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車的速度雖然比護送王子和公主的御林軍走走停停快一些,但與黃炎騎馬飛馳慢了許多。按黃炎的估計,照這個速度去帝都,怎麼也要兩天多的時間。
途中,黃炎和艾麗薩聊了很多關於以前跟裡德在獸人競技場的事,還跟她提起了巴恩斯、保爾等人,只是略過親手殺死裡德一節,怕她與自己產生隔閡。
艾麗薩對於這個黃炎哥哥,從一些事上大概也知道了他的品性。不提他隱瞞自己刺殺王子和公主這件事,在暮光鎮,黃炎為了不讓身為奴隸的阿癡再挨打而出錢贖身時,艾麗薩就知道,這個黃炎哥哥,與其他貴族老爺並不一樣。她與黃炎的相處,也逐漸放下了防備的心態。
「能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奴隸都如此,那麼對於自己,他應該會很好的。」艾麗薩暗自想著,這才對黃炎敞開心扉,把自己的夢想對他訴說。
對於艾麗薩的夢想,黃炎肯定是支持的。不僅僅因為她是裡德的妹妹,如果艾麗薩真的有魔法方面的天賦,黃炎也不願意讓這樣的天賦浪費掉。對於帝國的教育制度和選材制度,黃炎也在想著怎麼改進,從而使更多有才華、有天賦的人能為帝國效力。
就黃炎所掌握的信息來看,帝國的選材,還是更多的看重出身,甚至許多官職貴族們可以世襲,從而壟斷官場。這方面的弊端,顯而易見。但真要改變的話,黃炎也知道,必然困難重重。而且,這對於帝國來說,也是危機重重。
教育制度和選材制度的改良,牽扯的方面其實很多。簡單來說,是帝國用貴族還是用士族的問題,其中的困難可想而知。
這其實是有先例的,不過,卻是在黃炎的前世古代時。秦國滅六國統一天下,就是要用士族取代貴族,消除所有分封領地,由國家來管理。但這樣的變更,使得社會矛盾尖銳,階級衝突特別激烈,加上秦朝統治者沒有太多為政的經驗,只會用暴力來推行變革,使得秦朝兩世而亡。
烈焰帝國現在的情況,與秦朝很像。雖然烈焰帝國,沒有政治軍事獨立的公國,但很多領地是貴族在實際掌控,其中的隱患還是很大的。黃炎所考慮的,是如何使帝國既進行有效的變革,又不使國家陷入動盪甚至滅國。畢竟,現在的烈焰帝國和秦朝相比,還是有許多不同點。至少,秦朝當時沒有比爾帝國這樣強大的外敵。帝國內部如果不穩定,很容易被外敵所趁。
只是黃炎並不知道,無論朝廷也好,還是聖斗學院也好,帝國的皇帝,已經決心為所有人敞開大門了。
這兩天帝都的朝會,一直圍繞在如何對陣亡將士和子民的撫恤以及對有功人員的表彰上進行的。但在朝會上,卻引起了很大的爭論。對於陣亡將士、子民的撫恤和對有功將士的獎勵,皇帝陛下既然決定加大撫恤、獎勵的程度,眾大臣也沒有什麼異議,爭論的最終分歧,還是歸結到如何獎勵黃炎和朝廷是否為所有人敞開大門的問題上來。
反對的一方以夏洛特大公為首。其反對的理由主要是祖訓不可違,大陸的慣例不可破。任用一個黃種人,讓帝國朝廷和最高學府中出現更多的平民,甚至黃種人,這是對貴族的侮辱。響應夏洛特大公的大臣人數眾多,其中包括外交總管大臣特裡斯坦丁在內,朝廷中差不多佔了三分之二。
而支持的一方,以宰相辛格為首。辛格的理由是:帝國目前危機重重,應該任人唯賢,而不是看他的膚色和出身。而且,黃炎在無冬城之戰中,表現出了很好的軍事素養;護送公主殿下安全返回,破壞獸人的企圖,也是居功至偉,應該加大獎勵。支持的一方,很多是家族背景不夠深厚、在仕途上很難寸進的大臣。當然,還有一些是有卓識遠見的臣子,比如亨利元帥。
亨利作為帝國的兵馬總元帥,與獸人多年來一直在打交道,雖然沒有經歷大的戰爭,但對成功擊敗獸人精銳的黃炎,還是很認可的。作為武夫,最看重的是實力和結果,至於出身、膚色,亨利真的不是很看重。他知道,在戰場上,出身、膚色,幾乎可以說是毫無用處的。因此,這次的爭論,亨利元帥很乾脆地站在了宰相辛格一方。
朝廷上舌槍唇劍,兩方互不相讓,氣氛異常激烈,甚至有人開始破口大罵。好在哈里斯陛下出面嚴厲禁止,矛盾才沒有繼續升級。連續爭論了兩天,兩方誰也不能說服對方,仍是分不出結果,這場軒然大波讓哈里斯很是為難。
哈里斯知道,如果給黃炎加官進爵、給所以人敞開大門,雖然以自己身為皇帝的身份強制推行不難,這場引發朝廷大爭論的事表面上也許會平息,但背後,必然還會有許多反彈,只怕將來無法收拾。可是,如果反而行之,如何面對天下眾人悠悠之口?這會損害皇族的威望的。
哈里斯對這個問題思考了很長時間,卻一籌莫展,只得來到了後花園中。
「父親日安。」
「起來吧,坐。哈里斯,你這次來,可是因為朝廷上的爭論不休?」博格主動問道。
「是的,父親。現在的局面,很難找到兩全其美的辦法。」
博格思考了良久,拋開這個話題,卻問道:「哈里斯,你覺得自己在管理帝國上,遇到的問題,最大的困難是什麼?」
「這……」哈里斯沉默了。
這個問題,哈里斯真的很難回答。帝國的問題多多,比如財政問題,比如外敵,比如反腐倡廉,等等等等,哪個問題不棘手呢?真要分出個大小,卻很難。
博格見他久久不答,便說道:「你既然說不出來,那我告訴你我為政時遇到的最大困難。」
「父親,我洗耳恭聽。」
博格歎了一口氣,說道:「黃炎說的不錯,五十年前的失利,與我當時不能以民為本有莫大的關係。但是,還有一層因素,我這些天來才想明白。帝國很多領地,都分封出去了。即便我想以民為本,領地的貴族,也不一定會執行。他們在自己的領地上,便是『皇帝』,如何能完全執行我這個皇帝的命令?還舀對獸人的戰爭來說,貴族們是派出了自己的私人部隊,也有不少人立下了不朽的功績,但更多的人,在面對強大的外敵時,他們選擇保存實力,派出的私人部隊,良莠不齊,戰場上很難發揮出應有的作用。貴族的榮譽,在面對強敵時,他們覺得一文不值!」
「父親,您是說,這分封制度影響了帝國決策的執行?這是您覺得最大的困難?」哈里斯問道。
「是的。表面上,現在你的朝廷爭論的是如何獎勵黃炎和是否為所有人敞開大門的問題,其實,是根深蒂固的貴族大臣與有才能的、不受重用的大臣之間的爭論。當然,個別人例外。但你要清楚,如果為所有人敞開大門、任人唯賢,那些根深蒂固的貴族們肯定會受到影響的。那樣的話,他們就不能壟斷官位了。這是這次爭論的矛盾所在。」
博格的話,在哈里斯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很清楚,父親為政時遇到的最大困難,自己何嘗沒有!一些政令,利國利民,明明很好,但到了地方,便不是變味就是根本執行不下去。分封的領地,就和獨立王朝一般,這確實是很多問題的根本所在。
「父親,難道要強行改變分封制,所有領地都由帝國負責?只怕這樣帝國會動盪的。」
博格一笑,答道:「黃炎不是說了嗎,因勢利導,徐徐改良,這樣才不會動了帝國的根本。」
哈里斯點點頭,又問道:「父親,從哪裡開始因勢利導?」
「這場爭論,其實就是因勢利導的一部分。一些觀念,如果不先灌輸下去,要想改進制度,難比登天。」
哈里斯點點頭,說道:「可是,眼下的爭論,雙方各不退讓,又如何收場?總不能讓他們無休止的在朝上爭論吧?」
「你怕這場爭論曠日持久,怕他們爭論不休,怕影響太大?」博格笑問道。
「是的,父親。這樣的話必然影響朝廷的正常工作。」哈里斯不無憂慮地答道。
「哈里斯,你又錯了。」
「哦?我錯在哪裡?」
「你考慮到了爭論兩方,怕他們傷了和氣,怕影響到其他。但你卻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
「你忘了以民為本。這場爭論的人,我覺得範圍還是不夠大;爭論的影響,還是不夠廣泛呢!應該讓全民參與到討論中來。這樣,你將來想進行的變革,才會有足夠的、可以支撐的力量。如此,才不會脫離你的大部分子民,這才叫以民為本。」
哈里斯心頭豁然開朗,喜道:「父親,您是說,這件事要廣泛宣傳,尋求更多的支持,如此才能妥善解決,才能服眾?」
「不錯。至於最終的結果,尤其是對爭論的雙方,要本著求同存異的原則,妥善化解他們的分歧,不能使矛盾過大。」
「明白了。多謝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