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青雲園後山的「雲石府」內,兩名女子挨著坐在床鋪上,正在歡喜地談話。
天才大賽剛結束不久,最後一天的戰報也已送回青雲園。
「蘭兒師妹這下放心了吧?蘇異連勝六場,越戰越猛,再沒人敢和他爭要『天下第一武士』的名頭了。但師妹也可以找他分個高下,叫他把那名頭讓給你……」身披青衣的青年女子,眉如青山,眼若秋水,別具典雅,偏偏話說得俏皮可愛。
另一人,杏眼柳眉,嬌俏可人的少女,正是池佩蘭,她咯咯笑道:「蘭兒才不要和哥哥爭第一呢,只希望他不要樹敵太多,不然就要連累到琴姐姐了。」
「那你說說,怎麼會連累到我了?」
「當然會啊。琴姐姐看他,六場比賽就弄死仨人,到時候指不定別人會找他報仇,還不得青雲園和琴姐姐出面護著才行?」
「嗯嗯,蘇異的確太暴力了!這話說得有理——」青年女子,自然就是米琴,歎息加憤慨道。她再思慮了一下,還是決定向池佩蘭道出蘇異遇刺之事,這些事在外早已傳得沸沸揚揚,更令青雲園出動數十名武靈前去追查,事情遲早也是要被池佩蘭知道的。
米琴三言兩語,說出蘇異三次遇刺的情形。
「怎麼會這樣?」
剛才還一臉歡喜的池佩蘭,這會聽得小臉煞白,眉心緊蹙,心頭急跳,好像遇刺的人不是蘇異而是她自己。想當初,兩人十二歲時出逃在外,共同面對一次次險情,也一起吃過不少苦頭,卻不像這種被強者刺客盯上的情形。
動輒就是靈階級別的刺客,目標卻只是區區一名武士!
如果武士身邊沒有強者保護,面對那等強者,別說是刺客,連普通武傑隨意一掌就能了結掉武士性命,根本沒有逃避的餘地。
由此可見,蘇異失蹤一年再次拋頭露面,要除掉蘇異的行情已是急劇上漲。
「蘭兒師妹不要擔心,已經有青雲長老前去保護蘇異了,他今晚就會回來。都城那個地方,人員混雜,各國探子出沒,也不便久留。」米琴安慰道。
「那我哥哥他有沒有受傷?」池佩蘭再次確認。
「放心吧,之前有伍使者的保護,再說他很幸運,沒什麼損失,就是人一點也不安分!」米琴帶著責怪的語氣,心中暗罵蘇異不長進。
這傢伙真不是一般的不安分!
三天遇刺三次,遇刺地點分別在城郊外亂墳崗、千草堂外街道和南城新月茶樓,期間遇刺後還沒事人一樣,順道去了趟喬家商會,而且遇刺時間分別在午夜、傍晚和下午,可見蘇異的不安分有多過分了。再者,這三天上都發生的三大事件,鄒老夫子亂墳崗擊殺倆武靈、青雲園三武王威逼空桑國使館、上都南城門出現武靈祭殺人頭,這些事件都和蘇異有所關聯。
蘇異收買馮精、褚良二人去盯梢金予,這點私下裡的小動作,也瞞不過身為青雲使者的米琴。
「琴姐姐就別怪我哥哥了,是他的仇人要針對他,怎麼能說他不安分呢?」池佩蘭抱著米琴的胳膊,代為求饒。
「喲,蘭兒師妹,你是蘇異肚子裡的蟲子,還沒知道他想要幹什麼,你就先為他說話了?」米琴笑著,伸出手指刮池佩蘭的鼻子。
「蘭兒才不是蟲子!」池佩蘭嗔道。
米琴看著她的嬌態,心中暗暗稱奇,這三年來,池佩蘭變得越來越嬌柔,難道是青雲園的水土改變了人的性格?
「琴姐姐,那個南灞學院的副院長,怎麼會因為弟子在武台上戰死,就不顧身份去尋仇?」稍一平靜,池佩蘭推敲起細節。
「應該是人品問題,這個叫冉立奎的,江湖名聲不太好……」米琴這樣一說,忽而想到,按照常理思維,以人品推論,都以為冉立奎是因為弟子之死才要報復甦異,但也有可能是冉立奎受人之托,或是代滅門蘇家的人前來趕盡殺絕,如果是後一個原因,問題就嚴重了。
池佩蘭再追問起後兩起刺殺案的細節,聽說第二波刺殺者是兩名靈階刺客,其中一人已被追殺,另一人追查不到,而第三起刺殺,出手的竟然是王階刺客,刺殺後不留蹤跡!
池佩蘭的臉色復而凝重起來,蘇異面對的危險,真是一次強過一次。
只要稍有不慎,便是壯志未酬,天才亡命!
「唉,這三波刺客,應該代表不同的三股勢力,他們都不想讓蘇異好過。」米琴憂心道,蘇異所面對的敵人,她也能猜出一二,自然都是強悍的勢力。
「琴姐姐,你可要向園主請求保住我哥哥……他的壓力太大了。」池佩蘭說著,不由鼻子發酸,覺得自己進入蘇家避難就是人生一大錯,禁不住眼淚撲籟落下。
蘇家滅族劫難的原因一天不明,她池佩蘭便是一天洗脫不了關係,雖然蘇異沒說什麼,也沒有責怪她的意思,但蘇家經此一難,葬送千餘人命,她心裡又怎能逃脫愧疚呢?
「蘭兒師妹,乖!蘇異那傢伙總是讓你提心吊膽,等他回來了,我們把他關到籠子裡好了!姐姐幫你打他屁股,好不好?」米琴笑道。
池佩蘭破涕而笑。
「是誰想要打我了?」
這時,一人跨門而入,聲音同時傳來。
米琴抬頭,看見一俊朗少年郎站在門口,劍眉星目,乍看溫文爾雅,卻是一身剛毅不桀的氣息,給人親切信任之感。
「蘇異,你……」米琴心神一蕩,幾天不見,蘇異變得成熟沉穩多了,像個經過戰火洗禮、凱旋而歸的戰士,她剛剛玩笑說要打蘇異的屁股,心想這話被聽到了多彆扭,只覺臉上一燙,原本想說蘇異什麼時候無聲無息進來的,話也沒能完整說出口。
池佩蘭的雲石府,本來就是蘇異來去自如的地方,青雲園後山區域處處都是強者,外圍有天險阻隔和重重戒備,在裡邊的人倒無須警惕,米琴放鬆警惕,才沒察覺到蘇異進來。
「哥哥……」池佩蘭驚喜呼聲,便像風一般飛撲過來,投入蘇異懷中,激動緊抱,情緒如決堤之水,淚花飛濺。
「怎麼了?」抱著池佩蘭柔若無骨的腰身,蘇異聽得那哭聲,心中憐痛,柔聲道。他感受池佩蘭雙手牢牢地環扣在自己身上,如果他還是武徒,估計要被抱得喘不過氣來。
此刻,池佩蘭的反應,如同此前離開兩年後再見時的激烈,但這次只是離開三四天,何至於此?
蘇異心頭歎息,只覺得池佩蘭越來越依賴他了,這種感覺,自己心頭暖洋洋的,滿是出離靈魂的感動,如果可以,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讓蘭兒再傷心。
「兄妹倆感情還真好……」米琴羨慕看著,眼睛濕潤。
米琴和池佩蘭接觸較多,尤其疼愛這個可愛的小師妹,從池佩蘭的口中,她知道些兄妹逃亡的故事,關於少年流落江湖、頻入險境的過往,因為歷經磨難,常人眼中普通的感情都變得彌足珍貴了。
「哥哥又去闖禍了?」過了好一會,池佩蘭平靜下來,留戀地趴在蘇異胸膛,像是要嗅出蘇異有沒有傷痕,嗔怪道。
「一直很好,蘭兒放心!接下來幾個月,就只留在青雲園了……」蘇異動情道。
看見米琴的羨慕神色,蘇異想到了什麼,低聲道:「是不是琴師姐告訴蘭兒,說哥哥去闖禍了?」
「得了!你們兄妹的事,可不要扯上我!」米琴哼了一下,嗆聲道,這才抬腿閃出門去。她心中暗想,這兩人越來越不像兄妹了,又不是小孩子,還經常抱在一起,蘭兒師妹率真可愛,不在乎旁人眼光,當然不能怪她,但蘇異好歹也是個哥哥,怎麼就不注意點影響呢?
米琴身形一歪,差點就絆倒在門檻,只因為自己的古怪想法,便是一片心緒凌亂,為什麼自己會有這樣的心思?
「琴姐姐怎麼了?」看到米琴逃一般出去,池佩蘭嬌笑道。
等米琴離開,蘇異放開池佩蘭,雙手扶住她的肩膀,鄭重說道:「蘭兒,你知道哥哥肩負家族大仇,想要報仇,仇人又在暗處,這就難免會有危險……蘭兒知道哥哥想說什麼嗎?」
這一番話,意思表達凌亂,難得的是,池佩蘭心領神會,嗯地點頭道:「蘭兒知道,哥哥不要把蘭兒的擔心當作負擔,如果可以的話,蘭兒希望能和哥哥一起面對危險,不要哥哥自己一個人面對,好嗎?」
「好——哥哥答應你!」看著這個懂事的妙人兒,蘇異再次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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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轉眼四個多月過去了。
這四個多月,蘇異知道外面的危險,一直老實呆在青雲園。
這天中午,池佩蘭來到蘇異的院落「青竹院」。
「哥哥這些天歎氣多了哦,在愁什麼呢?」察覺到蘇異的狀態,池佩蘭撲眨眼睛問道。
「再有半個月,就是兩國比武的日子了,可我還沒有突破!」蘇異不甘心道。
自從「破士」之後,他每提升一段級功力所用的時間,多則三個月,少則一個月,可眼下卻停留在士階七段四個多月時間,沒有絲毫動靜。
對於大韻國的任何一個武士,要是知道蘇異為這種事情發愁,換誰都要抓狂。大哥,有沒有搞錯啊?這還不滿意?一年內功力升級五六段,是個人都會滿足,你還不知足,想做神麼?
「哥哥擔心七段武士沒辦法取勝?」池佩蘭玲瓏心思,一語道破蘇異憂心的根源。
在外人看來,頂著「天下第一武士」光環的少王蘇異,無疑是大韻國所有年齡組中最有可能戰勝對方的人——殺擊鐵泊國擁有血脈之力的天才武士之後,蘇異更是名聲大噪。
但沒人知道蘇異的隱憂,當時他是依靠噬水珠能量取勝,但等到兩國比武時,必然會有武王坐鎮,到時無法使用噬水珠,再遇到那樣的強手,他豈不是處境很危險?
這幾個月,蘇異做過幾次試驗,發現使噬水珠失效的距離,和王階強者的靈力感應強弱有某種關聯,對初級武王只在數米之內,而對高級武王則達到數百米的範圍。
「夫子說我是奇人異脈,我的經脈可以進化變得更粗,能比同階層功力者容納更多的真氣……」蘇異說道,想起這幾個月來的努力,卻是收效甚微。
「原來哥哥每天到功技閣修煉,就是為了進化經脈!進化經脈,就能使用出威力更大的功技,這樣不是很好嗎?」池佩蘭奇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