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蘇異這會才反應過來,想到從今開始的重要任務,心下飛快盤算,便說道,「你現在是不是要梳洗一下?」
池佩蘭點點頭,臉蛋微紅,暗暗感激。她將近一年的奔波,只有少許機會能夠安靜地梳洗一下,這會也算是安定了,才有心情想要好好整理一番。
蘇異話即出口,想要有所作為,不由反覆思量著。
池佩蘭暗宿蘇家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蘇異說道:「做這事之前,還要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你去開門閂,再到裡邊躲一會。」
池佩蘭饒有興趣地樣子,想看蘇異要做什麼,見蘇異又拿起那個音叉,便速去取下門閂,再轉身到屏風後。
空氣裡了一陣嗡嗡的聲音波動傳出後,很快有來人貼著房門問話,蘇異交待取大盆水要洗漱,同時取來自己養玩的鸚鵡,再向管家要來一隻噪天鳶。
過了半刻鐘,一個武師領著三個武士進入房內。這武師是個三十歲上下的男子,只看腰繫的紫色階帶結點在左腰,顯然是個高級武師。
武師一手拎著一個鑲銅黃色密條鳥籠,裡面一隻紅色上嘴的大緋胸鸚鵡正在棲架上擺來擺去,見到蘇異就「蘇異,蘇異最棒」地叫起來,叫得蘇異直笑。
「大喇叭,好久不見了。」蘇異招呼著鸚鵡,一邊向武師抱拳示禮:「麻煩鄭管事了。」
眼前來的武師是蘇家主宅的管事鄭歸。鄭歸原是個孤兒,十一歲那年被蘇松柏救了性命之後,蘇松柏見他武修天分不錯,便收留在蘇家做了個護衛。鄭歸呆在蘇家二十年,久受蘇家恩惠,一直忠心耿耿,最近又被破例提為主宅的管事,心中更是感激無比。
「大少爺客氣了,可別再叫什麼『管事』,如果不棄的話,還像以前那樣叫『歸叔叔』就好了。」鄭歸一臉笑意,他看著蘇異長大,不管之間的稱呼怎麼變換,那種言語中的親切仍似親人。
在家主為武靈的家族裡,身為武師,和武靈息氣出手時功力水平相等,所以地位較高,一般不會「老爺、少爺」地稱呼主家,而以職務稱呼,或「先生」、「公子」這樣的稱呼,至於比自己身階要低的,大可直呼其名。
像鄭歸這樣一直稱蘇異為「少爺」的武師,當然屬於和蘇家生息相聯、融為一體的那類人才有的覺悟。
「前段時間我一直忙於準備武賽,還沒來得及給龜叔叔賀喜呢。」蘇異嬉笑道,一手接過鳥籠,伸指調教道:「恭喜龜叔叔。」
鸚鵡啄了啄羽毛,呱呱叫道:「恭喜蘇異!」
「怎麼變成恭喜我了?真是個笨鳥。」蘇異無奈地罵道。
「大喇叭倒是不笨……」鄭歸咧嘴笑道,「昨天教了它半天……它平時只聽你的——總算沒說錯。」
蘇異心裡暖洋洋的,心想這個鄭歸真是個老好人,平時叫他「龜叔叔」,他竟也不惱,即便是做了主宅管事,還是拿不出一點架子。
鄭歸身後的三個武士,其中一人將一大盆水放在地上,然後退下,另外兩人正搬著一個大鐵架子擺放。這兩個武士未動用真氣,但看他們吃力的樣子,就知道這個鐵傢伙至少有百來斤。
大鐵架子由四根舉手高的鐵柱撐起,四根鐵柱底下有鐵條兩兩相連作為底盤架穩,頂上有鐵條兩兩相連形成一頂閣架子,而四根鐵柱的頂端則彎扣在一起,就像一隻向下張開的鐵掌。四根鐵柱的相連處吊著一條大鐵鏈,鐵鏈向下穿過頂閣架子的中空,下端繫著一隻雙層密條的漆黑鐵籠。這隻鐵籠就吊在鐵架的中央,黑鐵籠裡有一隻碗口大的怪鳥。
大鐵架子、黑鐵籠和怪鳥這三者的比例奇特,好比一個大房間,房間裡只安放一個倉庫,而倉庫裡只放了個小箱子。
鐵籠裡,那只全身秋黃色的怪鳥,圓不溜湫的,幾乎分不出腦袋和脖子,還好張著一雙鐵爪,還有一個扁長的尖喙,要不乍看之下連頭尾都難分辨。
這便是難以俘獲的魔獸噪天鳶!
噪天鳶通常屬於一階魔獸,其殺傷力相當於人類中的士階功力水平,當然,偶爾出現的更為強悍的噪天鳶會達到二階魔獸等級。
不過,噪天鳶飛在天上,士階者基本上不可能俘獲,即便是武師也較難俘獲,但是,擁有吸氣能力的武傑通過運用吸掌,倒是很有機會生擒噪天鳶。
噪天鳶最大的特點是幾乎無時無刻都在發出尖叫聲,「噪天」之名算是實至名歸了。當然,通過尖叫聲召集而來的群體行動,這才是噪天鳶的活動特點。
並且,噪天鳶的尖喙極具攻擊力,那喙兩邊有尖齒狀的突起,刺入人身之時還能拉出一片肉,如果被攻擊者只是個武徒,那基本上是渾身被刺穿而慘死。而面對集體進攻的噪天鳶,武士和武師也只能退求自保,就連武傑應付起來也很吃力。
俘獲的噪天鳶,由於其難得,其形態之滑稽,倒成了人們擺顯門面的高級玩物。噪天鳶能發出幾種單調聲音,除通常人們所熟知和驚心的攻擊尖叫聲,它稍為溫順的時候,發出一種清脆的連貫的音響,就像呼吸一樣,響亮而有節湊。
這些知識,蘇異在學堂時都有學過,識學的教授,有親自俘獲過噪天鳶的,對它的特性的瞭解自然很到位。
現在,搬到蘇異房間裡的這隻大怪鳥,渾身莽撞,很不安分,不停地碰撞在籠子上,籠子在鐵鏈條下「匡當」響晃動著,但就是沒聽到它發出的叫聲。細看之下,原來,在噪天鳶那喙邊齒突起上,緊緊地繫著一條筋繩,任它怎麼抖動、磨撞都沒辦法解脫。
「一鬆綁,就該人耳聾了。」鄭歸搖頭說著,一邊從鐵籠頂部擰開鎖條,同時運用真氣護手,雙手探進籠內,一手抓住噪天鳶,一手解開筋繩。
「嗚啦,嗚啦——」響亮的叫聲響起,噪天鳶氣極敗壞的樣子,尖喙小開就衝著鄭歸的雙手啄去。鄭歸真氣護手,從容地一縮手,即把頂籠關上,扣上鎖條之後,又在外邊細細加綁上了筋繩。
「異少爺,你可要當心這噪鳥,要是逃出來,那就麻煩了。」鄭歸說著,便要退出門外,他可不願意享受這怪鳥的怪叫聲,那「啦啦」不停的叫聲,聽起來簡直就是在罵人。
等這幾位家人退下,緊閉了門,蘇異大笑:「哈哈,這會可夠熱鬧了!大喇叭,這會可要成了小喇叭。」蘇異拎在籠中的那只鸚鵡,這時也好奇發看著噪天鳶,頭一點一底撥著,佩服的樣子。
「大喇叭,我再給你起個名字好不好?」蘇異對著鸚鵡調教道,「不如就叫『表妹』好了。」
蘇異想著屏風裡面還有位不明身份的表妹,想著那身影,也就和大喇叭隨意一說,耳邊傳來了一陣咯咯的笑聲。
「蘇異表哥,你這裡幹嘛呢?想把表妹裝在籠子裡玩?」池佩蘭眼睛閃爍,看不出喜怒。
蘇異忙掙扎著半個身子,臉皮抖抖,咧嘴笑道:「啊?表妹言重了,我只是和大喇叭很親切,想來剛見表妹也是這樣的,就隨口叫上了。」
「哼!」池佩蘭斜眼瞅著蘇異,「別以為我好欺負,在我家裡,比我大的都要依著我。你也別拿自己當真是表哥,我只叫叫玩著。」
「那是,那是。」蘇異點點頭,又搖搖頭。
池佩蘭掩嘴偷笑,轉而好奇地著著那只渾身秋黃的圓形怪鳥。
「你們這裡好奇怪,怎麼有這樣好玩的東西——還是只魔獸?」池佩蘭看看噪天鳶,看不容易才看到尖喙下閃著粉色光芒的眼睛。
池佩蘭又看看鸚鵡:「這叫大喇叭?呵呵,剛才還有一個叫龜叔叔的,也不知道長什麼樣的。」池佩蘭那眼神,像是在問:「難不成你都和這些鳥獸一起長大的?」
蘇異白了她一眼:「那是主宅管事鄭歸,我叫他叔叔,人可是好模樣的……」
「那這噪鳥放在這裡有什麼用?」池佩蘭見噪天鳶頑強地撞著鐵籠,叫聲鏗鏘有力,只怕有的受了。
蘇異轉到她耳邊大聲說道:「這樣的話,外面的人就算走到廊下也聽不到我們的說話了!」
池佩蘭白了他一眼,轉身突然抽劍指著蘇異,劍尖壓向蘇異的脖子。
「這麼說,就算我現在殺了你,外邊的人也不會進來?」池佩蘭一臉嚴肅。
「是的。但我還有這個!」蘇異手抓著音叉晃道,「請姑娘手下留情,我這就為你叫水,好不好?」
「很好。」池佩蘭即收了劍,忍住笑聲,只道,「知道我的歷害了吧?以後都不許欺負我!」說完便轉身入屏風後。
蘇異無辜地拿起音叉,又敲響,心裡卻想,那小姑娘拿劍嚇人的樣子,有些恐怖。只是,蘇異不曾想欺負誰,反而是某人要脅迫他去欺負她一樣……
這次,蘇異嚷嚷著要洗洗,借口說是族長要求的,叫來了一大澡盆的水。
蘇異慢慢挪到屏風後,池佩蘭便在房中央泡起澡來。
好在房內有噪天鳶不斷的噪叫聲,免去了兩人不少尷尬。
如此,洗漱用水,吃飯等,蘇異少不得都要分池佩蘭一半。而蘇松柏早已吩咐多送些飯菜來,兩人倒卻也用不著挨餓。
在武修世界,徒階者最重食慾,食量也比別的高階者要多。那些武修水平更高者,自有能量的補給,用不著什麼粗鄙食物,平時裡偶爾的吃喝也只當作一種生活樂趣罷了。
蘇異一整天憋在房裡,又不能練功,人在床上越來越不安分,只好和兩隻怪鳥逗玩解悶。池佩蘭未到十二歲,一天練功的時間也不會超過兩個時辰,但她只有一小會到外床陪蘇異說話,其餘時間一個人仍在屏風內,沒半點動靜,竟不知忙什麼。
房間裡的噪天鳶一整天都在吵鬧,蘇異二人倒也習慣了。
這日,蘇松柏和喬姨卻不來探視。
到了傍晚,蘇永卻興奮地闖入房中:「大哥,好不容易弄到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