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泊面不改色,停下那凌厲的旋律,僅有的七根手指的指法變得極其怪異起來,而其彈奏出的曲調哀傷婉轉,黎明奇怪,他已然將聽覺封閉,為何還能夠聽到那旋律。正疑惑著,黎明眼前的胡泊,忽然變成了一年過半百的老婦人,她披麻戴孝,那膝蓋上得七指魔琴變成了她剛剛死去的兒子,明知是幻覺,可黎明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就好似有一種憐憫的情緒不由自主地從心頭冒了出來,他不忍。
在黎明強硬意識的驅策下,兩極劍終究落在了七指魔琴上面,但其力量輕如鴻毛,就連一根琴弦都無法斬斷。胡泊二指夾住兩極劍劍尖,輕輕一彈,只聽見「叮」的一聲脆響,兩極劍、連同黎明被摔了出去。
半空旋轉數圈後,黎明一劍插入地下,然後穩當地落在地面。再見猩猩靈獸的遭遇,恐怕和他同出一轍。
當下,黎明卻是沒時間感歎七指魔琴的奇妙之處,卯足力量,再度向胡泊衝去。那副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淒涼場面再度出現,同一招式,黎明豈會上第二次當,面臨此景時,他直接閉上雙眼,當空斬下。
「哥哥,你要殺我嗎?」闌珊的聲音響起。
睜開眼,果然見到闌珊站在兩極劍劍下,而劍尖已然刺透闌珊的胸膛。黎明的雙手,果不其然地開始顫抖。
闌珊伸出小手,握在兩極劍劍身,然後將其從身體裡拔了出來,等黎明感覺到清晰地疼痛感時,他才發現,兩極劍已然被他自己插進了自己的胸膛。
七指魔琴的琴音竟然和斬仙劍一樣,擁有誘導人精神的力量!只是黎明想不通,胡泊是通過怎樣的方式將聲音傳入他腦海的。
注意到地面上微微抖動的灰塵,黎明恍然大悟,胡泊利用的正是大地!聲音傳播需要介質,他封閉聽覺,只能防止聲音從空氣中傳入他的耳朵,但倘若聲音是從固體傳播的話,那麼除了大地,就連他自己都會成為聲音傳播介質的一部分。
可他沒有飛行法器,也沒有能夠供飛行的靈獸,只要胡泊一直將七指魔琴彈奏下去,黎明就逃脫不了這如魔咒般旋律的控制。
這該如何是好?
突然響起初遇猩猩靈獸時的情形,黎明通過神識,向猩猩靈獸傳達了一個指令,猩猩靈獸頓時停止了進攻,在原地不斷彈跳起來。
既然他是用聲音進攻,又無法躲閃,那麼能做的,便是打亂其節奏,使旋律原本應該達到的效果產生偏差。黎明判斷果然奏效,兩道聲波在地面交戰片刻後,黎明頓覺精神恢復了不少。
取下兩把殺劍,又恢復了往日戰鬥的姿勢。
儘管胡泊很是努力地糾正旋律,但以猩猩靈獸那強悍的力量,又怎是他一張區區素琴能夠對抗的。所以,面對黎明重新發起的攻勢,他不能夠再無動於衷。
見胡泊亂了心神,猩猩靈獸每跳兩次,便向胡泊偷襲一次,再加上黎明勢不可擋的攻擊,琴音攻擊如同住滿白蟻的壩堤,崩潰瓦解已然注定,只是時間早晚的事了。
然,黎明卻沒有得意多久。
明明居於下風,胡泊卻放慢了彈奏的節奏,且曲調也從先才的變化多端,變得單調起來,正當黎明滿以為胡泊黔驢技窮的時候,醉羅漢的聲音卻是在他的神識中響起起來:「七指魔琴譜,這是七指魔琴譜!快逃!」
「是什麼?」從醉羅漢急促的語氣中,黎明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但潛意識裡,他卻還不甘心就這樣便從這場戰鬥中撤離。
「傳說,凡是聽過七指魔琴譜的人,沒有一個能活下來的!」醉羅漢說這句話時,倉促的語氣中多了幾分畏懼」
「說」字剛說完,黎明便被眼前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
一道石門從地下伸了上來,石門沒什麼特別的,大理石材質,打理不是很好,其表面還顯得有些粗糙,但在石門上方,猩紅的三個大字,顯得尤其醒目——
修羅門。
這就是當初龍天朝運用八門回手印才攻破的修羅門!
修羅門緩緩打開,一股陰涼氣息從內吹了出來,頃刻之間,在前一瞬還生機勃勃的大地山林,頓時變得一片荒涼。黎明甚至不知道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
難道修羅門的功效便是,吞噬生機?
黎明不可置信地四處掃視了一眼,神識所能到達的地方,已然不見一片綠葉,所有樹木雜草在瞬息間枯死,無數凶獸、妖物、毒物,盡數化作白骨。
「黎明!快逃!」
醉羅漢一邊高喊著,一邊向黎明跑來,可當他剛涉及到戰場邊緣,錢滾滾出現在了他面前:「這是他們倆的戰鬥,你我都無權參與,一旦陷入戰鬥,生死各安天命。如果你執意要加入的話,就請先過了我這一關吧!」
黎明回過神來,神情複雜地看向胡泊,因此在此刻他才發現,相對於自己,這胡泊才像是徹頭徹尾的魔鬼。
「當你站在修羅門的時候,唯一能做的,便是盡自己最大的可能逃走,逃得越遠越好,最好在它將你的生機完全吞噬前,逃過它的吞噬範圍,這樣一來,你或許就可以繼續活下去。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成功過。」這是胡泊和黎明開戰來所說的第一句話。
「你還用這修羅門害過其他人?」黎明問道。
「你沒有聽出我所說這番話的重點,你的生命正在迅速被修羅門吞噬,想要活下去的話,就趕快逃。」胡泊一手捧著素琴,漂浮在半空,神情冷漠地看著黎明,就好似在看一個被他玩膩了的玩偶。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黎明問道。
「因為我想見識見識,在堂堂天魔生命的危機關頭,他逃起命來的樣子一定很有趣吧!」說完,胡泊聲音怪異地哈哈大笑起來。
黎明目光對向胡泊的眼睛,這一次,相比起之前,他感覺好受許多,那是因為他的左眼瞳孔一樣變得血紅了:「我不知道在哪兒得罪了你,至少在我恢復記憶之前,我是不可能知道的了,但你所犯下的罪行,卻是不可饒恕!我今天不會逃,就算真的會死!我也會在死之前,拉上你墊背的!」
黎明的這番話,當然不是單純對胡泊說的,而是對胡泊體內的七指琴魔說的。
胡泊眼中的血光氾濫,面部一陣扭曲,直至變得猙獰,從胡泊嘴裡出現了另一個雄渾蒼勁的聲音:「哈哈,時隔多年不見,你還是這副自視清高的臭脾氣,滿以為自己是救世主,其實在你想要拯救的那些卑微自私的人類眼中,你也不過是一個魔頭,一個令他們宿不安寢、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的大魔頭!」
七指琴魔的一番話,頓時讓黎明有些懵了。他這還是第一次聽有人誇獎天魔的,雖然這話在說話人口裡,完全是另外的一種意思。
 這三個字,讓黎明似乎有些瞭解父親讓自己重歸天魔路的真正意願了。
「好了,閒話就扯到這裡吧!來,讓我看看,如今的你,功力究竟還剩下多少。」
話音落下,黎明頓時連死的心都有了,每次都在他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就突然冒出一個某某大強者來,而且一出現,要麼是想和他挑戰,要麼就是好像有什麼深海大仇似的,可憐他黎明卻什麼都不知曉,就要一次次死裡逃生地頂著天魔這個身份奉陪到底。
誰說要相信品牌的力量的?他這個品牌再這樣折騰下去,遲早有一天會屍骨無存的!
難怪自己以前死了那麼多次,原來就是這樣被折騰死的,那玄武還說得什麼驚世駭俗一樣。
黎明在心裡暗自誹謗道。
而接下來,七指琴魔的一句話,更是讓黎明險些氣得吐血。他從胡泊手上接過七指魔琴後,輕撫著上面的琴弦,略顯感歎道:「都忘了多久沒摸過這東西了,不知道彈得好不好,要是不好的話,你也不要嫌棄哈!」
光是你的宿主便能把七指魔琴彈奏到那種血雨腥風的地步,如今讓你這個練家子親自出手黎明在心底暗暗詆毀起這七指琴魔的人品來。
七指琴魔指尖輕動。撩動一根琴弦,倘若說先才修羅門裡釋放出的,只有陰冷的氣息的話,那麼此時,那氣息就變成了世間最為恐怖的暴風驟雨。先不說,籠罩在死亡氣息中的黎明該如何自處,黎明此刻比擔憂自身,更為擔憂的是,這七指琴魔是魔,他是不會考慮到人類的安危的。修羅門的開啟,已然吞噬掉了太多的生命,若讓這七指琴魔再「盡興」地彈奏一曲,恐怕到時別說柴家後山,就連整個十三區都會慘遭滅頂之災。
因此,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後,黎明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在七指琴魔毀滅了十三區之前,他要先毀了這修羅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