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掩的柴門被黎明推開,即便黎明推門的力道已然夠輕了,可那年歲已久的柴門依舊發出了「吱吱」的難聽聲音。
廚房中,剛才還清晰可聞的切菜聲音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當一個穿著自製麻布衣服的中年婦女出現在黎明面前時,黎明發現對方已然是淚流滿面。然而,當對方發現認錯人時,臉上又是一陣尷尬。
黎明看到,對方年齡看上去已有三四十歲,並且一身粗製濫造的衣服,但卻遮擋不住她從骨子裡透露出的天生麗質,和即便令黎明這樣一個還不知男女之事的小男人,看了也會有種臉紅心跳的嫵媚。
「對不起。」黎明才發現自己的唐突,此時的他只想快點兒離開。
「等等。」中年婦女叫住正準備離開的黎明,道,「想必你已經餓了吧?那留下來陪我吃頓飯,如何?」
「你怎麼知道?」黎明低下頭,尷尬地揉了揉自己前腹貼後背的肚子。
「我有一個孩子,他和你一樣,要是餓了眼睛就會變大。」中年婦女愈是和善,讓黎明愈是感覺尷尬。
黎明頓時如生根了般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我叫唐詩婉,你呢?」唐詩婉極為親切道。
「黎明。」黎明把頭埋得更低了。
坐在飯桌前,黎明差點兒把頭埋進了桌子下面去。
唐詩婉親切地遞給黎明一雙筷子,招呼道:「在這種地方,都是粗茶淡飯,希望不不要太過介意哈。」
「謝謝阿姨。」黎明接過筷子,手指不經意間觸及到唐詩婉手背,黎明頓時如觸電般,後頸上的毫毛全都豎了起來,「我不挑食。」
為妨唐詩婉看出自己的心猿意馬,黎明開始吃起桌上的飯菜。說實在的,這些飯菜並不如黎明平日裡所吃的,飯很粗糙,就連菜一口都能嘗出是山林中的野菜,而且除了能勉強嘗出一些油鹽味外,也未加入其它的調料。
可不知為何,黎明吃起來很美味,也很安心。眼前的中年婦女,好似天生就給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信賴。此時此刻,黎明相信,即便知道這些飯菜裡放有世間最為劇毒的毒藥,黎明也會心甘情願地吃下去。
黎明夾菜的動作也由最初機械般地僵硬,直到變得自然起來,甚至最後好似和誰競爭一樣,瘋狂地搶起飯菜來。
看著黎明的樣子,中年婦女欣慰地笑了:「你的母親真有福氣,能有你這樣一個好孩子,哪像我們家的少兒,挑食得很。東不吃西不吃,身體一直都長不好,為了給他做吃的,每天都讓我傷透了腦筋。」
聞言,黎明夾菜的動作驟然停了下來,他哪是不挑食,而是他根本沒有食可以挑,從小到大,他哪一天不是為了吃飽飯而發愁。在這樣的情況下長大的他,還會挑剔什麼好吃,什麼不好吃?
想到某種可能,黎明略顯遲鈍地問道:「你所說的少兒,是不是柴少?」
「你認識少兒?」唐詩婉突然變得激動萬分起來。
此時的黎明心情變得百味交集起來,他緩緩放下碗筷,低下頭去,輕輕「嗯」了一聲。
「太好了!」唐詩婉興奮道,「那你告訴我,柴少現在過得好不好?長高沒有?現在什麼樣了?」
黎明低頭不語。
察覺出黎明低落情緒的唐詩婉,有些擔憂地問道:「少兒是不是出什麼事了?還是說,他的」
「阿姨,你別問了。我只能告訴你,柴少現在一切都好。別的我什麼都不想說。」黎明沉聲道。
很顯然,黎明的表現令唐詩婉吃了一驚,詫異之後,唐詩婉很快恢復平靜,笑了起來:「我很清楚少兒的脾氣,頑劣,高傲,目中無人,他一定令你吃過不少苦頭吧!作為他母親,我在這裡向你賠不是了。」
黎明頓感情緒複雜萬分,一時說不出話來。
突然,黎明想到了一個問題,既然唐詩婉是一個人居住在這裡的,那另外多出的一副碗筷,也就是他現在用的,又是誰的呢?
一股很不好的預兆頓時湧上心頭。
便在這時,一磅礡氣息毫無徵兆地赫然出現,面臨這氣息,黎明甚至不敢用神識去探查。
「你躲在屋裡不要出來。」唐詩婉低語道,「外面的事情交給我。」
黎明透過門縫向外窺覷,竟然發現來人是柴家之主,柴蒼擎。
該死!她果然和柴家是一夥的!黎明忍不住在心頭詛咒自己的大意,竟然為了一頓飯和柴家扯上關係,讓對方有了可趁之機。
「擎哥,你來啦!」唐詩婉殷切向柴蒼擎迎了上去。
「嗯。」柴蒼擎聲音極富磁性地應了一聲,然後他抬起頭來,目光看向草屋,「剛才我察覺到屋裡還有別人,是誰?」
唐詩婉趕緊心虛地攔住柴蒼擎向草屋走去,這讓黎明不由地暗鬆了一口氣。唐詩婉,環腰抱住柴蒼擎,道:「擎哥,我們好久沒有一起划船了,我們去划船,好麼?」
「不對!」柴蒼擎依舊一臉嚴肅地看著草屋,道,「我還是感覺草屋裡有人。」
「擎哥。」唐詩婉突然提高音量道,「你別忘了這是什麼地方,這裡是柴家後山,這上面是天險一線天,還有誰能有那麼大的本事闖入這裡!」
柴蒼擎神情黯淡下來,溫柔地撫著唐詩婉的秀髮,道:「婉婉,我知道這些年苦了你了。可是昨天剛有一批人闖入了柴家後山,剛好到一線天消失不見的,所以我很擔心你。」
聞言,唐詩婉心下一驚,想起黎明自我介紹時的情景,低聲喃喃道:「難道他是那個人的孩子?」
沒想就是這一句低語被柴蒼擎聽去了,柴蒼擎鬆開唐詩婉,跨步就要向草屋走去:「草屋果然有人!」
「蒼擎——」唐詩婉突然怒吼起來,「這些年,我們已經為了少兒殺了太多的人,這一次,我們就算是為了少兒,放過他好不好?他還只是一個孩子!」
柴蒼擎好似沒聽見唐詩婉的聲音一樣,篤定道:「果然是黎明!」
躲在門後的黎明見勢不妙,正要趁機逃走,沒想這時,眼前一花,意識迅速陷入一片渾濁中,在完全昏迷前,黎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在剛才吃的飯菜中,唐詩婉已然下了藥。
醒來的時候,黎明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偌大的山洞,山洞四周全是禁制。而他自己正躺在山洞的中央,圍繞在他身邊的八個方位上,分別立有一方形有一人高的石碑,借助著昏暗的光亮,黎明認出那些石碑上,全都是封印禁制的咒法。
黎明暗罵,他娘的,不好的預感終於應驗了!
黎明掙扎著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絲毫挪動不了身形,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所躺的地面還有一禁制。
「別掙扎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在這時響了起來,「我已然封鎖住了你的神識和靈脈,這一次你是真正地走投無路了。」
「這一次?」黎明徒然增大雙眼,「我們之前見過面?」
「你覺得呢?」山洞驟然光亮起來,一張令黎明幾近絕望地面孔赫然出現在了他眼前。
這是不是柴蒼擎,而是他的前任師兄,一清。
一清笑道:「你現在所躺的是一重禁制,而周圍的八塊石碑,是第二重禁制,然這整座山峰又是第三重禁制。事到如今,就算你插翅也難逃了!」
難怪自陰生門的戰鬥之後,不管是他,還是徐晨和玄火,皆四處尋找一清的下落,迄今為止,仍杳無音訊,誰能想到,他躲在柴家後山來了。
一清突然話鋒一轉道:「淪落到這種地步,你知道你犯下的最大錯誤是什麼嗎?」
黎明一臉疑惑:「吃飯的時候不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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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還有,今天第三更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