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8-04
「殘忍」像是沒聽清楚黎明的話一樣，沉靜將其又重複了一遍，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黎明，眼眶開始紅潤「你說我殘忍？！」
黎明剛想要說話，便被吉鑫吼住了「黎明，我警告你，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有資格說我們殘忍冷酷無情，不管他們怎麼說我們都認了，但惟獨你一個人沒有資格這樣說沉靜，你知道這些年來，沉靜為了你付出了多少，承受了多少委屈和痛苦嗎？她一直等待著的，就是和你團聚的這一天。你知道當初為了避免讓你的父母捲入這場戰爭，她」
「吉鑫！！！」沉靜突然爆吼道「你不要說了」
「我偏要說，難道你苦苦等待的這些日子不也是為了這一天嗎」吉鑫的話讓沉靜頓時無語，轉過頭，黎明發現這個高高在上的全，曾經也同樣驕橫跋扈的吉鑫，此時雙眼之中全都是淚水「確實，造成今天這種局面，甚至引發那數百年的戰爭都不是我們所能預料到的，但你難道沒有發現，當時存在在地球上究竟有多少人，多少國家，多少人種，但相比起今天依舊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人，難道你沒發現一點兒什麼嗎」
確實，這也一直是黎明所疑惑的，黎明雖然沒有去過冥島，但卻不能夠將冥島和人類並列在一起，而大華帝國和日不落帝國裡所生存的所謂的「人」，他更是不敢苟同。所以只有在華夏帝國這些人的身上，他才能夠找到些許的歸屬感。
且，正如吉鑫所說，當時整個地球上的人若是分膚色生活習慣什麼的，分出了許許多多的人種，而現在華夏能夠生存的十三個區，他幾乎全都去過，但卻沒能見到屬於其他的人種。
「還有」吉鑫繼續道「難道你沒感覺到，在你身邊的那些所謂的大強者，十分特意地關切你嗎？難道你不能從他們身上找到一些熟悉的感覺嗎？難道你以為那些所有的人，都像是王，像是玄武，白虎之類的一樣能夠避開紀元輪迴，能夠記得你嗎」
這一點，黎明確實沒有想到。
從之前在這個世界得到的信息來看，修士是從人神大戰之後才開始出現的，那麼也就是說，在他的身邊，像是神冰，地羅，劍虛，甚至唐門裡的一些前輩，原來都是一些他曾經在前世就已經熟識的人？！
黎明徹底明白，也徹底有些崩潰了。
「你還真的以為什麼善惡無分，有教無類的鬼話？」吉鑫聲淚俱下道「你頂著天魔的身份四處闖禍，為何到最後都不了了之，你就以為這世間之人，沒有一個人察覺嗎？你以為現在的這個世界，還像是以前那樣，只有什麼眼見為實，耳聽為虛的鬼話嗎？我告訴你，黎明，沉靜這一千多年來為你所做的一切，是你這一輩子都無法體會和償還得清的」
說完，吉鑫抓起早已泣不成聲的沉靜就要往回走。
「等等」
兩者站住腳步。
「我能夠問最後一個問題嗎」黎明道。
吉鑫強忍住心中的怒氣，舒了一口氣「你問」
「是你們喚我們來到這個世界的嗎」黎明問道。
吉鑫回過頭來，臉色已然變得異常猙獰「你就是為了我們這個？」
雖感覺到自己在這種情況下問這個問題確實很冒昧，但黎明還是點了點頭。
「我能告訴你的，不是，且我們目前也在找那個人」吉鑫道「但，黎明，你太讓我失望了」
說完，吉鑫完全不顧沉靜挽留黎明的眼神，拖起她便向「魘」的中心走去，眼前的海市蜃樓轉眼間消失在了黎明視線。
黎明腦子一片混沌，說不出是什麼感受，他也不知自己在原地站了多長的時間，終於想起了一些事情，仰起頭來，對著天空大吼道「老天，原來這才是我的苦海嗎」
沒有人回答，就連一道閃電都沒有。黎明的這句吼叫，除了加快了一些空氣流動外，沒有其他任何的反應發生
魘。
宮殿上方，自從那日回來之後，沉靜就一聲不吭、日夜不分地坐在上面，吉鑫原本以為，只要時間慢慢過去一些，很多東西便能夠淡化了。只是這時間是過去了，但沉靜卻一天比一天消沉下去。
走上房頂，吉鑫走到沉靜身邊坐下「那日你也見到了，現在的黎明已經不是從前了，你就不要」
吉鑫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沉靜打斷了「你現在不要提他，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盯著沉靜又看了良久，發現他依舊看不透她的心思，便只能作罷。輕歎一聲，站起來「那好吧！什麼時候想通了就自己下來」
說完，就向下方走去。
微微抬頭，看著吉鑫離去的背影，沉靜道「謝謝你」
吉鑫回過頭，面露苦容，淡淡一笑「誰叫我們相濡以沫了一千多年了呢？往後我們還是得相互扶持著走下去啊」
沉靜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不再說話。
黎明不知自己在北荒大漠站了多久，終究有一天，他發現自己站得確實有些累了，於是開始坐下。閉上眼，傾聽風吹沙子的聲音，偶爾鳥兒飛過的聲音，還有遙遠處泉水流動的聲音和農夫豐收時的歡笑聲，縱然是龍捲風沙塵暴不斷，黎明依舊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有些明白自己的心境害怕的第三個源頭了，那便是推翻許多他現在所認知的事物，到某一天，他突然發現他所認識的世界全都是假的，甚至這個世界乃至他自己都是假的。
他不知那該會怎樣的一種局面。
他也將不會知道自己該如何去面對那一切，所以就只能像是現在這樣，靜靜地坐在地上。
但不知是不是因為坐得太久，身體本能地越想要知曉外面的事情，所以其神識也會變得越來越強大，終於有一天，他看到了坐在宮殿上方的沉靜，更看清了她那一雙無助悲涼的眼神。
突然，沉靜抬起頭，向他看來，黎明連忙將神識收回。
這苦海，該如何渡過？
轉瞬間，抬起頭時，沉靜已經站在了他面前。
「我餓了，做飯給我吃」沉靜說道。
「可我現在的廚藝趕你爺爺差遠了，怕是不合你的胃口」黎明說道。
「那很簡單啊！我可以教你，就像是以前一樣」沉靜道。
黎明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拒絕她的任何要求，就算是她現在讓他馬上死，他也會立馬照辦。
架起鍋，然後燒油。
「錯了」沉靜在一邊提醒道「一道菜的味道，會受到許許多多原因的影響，就算是鍋的材質，都會對這道菜造成絕對的影響。這口鍋，你已經用它煮過這種各樣的菜，但你卻從未認真清洗過，你首先至少應該用開水煮一遍，清洗掉上面的異味才對」
說著，沉靜已經做了起來。
其實，說是黎明做飯，幾乎黎明所做的每一個步驟都有問題，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當時他偷師學藝的時候，也只是按圖索驥，學了一點兒皮毛而已。所以結果其實就變成了沉靜在做飯，他在一旁靜靜地觀看。
每做好一道菜，沉靜都會用筷子小心翼翼地夾起一塊讓黎明品嚐，當黎明說不錯的時候，沉靜總會像是以前那樣樂開懷。
可看著她的笑容，他卻知道不管是他們，還是他和她，再也回不去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沉靜一邊翻著鍋中的菜，一邊說道「這個世界沒有什麼回不去的，且也沒什麼絕對的事情，你所見到的，未必是真的。其實，在這個世界，在我們的生活和人生中，很多時候，只是我們自己在心裡為自己設置了一道障礙而已。過了這麼久，我依舊想不通，一些人為什麼總喜歡把自己設置成十分悲劇的角色，你知道嗎」
沉靜回過頭，對著黎明問道。
看著沉靜一眨也不眨的眼睛，黎明遲疑道「我猜，或許是因為他們總是記得自己被生活奪去的一切，而把這個世界給他們的一切看做理所當然的吧？這樣一來，人就很難不是悲劇的主角了」
「有道理」沉靜夾了一顆花生放進嘴裡，接道「我曾經也這樣想過，可是我不明白的是，我們從無到有，所有的一切都是這個世界給的，既然如此，它又為何要從我們身上奪走它本來給我們的東西呢」
「其實你這麼深奧的問題應該去找師尊，或者說北歐隕討論」注意到沉靜失落的目光，黎明話鋒旋即一轉道「不過我覺得，為什麼我們人，包括這世間萬物，之前就一定不存在呢」
沉靜一拍腦門道「我問你問題，現在把我都問糊塗了。確實有這種可能。並且一花一世界，一粒微粒中是能夠容納一個世界，而我們這個已經算是比較大的世界之外，說不定還有比我們更大的世界」
「就是這個理」不知為何，當和沉靜開始討論這種問題的時候，之前的煩惱已經一乾二淨。倘若他曾和常竹討論過范歸的過去的話，或許會明白這一點，相對於這個世界來說，一個人再大的煩惱都不再是煩惱了，甚至作為萬千世界，一粒灰塵的人，或許將自己那點愁苦的思緒稱之為煩惱都有些沒有資格。
「說起來你別笑啊」沉靜笑道「很久以前，那個時候，我總覺得，電視裡，或者小說裡，雖然對於我們或許是一個電視劇或者小說，但那說不定會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世界」
「你的意思就是說，其實這萬千世界裡的人，就是一個相互創造的一個過程。比如我寫一本書，那麼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這個書裡的世界就真的會出現？」
「都說了是小時候的癡想啦，你就不用當真了！哦，最後一個菜出鍋了」
吃飯的時候，偶爾抬頭看盡沉靜那張已然美得不可勝收的臉，黎明心中的愧疚或者說是芥蒂，已然全都煙消雲散，吉鑫說得沒錯，她不應該對她抱有太多的排斥，說到底，就算鑄就成最後結果的罪魁禍首應該是他，而不是沉靜。若在天之門的時候，他不回去，不和沉靜走得那麼近。人神大戰有可能就不會發生，這個世界也可能是另外一番局面。
可若是那樣的話，他現在又應該在哪兒呢？他不敢想，同樣，他不想自己不存在。
原來，所謂的死並算是可怕，可怕的是根本就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