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里坡,其實就是當時雲燕瀟和明姒在康莊鎮順著洪水被衝下來最後爬上岸時河流對面的那座山。
只不過,他們當時看到的是山的背面,而繞過另一頭,山前是一條大道,平日裡有車馬經過,而此時,甭說車馬了,就連鳥兒都不從那兒走。
一早,雲燕瀟與明姒朝著竹林的山巔上走,越過兩個山頭,應當就是當日他們從洪水中上岸的地方。
「本少自己去就成了,夫人你偏生要跟著,本少又不是去玩樂,你還擔心什麼?」拽著明姒的手,雲燕瀟一身白色勁裝,他鮮少穿白色,今兒穿上了當真多了幾分清風曉月,鳳眸彎彎時又邪肆妖嬈,這是個矛盾體,但卻是個俊美好不違和的矛盾體。
明姒抓緊了他的手,走在後面多少有些累,他步伐很大,她有些跟不上。
「不行,為了確保雲七少你不英年早逝,我須得步步跟緊你才行。」她若是跟在他身邊,他定會心有忌諱,不會胡亂的往裡闖。
「本少哪兒捨得你守寡?放心吧,本少就是瞧瞧罷了。」嬉笑著,雲燕瀟拽著明姒往山上走,其實明姒的意思他知道,既然她擔心那就帶著她,正好閒著無聊,去瞧瞧稀奇也不錯。
「邵安一早就不見了,是調派人手去了吧?雲燕瀟,你還真打算對付三里坡上的人?說你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真不是冤枉你。」輕哼著,明姒略有埋怨,其實她理解他,只是心不甘,說了幾句,心裡就舒服了。
「本少這是以備不時之需,並不是為了對付誰。夫人,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吧。」雲燕瀟說的也不知是真是假,這廝總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明姒都習慣了,也懶得糾結他話中的真假。
「哎哎哎夫人,看看還記不記得這裡,咱們那時可是從這裡走過來的,當真如同昨天一樣,走的每一步,本少都記得。」走上山頭,雲燕瀟便突然說道,看模樣十分興奮。
明姒轉眼環顧了一圈,果然,正是他們那時走過的地方。雖過去了這麼久,那時又飢餓萬分身心俱疲,但確實諸如他所說,每一步都記得。
「從沒想過,還會回到這個地方。雲燕瀟,你以前想過,會有這麼一天麼?」明姒頗感歎,反正她是沒想過。當時被明戈接回帝都,根本就是難走一步。她也初初做了明姒沒多久,沒有目的,也就老老實實的呆在那兒了。
雲燕瀟微微低頭看著她,半晌搖搖頭,「沒想過。倒是想過能四處遊走遊走,就是沒想過身邊還有個跟屁蟲。」
明姒立時擰眉,隨後賞了他一腳,「你才是跟屁蟲!」
「呵呵,生氣了?不氣不氣,逗你玩的。眼下還有一座山,咱們得翻過去,走走走,本少背著你。」諂媚著,雲燕瀟在明姒面前蹲下去,明姒瞧著他,隨後一下子撲上去,壓的雲燕瀟一聲悶哼。
「夫人啊,近日來你是沒少吃啊,增重了不少。」背著明姒往山下走,雲燕瀟一邊調侃著。
明姒抬手揪住他的耳朵,「你哪兒來那麼多抱怨?我吃得少你嫌我瘦,吃得多你又嫌我重,雲燕瀟,你這本質也暴露的太快了。」用力的揪著他耳朵,狠心的擰著,惹得雲燕瀟叫著求饒。
「錯了錯了錯了,本少錯了。就算夫人變成小豬兒,本少也不嫌棄。」這哪兒是求饒,分明是氣人。
明姒鬆開他的耳朵,低頭一口咬下去,雲燕瀟悶哼著又忍不住笑,「好了好了,別氣了,逗你呢。」反手把明姒推開,他的耳朵上已經有了一圈壓印。
明姒冷哼,「就你話多,氣了我還討了苦,你開心麼?」
「開心開心,十分開心。」雲燕瀟快步的往山下走,背著明姒也恍若如履平地一般。
「看看那兒,還記得那時下雨,我們在那棵樹下躲過呢。」趴在雲燕瀟的背上,此時已經往另外一座山頭上走了,眼下走的路徑是當日走過的,所以,有些特別的樹木石頭看起來很熟悉。
「是啊是啊,當時明三小姐你呢羞澀又冷漠,明明喜歡靠在本少身上又滿臉不願意,其實心裡爽得很。」雲燕瀟又開始促狹她,說起以前的事來滔滔不絕。
明姒無言,「但你不得不承認,你那時真的很討人厭。自以為是,現在又來說我。」
「好好好,但凡有錯那都是本少的,你完美無缺。我的夫人,你下來自己走吧,本少要累死了。」說著,稍稍彎身就把明姒放了下來。
雙腳落地,明姒斜睨了他一眼,「你呀也別說那些話來討我開心。我知道你好奇那三里坡,想管又怕我不讓。好了,我不管你了,由著你吧。但是,你可聽好了,若是缺了胳膊少了腿兒,我可不要你了。」雙臂環胸兀自往山上走,心知雲燕瀟沒完沒了的逗她就是為了這事兒。
雲燕瀟幾步跟上來,抬起手臂搭在她肩上,「那麼,本少多謝夫人應允了。」嬉笑著,滿身不正經。其實他才是最正經的,這朝廷不管又危害百姓的事兒,他不能坐視不理。這是他雲家的天下,百年前金刀鐵馬,百年後先皇滿腔心血,豈容他人胡作非為。
「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與你說過,也不知真的跟你說了,你是否會怨我。」眼見著快到了山頭,明姒突然說道。
摟著她的雲燕瀟聞言低頭看著她,鳳眸彎彎,看起來心情甚好。
「什麼事兒?只要不是背著本少偷人,什麼事兒都能原諒。」
「去你的。」明姒用手肘撞了他的肋間一下,她說的那件事,就是先帝遺詔的事兒。
「好好,本少正經些。你說吧,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有什麼生氣不生氣的事兒。如若是你、、、曾被他人欺負,本少、、、」說著,雲燕瀟轉眼看向別處。其實他心裡早有準備,雲天翊既然能這麼狠心,還有什麼他不能做的。雖心有不甘,但明姒安好他也就盡力的忘記那些。
明姒擰眉,停下腳步扭頭看著他,「你胡思亂想什麼呢?雲天翊、、、他固然心狠手辣,但也算是有風度,我沒被他欺負。我說的是另外一件事。」扭過頭看著別處,她氣的很。
雲燕瀟那鳳眸睜大幾分,深褐色的眸子閃爍著一絲喜悅。男人啊,其實都一個模樣。
「父皇、、、父皇駕崩前,留下過遺詔,這件事你是知道的吧。」歎著,明姒其實早就想跟他說了,但又擔心他會生氣。不管怎麼說,做皇帝的應當是他,但被她改了那麼幾筆,就變成了別人。
「我自然知道,怎麼了?這件事有不妥?」看著明姒,雲燕瀟的神情也正經了許多。
明姒點點頭,「其實,其實宣佈雲天翊繼承大統的那遺詔是假的。真正的那份遺詔,父皇親手寫的,繼承大統的人,是你。」
明姒此話一出,雲燕瀟半晌沒說話。明姒慢慢轉過頭看著他,他也正在瞧著她。
「明戈命我改了遺詔,我也是有私心。想與你遠離皇宮,所以,便順水推舟的改了。」注視著他的眼睛,明姒淡淡的說道。
「改得好!」驀地,雲燕瀟開口。
明姒挑眉看著他,「當真?你不生氣?」
「生氣?為何生氣?就算本少繼承了大統,老九也不會服氣。到時免不了一場明爭暗鬥,不僅朝廷會動盪,民間也定會生是非。再言,本少也不是做皇帝的材料,父皇是心中對我有愧,所以,才留下那封遺詔。夫人,你暗中的做的事不少啊,還有哪些,都說來聽聽?」歪著身子,雲燕瀟瞅著她笑嘻嘻。
明姒歎口氣,「沒了,待我想起來再說給你聽。」
「本少若是真想做這個皇帝,那太子之位十幾年前就是我的了。勾心鬥角實在不是本少所好,像現在這般與你鬥鬥嘴親熱親熱多快意!好了,既然現在沒什麼瞞著本少的了,那現在,是不是該下山了?」抬手勾著明姒的下頜,他是當真不在意的。
「嗯,走吧。」抓住他的手,明姒抿唇。
慢慢朝著山下走,走到半山之時,透過稀疏的樹影間,便依稀的能瞧見山下,往時洪水流過的地方已經成了一道鴻溝,泥沙石頭枯了的樹木,可見這裡根本沒人來往。
慢慢的抬頭往對面的山上看,樹影稀疏,果真瞧見對面山頂上繚繞的霧氣。
明姒先停下腳步,雲燕瀟也隨後停下,兩個人看著同一個方向,都有幾分詫異。
此時天上太陽高照,湛藍的天空無一片白雲,這山頭居然還有濃霧,果然,真是不同尋常的詭異。
「這事兒是真的,還有太陽清不透的濃霧。」明姒搖搖頭,那濃霧隱現黑色,果真不尋常。
「本少想上去看看,夫人你等在這裡。」半晌,雲燕瀟終於按捺不住,轉頭看著明姒說道,語氣有幾分請求。
明姒慢慢的眨眼,「那你小心,有不妥就趕緊回來。」
「好。」話落,雲燕瀟當即飛身離開,速度之快,在眨眼之間。
明姒無奈,在地上尋了個平整的石頭坐下,眼瞧著對面的山,除卻山巔外,倒是一片寂靜,與尋常山頭沒什麼兩樣。
驀地,忽然瞧見對面山上樹木亂晃,好似平生來了一股風。而後下一刻,黑風席捲了對面整片山,明明天上太陽高照,她身處的這山也同樣風平浪靜,唯獨對面黑風狂吹,煞是詭異。
睜大眼睛看著,想必是雲燕瀟闖進去了才引起了這狂風。昨日邵安靠近了幾分也是引起了龍捲風,弄得滿身都是泥沙。
半晌,黑風突然消失,下一刻,一個白色的身影從對面飛過來。
「怎麼樣,你沒事吧?」站起身,雲燕瀟也落在了她面前。
他一身白色的衣服滿是灰塵,束在腦後的頭髮也掛著樹葉。
「沒事,不過,卻是有意外收穫。」說著,猛的將負在後面的手拿出來,一個尚未腐爛完全的骷髏出現在眼前。
明姒瞬間擰眉,瞪眼看了那骷髏一會兒,隨後退後一步,「你撿了這麼個東西做什麼?臭死了,扔了。」
雲燕瀟眉眼彎彎,拿著骷髏轉了轉,「這東西可多著呢,滿山遍野。而且,從這外面來看,那山頭與別的山沒什麼兩樣,但若是走進去就會發現,其實那些樹木都死了,現在看到的都是假象。」反手將骷髏扔了,然後拍拍手,就打算伸手去拉明姒。
明姒立即滿眼嫌棄的躲開,「這麼說,死了不少人這話也是真的。如此害人,不知目的為何?」
「本少本想再往半山上走走的,結果黑霧瀰漫,而且應當是有毒,還有狂風席捲,實在進不去。」轉頭看了一眼那風和日麗的山頭,其實他與明姒說的已經很隱晦了,那山應當喚作屍山才是。若是此等事情他不管,那當真是與良心過不去啊。
「那怎麼辦?你可有計策?」明姒看了一眼地上的骷髏頭,還有些腐肉在上面,想必是沒死多久。
「先回去再說,這樣的怪事本少確實不曾見過。」還想要摟著明姒,但又想想剛剛明姒萬分嫌棄,便把手負在了身後。
「走吧。既然這麼怪異,你別輕舉妄動。」她覺得她現在的身體不如以前了,不能抵擋的了劇毒,不然,她可以進去瞧瞧。
「嗯嗯,本少知道。」雲燕瀟連聲答應眉目彎彎。明姒斜睨了他一眼,心下卻知他明明就在敷衍,想必,已下了決心要闖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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