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老頭!你發的是哪路橫財了?欠下的地租米稻還不快拿來!」
一個青年人惡狠狠的聲音叫道,像是來搶-劫的氣勢。那人口中的牛老頭就是蘇異所借住的這戶人家的瘦弱老人,聽他的口氣,牛老丈一家像是拖欠了不少地租。
「大少爺,您發發慈悲,就放過小老兒一家吧……這才插下去的秧,還沒結穗,哪來的米稻?」
「哼哼——想要我可憐你?」青年人陰陰地笑,「好啊!你們幾個去把那個屎蛋仔子給我抓來……」
「大少爺要幹什麼?」牛老丈聲音驚顫,緊接著「噗通」一聲急跪倒在地,半哭半泣地求饒:「小屎蛋他還小,什麼都不懂!求大少爺放過他,他長大後還要種柴家的地,為柴家出力,這麼小不能打啊。」
蘇異躲在房內,聽到屋外的糾紛與他無關,他現在自身難保,也不想理會這些俗事。但想到牛老丈一家庇護他住在此處,他有必要瞭解多一些情況,就細聽了下去。
「死老傢伙,說!你們家不是早就斷糧了嗎?哪裡來的錢買米?」青年人一腳踹開牛老丈一邊逼問。
「大少爺……」牛老丈痛哭道,「這都是小老兒那個早死的賊兒子留下來的幾枚銅幣,我們也是幾天前才在牆縫裡找到的,小老兒一家早就沒下鍋的米,餓得慌,這才拿來買點米吃……大少爺,這是剩下的五枚銅幣,您先收下!剩下的,您再寬限小老兒幾天……」
聽到牛老丈這樣的說法,蘇異心情難受,幾天前入住時的第一餐,他見這祖孫二人碗裡也沒幾粒米飯可吃,就掏出二十枚銅幣交給老丈,老丈接過銅幣,激動得整隻手都在顫抖,那一幕尤令蘇異印象深刻。
「死老頭,你欠下的錢沒還清也敢私藏錢財!給我打——」青年人喝道。
等打了幾下,旁邊便有一群村民跪地求饒,那凶狠的青年撂下一句話「打死老的就沒人還錢了」,再警告如果下次就只打小的,最後帶著一群家丁大搖大擺地離去。
外邊的歎息聲音漸漸散去,牛老丈這才轉身回到小屋。
……
「老丈,您還好吧?」
蘇異越過裡屋的一道柵門,見牛老丈一臉哀傷歎氣的樣子。而裡邊牆角,牛老丈的孫子小屎蛋正瑟瑟發抖地蜷縮在地上,那雙大眼睛裡佈滿了驚恐之色。
「哦,少俠——」牛老丈忙起身,無精打采地做了個揖。
「剛才那些人就是柴家的人?」蘇異平靜問道。
剛來三武村那天,蘇異便瞭解到整個村莊的大概情況。三武村最大的一戶人家,是一家姓柴的地主。實際上,柴家地主在村中的地位好比是霸主,三武村上下一百多戶人家、四百三十人口,都歸他們支配。連「三武村」名字的來由,都是因為柴家三代出了全村僅有的三名武士,所以,將村子的名字改為「三武」。
「對,剛才來的是柴家大少爺柴三口——他們就是那豺狼一般的柴家,小屎蛋他爹前年就是被柴家的大家長柴克給活活打死的……」老人微微咬牙,臉上閃過一絲憤怒,但那絲憤怒很快就被從嘴角漫延開的痛苦和無奈掩蓋掉。老人看向牆角那邊抱膝埋頭的孩子,聲音哽咽:「可憐小屎蛋這娃兒……那年眼睜睜地看著他爹被柴家的人拖走……」
若換作是兩年前的蘇異,聽到這麼無理之事,定會衝到柴家為牛老丈討個公道。如今的他,歷經世事多了些,已學會壓制住內心的怒火,學會凡事想個周全。
以他的功力水平,對付區區一個柴家當然不成問題,但若是因此驚動到上方,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休養機會就沒了,還有可能引禍上身。
「剛才的催債,我聽到了地租米稻是怎麼回事?」蘇異先問明情況。
牛老丈接著為蘇異講述了三武村佃戶和地主的故事。
「這是我們三武村多年來稅收的慣例。我們這個地方周邊十里田地的土壤特殊,能產出一種很好吃的香米稻。這種香米稻每畝產量比普通米稻要少一半,但在市面上的價格是普通米稻的三倍,還常斷貨……柴家地主就想了個法子,只要香米稻充當地租,但地租的份量仍按普通米稻來算,這樣可以每年特別向縣太爺和鎮上亭長各獻出一份香米稻的年貢——這兩個官爺都娶了柴家的女兒做偏房,他們本是一家子,柴家得到處處好處,也不吃虧。」
「按大韻國的規定,糧稅要分別上繳到州府和國庫兩處,他怎麼敢私自分配?」蘇異問出這話,心裡同時疑問,如果香米稻是普通米稻價格的三倍,產量雖減了一半,算起來也要比別村好過才對。
「少俠有所不知,這柴家從米稻上得到了好處,除了要求所有的田只能種植香米稻,還規定三武村裡的所有香米稻都不得向外出售,要賣也只能賣給他們柴家,柴家只按普通米稻的兩倍價格來收購。這還不算,柴家的大家長中年得子,就是二十五年前他的兒子柴三口出生的時候,借口說為了養兒子,下令所有地租都增加一成。」老人平靜回憶道。
蘇異沒想到,柴家這樣的收稅已經有了幾十年的歷史,三武村的佃戶們也太苦了。
按大韻國農田糧稅規定,田地肥瘦對應的每畝規定糧食產量只取其中的一成上繳國庫。但作為地主,一般都可向佃戶多收一成的地租,蘇家的城外莊園也是這樣的做法。但若遇上戰爭,國稅可再多收一成,以供軍需。這樣算來,一畝田地,最多收取的糧稅也不會超過對應產量的三成。
他心裡細算了一下,由於那些佃戶不可能以珍貴的米稻為食,只能都轉賣給柴家,柴家的作法,折合成普通米稻的稅賦,相當於收了六成的糧稅!
「竟多收了四成糧稅?!」蘇異驚聲道。他所驚訝的是,二三十年來多出這麼多稅收,三武村的貧苦佃戶們居然還能忍受得了!
「誰說不是呢?那柴家大少爺本名叫柴品,因為地租上只種只收香米稻、多收一成地租、不得對外出賣香米稻這三條規定,大家底下裡都叫柴大少爺做柴三口。」牛老丈苦笑道,他不懂得計算當下情形比普通糧稅要多出幾成,只知道並不合理。
蘇異注意到,牛老丈說這話時,對「柴大少爺」仍不失恭敬之意。柴家大家長柴克僅此一子,得到全村上下「大少爺」之稱,另一重要原因是,這位柴大少爺十八歲那年就已破階為士——人們對於強者的臣服意識已深入骨髓,不敢不恭。
「柴家地主多收了糧稅,你們為什麼不到縣城報告官府?」蘇異也是隨口一說,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己白問了。
「柴家的人在官府吃得開,我們平頭百姓沒錢沒勢怎麼敢和官府作對?」
但是,牛老丈對於這個問題的冷漠回答,令蘇異暗暗吃驚——原來,長期的被壓迫,習慣了,也可以這般平淡地對待。
「那你們為什麼不逃離這個地方,到任一處村莊都要比這裡生存得好。」蘇異只覺得自己幫不上忙,唯有出出主意,略盡心意。
「少俠,不是我們沒想過——柴家地主早就算計好了。他們每年都要提前收地租,去年就收好今年的,今天就收明年的,我們也不願意繳好了地租,白白地走了。」牛老丈的語氣,帶著一片對這片苦難之地深深的眷戀之情。
「你們一家還欠下多少文錢?」蘇異入鄉隨俗。在這窮鄉僻壤之地,所用的錢幣都是鐵幣,也叫「文錢」,等價於十枚鐵幣的一枚銅幣倒成了稀罕物。
「利滾利下來,還欠下六百五十文錢……」牛老丈道,「還是柴大家長開恩,允許小老兒一家用錢來墊還地租米稻,等收了稻穀再補上。」
「好吧——」蘇異念想了一下,掏出一百枚銅幣,交給牛老丈,說道,「這點錢請老丈收下,把欠出的債給還了,就說是向人借的,剩下錢的這幾天幫我偷偷買些乾糧回來……」
「少俠,小老兒怎麼敢——」牛老丈目光大亮,身體激動得顫抖,直接給蘇異跪下。
「你就只管拿去,但這一次不許再生出事端來!」蘇異想到此前才二十枚銅幣就弄出那麼大的動靜,這下給出一百枚銅幣,還是猶豫了一番。
牛老丈忙拉來小屎蛋,二人給蘇異磕了響頭,千恩萬謝。
蘇異沒想到,他的忍讓和迴避,居然會令事情向他不希望看到的一端發展。
五六天後,三武村裡柴家人又來生事了。
「你這個死老頭!從哪裡偷來的銅幣?」柴三口領著十幾名親信走向的村邊牛老丈的草棚房,一路罵罵咧咧,不顧牛老丈的哀求,那陣勢似要將牛家屋舍燒成灰也要找出多餘一枚銅幣來。
「大少爺,小老兒東拼西湊好不容易才還清了舊債,您要講理啊。」牛老丈苦苦哀求道。
「嘿!別以為你一把老骨頭就想當小爺是個傻子——你要是湊來的,能全都是銅幣嗎?我倒要看看,你那個早死的賊兒子在家裡藏了多少贓物!」
跟在後面來圍觀的村民們竊竊私語,也沒人敢站出來幫腔牛老丈。這些人常年在村裡,混得精滑,都會選擇在最合適的時機才出來求饒,最大程度地做到兩面討好。
此時的蘇異,正在和小屎蛋聊天,以武士的敏銳聽覺,遠遠地就聽能到屋外傳來的吵鬧聲,心想,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他不動聲色地問小屎蛋:「你娘什麼時候離開這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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