。如今大軍壓境,正是要用兵的時候,桂陽軍兵力的主力,還掌握在史洪亮的手中。
所以,現在正是經略使薛大人要倚靠史洪亮的時候,怎麼能夠輕易開罪於他?想明白這一點,石滕山也是明白了剛剛史洪亮的那個反常舉動,原來只是以退為進啊。石滕山心中不由得暗罵了一聲老狐狸,而臉上卻是滿臉惶恐地對著史洪亮一拜,說道:「在下剛剛多有冒犯,還請史將軍千萬不要見怪。」
史洪亮很隨意地擺了擺手,淡淡地說道:「石大人客氣了。這點小事,姚某可是不會放在心上。」在說話的時候,史洪亮卻是始終沒有拿正眼瞧上石滕山一眼,就仿若石滕山根本不值得他理會一般。看到史洪亮的這個態度,那石滕山是恨得牙根癢癢,可偏偏現在只能是忍氣吞聲。
經略使薛大人輕咳了一聲,轉頭對史洪亮說道:「史將軍。如今我桂陽軍軍中還有多少人馬可以調動?」經略使薛大人剛剛也算是給史洪亮示好了,接下來,就要看史洪亮上不上道了。
史洪亮當了這麼多年的官,又豈會不懂這些彎彎道道,要不然剛剛也不會特意做出請罪的姿態。見到經略使薛大人開始妥協了,史洪亮心中暗喜,臉上卻是一本正經地說道:「回稟大人。由於現在到處都是反賊,尤其是反賊賀chao攻打永興,我軍平定這股反賊之後,桂陽軍兵力大大折損,雖然經過這幾個月的休養生息,但桂陽軍的本部兵馬也才兩萬餘人,還要分出不少囤積在各地,防禦南蠻和亂匪。如今能夠調動的兵馬,恐怕也只有近八千餘人。」史洪亮執掌桂陽軍軍隊這麼多年,對於桂陽軍軍的情況瞭如指掌,所以很快就能夠給經略使薛大人一個準確的數字。
「八千人?」經略使薛大人的眉頭不由得一皺,這人數可是大大少於自己先前的估算啊。看了一眼史洪亮,雖然此刻史洪亮擺出了一副忠心不二的模樣,但經略使薛大人卻是猜得出,這個數字恐怕還是有不少水分的。看來這個史洪亮是在準備跟自己討價還價了。
經略使薛大人估算的沒錯,八千人馬並不是真正的答案,按照史洪亮的估算,在短時間內,史洪亮應該能夠抽調出近萬人的兵馬,若是再多給點時間,史洪亮甚至能夠再翻上一倍。
只是這兩年,經略使薛大人對自己的態度,已經讓史洪亮太過失望了,所以史洪亮已經決定,趁著這個時候,多撈點利益,將來就算是經略使薛大人想要和自己翻臉,至少史洪亮還有些許自保之力。
因此,史洪亮並沒有把話說得太死,又加上了一句:「當然,這只不過是短期內,末將所能夠抽調出的兵馬。若是能夠再多給末將一點時間,末將一定還能多擠出一些兵馬的。」
經略使薛大人的臉色陰沉得恐怖,一雙眼睛不時飄過了寒光,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制住心中的怒火,沉聲對史洪亮說道:「史將軍,如今事態緊急,史將軍看看能不能再想想辦法?多抽調出一些兵馬。若是需要什麼變通,將軍也儘管說說看,看看是否可行。」
經略使薛大人的這話,其實就在向史洪亮妥協了。不妥協不行啊。如今他掌控的其他雜牌廂軍兵也不過才五千餘人,就算是加上史洪亮的八千人馬,也不可能抵擋得住趙燕的兩萬多人。
就算是趙燕攻城略地後要屯兵各地,實際兵力肯定比兩萬五千少。但是,他們至少也要湊夠和武功山兵馬相差不多的人數,才有可能和武功山軍鬥上一鬥。
聽得經略使薛大人鬆了口,史洪亮雖然臉上沒有笑,但眼角所包含的那一絲笑意卻是藏不住的。當即,史洪亮便做出了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樣,最後抬起頭說道:「大人。辦法倒不是沒有。若要在短期內籌夠人馬的話,就必須將桂陽軍所有兵馬統一起來,重新部署。若是如此一來,說不定還有可能多抽調出兵馬。」
聽得史洪亮的答覆,經略使薛大人的臉頰開始不停地抽搐起來,石滕山等人也是瞪大了眼睛,滿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史洪亮,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史洪亮竟然如此大膽。將桂陽軍所有兵馬統一起來?如今桂陽軍所有的兵馬,除了史洪亮所統領的桂陽軍軍部,剩下的,不就經略使薛大人剛剛扶植起來的廂軍軍隊嘛。史洪亮這話的潛台詞,其實就要經略使薛大人將辛辛苦苦培養的兵權交給他。
經略使薛大人當初之所以會決定打壓史洪亮,主要原因,就史洪亮手中掌握了桂陽軍所有的兵權。經略使薛大人也是一個老油條了,現在正逢亂世,各地都在打仗,已經不是和平時期文官獨大的局面了。
此時,對於兵權的重要性,經略使薛大人是再瞭解不過了。史洪亮獨霸兵權,就等於是在經略使薛大人的頭頂上懸掛了一把利刃,以經略使薛大人的這種性格,又怎麼會容忍這種事繼續下去。所以,經略使薛大人才會把曹城宰和石滕山給捧起來,同時又開始組建新兵,就為了和史洪亮手中的桂陽軍軍部對抗,將桂陽軍兵權漸漸從史洪亮手中搶了回來。
而經過了這一兩年的努力,好不容易達到了一定的成效,史洪亮這一句話,竟然要經略使薛大人把這個成果拱手相讓,經略使薛大人又怎麼會答應?只是現在史洪亮卻又是拿住了經略使薛大人的命脈,若是經略使薛大人不答應史洪亮的請求,這個史洪亮就不會全心全意為經略使薛大人去擊退武功山軍,說不定到時候還很有可能來個臨陣倒戈,把經略使薛大人給賣了投降敵人。那到時候經略使薛大人可就連哭都沒地方了。
只是很可惜,儘管經略使薛大人有多少不甘,可到最後,卻還是不得不選擇妥協。思索了片刻之後,經略使薛大人臉色十分難看,但他卻是咬著牙,用力點了點頭,說道:「若是這樣能夠讓史將軍多多抽調出兵馬的話,那那就一切都按照史將軍的意思來辦吧。」
「多謝大人信任。」史洪亮心中那叫一個得意啊,這兩年受的冤枉氣,全都發洩出來了。不僅是他,就連他身後的一干將領,此刻也算是看出了其中的關節,一個個都是興高采烈,就差沒有跳起來歡呼了。
不過經略使薛大人還是有些不放心,再次問道:「這個史將軍,可否告知,若是按照你所說的去辦,到底能夠抽調出多少兵馬?」
聽得經略使薛大人這麼一問,史洪亮也是淡淡地一笑,如今這主動權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史洪亮可不想這麼快就把自己的老底給透出去,而是不緊不慢地說道:「大人,想必你也知道,那南蠻山越之地的蠻人一直都是蠢蠢欲動。而這次武功山進軍,想必那武崗軍的軍隊得到消息,也不會救援我們。所以這到底能夠抽調多少兵馬,末將現在不能給大人一個準確的答覆。」
聽到史洪亮竟然到現在還不肯說實在話,經略使薛大人心中那叫一個怒啊。不僅是經略使薛大人,石滕山等一干人此刻也是怒目而視。自從經略使薛大人答應了史洪亮的請求,石滕山等人就知道,他們辛辛苦苦這些年,好不容易打拼出來的一點成績,又要付之東流了,可偏偏卻拿史洪亮沒有任何辦法,也只能是憤恨地瞪著史洪亮,恨不得將他扒皮抽筋,以洩心頭之憤。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陣咳嗽聲響了起來,卻是坐在石滕山身邊的曹城宰又突然劇烈咳嗽了起來,而且越咳越厲害,那咳嗽聲,聽得大廳內的眾人全身都起上下都不舒服。
幸好在他身後的下人眼疾手快,連忙是給曹城宰的杯中又添加了不少熱水,又伺候著曹城宰喝了幾口,這才將曹城宰的咳嗽給止住了。輕輕撫了幾下自己的胸口,曹城宰抬起頭,對著經略使薛大人便歉然地說道:「大人,老朽病殘之軀,妨礙到大人和史將軍的商談了。請大人降罪。」
經略使薛大人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曹大人乃是為了桂陽軍政務才會操勞過度,我又豈能因此而怪罪曹大人?曹大人若是真的身體不適,還是先回府休息吧。」
原本經略使薛大人把曹城宰找過來,只是希望以曹城宰的名望,來壓著石滕山,讓他別太過分。可沒想到,如今過分的卻是史洪亮,所以這曹城宰卻是沒有多大的用處了,還是把他請回家休息去吧。
「咳咳!不妨事,不妨事。」又是輕咳了幾聲,曹城宰卻是擺著手,笑著說道,「大人,剛剛屬下也聽大人和史將軍所言,不過以屬下之見,大人大可不必如此操心。史將軍善於用兵,無人不知。這軍務,屬下是一竅不通,但有史將軍在,想必此次武功山兵馬來犯,必然會被史將軍率軍擊退。若是不能將武功山兵馬擊退,對在座諸位都是滅頂之災。想來史將軍這次也會拼盡全力的,大人儘管放心就了。」
聽得曹城宰這一番好像有些語無倫次的話,經略使薛大人卻是眼睛一亮,臉上的陰沉稍稍緩解了一些,而在一旁的史洪亮的臉色卻是瞬間就耷拉了下來。
不用說,這曹城宰其實只是在告訴史洪亮,若是不能擊退武功山軍,到時候倒霉的可不只是經略使薛大人和石滕山等人,他史洪亮那也是逃不掉。這一句簡簡單單地話,卻是立刻便將史洪亮之前的主動給徹底擊潰了。這曹城宰別看是病成了這副模樣,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啊。
深吸了口氣,史洪亮這才站起身,直接出列走到了經略使薛大人的對面,對著經略使薛大人抱拳一禮,喝道:「曹大人說得沒錯。末將此次必定竭心盡力,為大人,為桂陽軍,擊退武功山兵馬,請大人拭目以待。」
「好。」既然史洪亮也算是表態了,經略使薛大人也是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當即便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喝道:「既然如此,各位將軍,從今日起,你等皆於史將軍帳下聽令,不得違背。」
隨著經略使薛大人一聲令下,坐在武將一列的所有將領皆是出列,站在史洪亮身後,朝著經略使薛大人抱拳拜道:「末將聽令。」其中有些將領,都是經略使薛大人新近扶植起來的軍中嫡系將領,所以,經略使薛大人也算是狠得下心,既然已經決定再次重用史洪亮,那就把全部賭注都壓在史洪亮身上。從這點看,經略使薛大人至少也不是浪得虛名。
終於得到了想要的兵權,史洪亮心中也是喜出望外,連忙是對著經略使薛大人抱拳喝道:「謝大人。末將定當擊退敵軍,以報朝廷君恩,報大人知遇之恩。」
經略使薛大人剛剛還是一臉怒容,此刻卻是哈哈大笑,乾脆是起身,快步走到了史洪亮的面前,伸手把史洪亮給扶了起來,笑道:「史將軍是朝廷棟樑,有史將軍出馬,吾何懼之有。」而史洪亮也是一臉感激涕零的模樣,一時間,他們之間的氣氛異常的融洽。
經略使薛大人和史洪亮是開心了,而坐在對面的石滕山的臉色可就完全陰沉了下來,這經略使薛大人一旦和史洪亮合作了起來,那最後倒霉的,豈不是他們這一派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